宋晓酒脸色一变,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忍了半响,才模糊的笑回去。
“李头说笑了,怎么可能呢?晓酒这身骨样貌,有哪个男人看得上?便是看上了……”宋晓酒嘿笑两声,猥琐道,“晓酒也只喜欢女人。”
闻言,李南松哈哈一笑,吐掉嘴里的芦苇杆子,伸手拍宋晓酒的肩,“我说你这小子,还真和那青楼花魁较真了?怎么,如今一脸委靡,昨夜奋战了?”说着,拿手中另一只编好的Cao鞋戳了戳宋晓酒的后腰眼,“小子,男人的腰是关键,你得练练。”
宋晓酒想起那夜,他趴在门上,而那人在身后。刺鼻的酒气,脸颊上蜿蜒的刀伤,滴落在他后背上温热的血流。甚至想起今晨途经九王府门前远远悬挂的那具冷尸的样子。人便徒然一个冷颤,惧意遍生。
“李头,别闹了。我有正事跟你说。”宋晓酒僵硬的在矮凳上挪了挪。李南松见他神色颇为不自然,心下虽起了疑心,却也不再紧追不放,点点头,算是应了。
宋晓酒脊背生了一层冷汗,CaoCao将手中鞋子编完,递给李南松,而后将京城那桩牵连甚广的命案的案情大致说了一遍,又提及藏在山中以鬼火为记的影月会。
李南松本是总捕头,对于案情分析从来有自己的见解,曾经更是破案无数,名号响动一时,奈何添了多年前那笔污点,便颓废至今,一蹶不振。宋晓酒可谓是李南松带出来的徒弟,除却自身颇多不堪,于案件上,在同仁中,却是出类拔萃,颇受李南松赏识。
如今宋晓酒来寻李南松,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李南松已不如往昔,宋晓酒只望他能在影月会一事上提点一二。
李南松听完宋晓酒相告之事,却兀自陷入了沉思。
但见他这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宋晓酒心中一喜,道是有望了。
李南松冥想良久,宋晓酒也便静坐在一旁不敢打扰,直到红日西落,山中人家炊烟袅袅,宋晓酒才站起身来,松松骨动动筋,缓解久坐的麻痹。
“嗯。”李南松这时也回过神来,静看宋晓酒一眼,只淡淡道,“你且先回去,三日后再来,我定给你一个好消息。”
“多谢李头!”宋晓酒大喜,连忙抱拳作礼。
李南松摆摆手,道:“下次别再空手来,记得带上一坛好酒,不然老子踢烂你小子的屁股!”
宋晓酒嘿嘿笑着道别。
神情愉悦,脚步轻快的下山,不同于来时心事重重。
却在这时,一人快马加鞭赶来,直到眼前,那人匆匆翻马跳下落在宋晓酒跟前,居然是金扇子。
“宋爷,出大事了!”
宋晓酒一惊,忙问:“怎么了?”
金扇子道:“皇上下旨,令裴大人休养家中,不得离府半步,今个儿还派重兵把守四墙,便是我等出入也要再三查看。”
脑际轰的一声鸣,宋晓酒隐隐约约觉察到事情的不简单,两相联系,竟觉得如今的局面定是与那夜宫宴有关,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竟闹出这样的事端。
“走,回府!”
宋晓酒提上金扇子的后领,翻身上马。
(叁)
两人匆匆赶回雾张府衙,远远便望见府外四围火把通明,皇城的近卫队竟团团将府衙包围了起来,可谓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宋晓酒和金扇子下马上前。
“站住!”府门前的皇城侍卫刷的拔出剑,将二人拦下。
金扇子忙亮出腰间令牌,朝侍卫谄笑:“两位大人,小人是府衙的捕快,这位是我们的宋捕头,前日被大人派出办案,如今回来复命。”说着悄悄一扯宋晓酒的袖子。
宋晓酒抬手相告:“在下宋晓酒,还望二位大人行个方便。”
“进去吧。”侍卫微抬下颔,有些轻视的瞟了一眼他们,方才让步。
回廊森森,院落寂凉如水,轻笼烟雾,间或微泄一点月光。
步入寝室,一座高大的镂空彩雕屏风立在眼前,银钩勾起两边帷帐,药香弥漫,间或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
突然哗碎一声,是瓷碗摔在地上的响动。
金扇子缩缩脖子,推了前方的宋晓酒一把,转身跑了出去。
被推的一个趔趄,宋晓酒往前扑,差点撞到屏风上,回头瞪一眼落荒而逃的金扇子,宋晓酒咬牙哼了一声。
“咳咳咳……”里屋的咳嗽声剧烈起来。
宋晓酒犹豫再三,还是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香炉的烟雾袅袅,地上一滩乌黑的药水污渍,碎瓷四溅。
那靠坐在床榻上的人转过头来,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右脸颊上一道皮肉翻起的伤痕,衣襟散乱,隐约可见精致锁骨,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颈边,一缕贴在颊边,沾着唇角的血丝。那双望过来的眼眸却黑黝黝的令人心慌。
宋晓酒脚步迟疑,却是慢慢垂了眸避开了那人的注视。
“大人。”低低唤了一声,宋晓酒远远站在桌旁。
“出去。”
那人秀眉紧蹙,冷冷开口,却只是虚弱如气喘的两个字。
宋晓酒几不可察一抖,竟慢慢走了过去。
裴唐风见他举动,点漆黑的眸子一冷,浮起怒意。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扶在床沿边上的手指慢慢揪紧。
“大人,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唇边勾起冷笑,裴唐风道:“宋捕头是来质问本官?”
宋晓酒咧嘴,难看的笑了一声,低声说:“海曙是为了救大人而死?”
一时之间,你问我问,竟谁也没有回答。两相僵持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人声,宋晓酒来不及倾耳细听,便被床榻上的裴唐风用力一扯。
宋晓酒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裴唐风满脸肃容,因用力过猛,那脸颊的上的伤口裂开来,慢慢沁出血珠,宋晓酒刚想开口,被裴唐风迅速打断。
“到床底去。”
门外脚步声渐进,宋晓酒已来不及质疑,深深凝视裴唐风一眼,单手撑着床沿,身子一翻,利索的滚进床底,床幔垂下,将那黑暗窄小的空间遮蔽的严严实实。
几乎以此同时,有人闯了进来,行走间带着一阵气势逼人的风。
裴唐风微闭着眼眸,看也不看来人一眼。
那人一进门绕过屏风便望见床榻上的人,三步并作两步疾行,眨眼便到了床前,目光落在裴唐风脸颊的伤痕上,露出些许痛色,也不知是可惜还是怜惜。肩头一沉,裴唐风觉察到那人的靠近,微闭的睫毛轻轻一颤,仍是一动不动。
“裴唐风。”九王爷神色一黯,有些恨道,“事到如今还不肯低头,你要如何反抗本王?那夜若不是本王的好管家救了你,你早已是本王的人!”言及“好管家”三字时,王爷的俊容上浮起一丝狠厉,说着,伸手去碰裴唐风右脸颊上的伤痕,“裴大人好傲的x_ing子,知本王最爱你这张脸,竟舍得自毁,真是个狠心的人。”
头微一偏,裴唐风躲开了那人的碰触,睁开的眸子含着冰冷的嫌恶。
眼见裴唐风还是不出一声,九王爷怒极反笑,蓦地收回手,脸却逼迫上去,离那张尽管毁了容却仍然极致妍丽的脸紧紧隔着一指之距。
“你莫忘了,如今你是被禁足之人,本王不过受了点伤,比之你这一脸一身的伤不知要轻上多少,可天下人都道你在皇宴上刺杀本王,更派心腹匿于本王身后,妄图行刺圣上,这罪名真是不小啊。裴唐风,你可真不识趣。”
“本王便是在此刻要了你,你又能奈我何?”言罢,出手挑了裴唐风松垮的衣带,大掌一抓,将那里衣扯开了大半。
双眸含怒,裴唐风本惨白的脸色顷刻染上了绯红,他出手敏捷,迅速抓住那人的手,往床内一滚,避开了那人扑过来的强制。
九王爷大笑一声,“裴唐风啊裴唐风,本王真是小觑你了,你便是一身伤也能反抗本王,哈哈哈,本王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一副不能亵渎不可侵犯的模样,每每挠到本王心中,让人不可自拔。”
裴唐风闻言脸色愈见霜寒,右颊的血肉模糊成了一片,九王爷眼神一暗,顾不上脱靴,翻身上榻,伸手便要将人搂过来。
砰!但听床底一声巨响,九王爷一惊,俊容上顿时一阵铁青,方要发作,却被裴唐风一把揪住前襟拉了过去。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九王爷又惊又喜,转瞬把那突如其来的响动忘在脑后。
宋晓酒却在这时抱着撞疼的脑袋从床底钻了出来,晕眩着双目站起身,一见床榻上的情景,愣了半刻,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就见被压制在床榻上的裴唐风单膝一顶,随着一声惨烈的哀嚎,锦衣玉带的九王爷被一膝顶开,翻滚在地。
九王爷双手捂住某处,满脸狰狞痛色。
这一声凄厉的哀嚎让宋晓酒回过神来,眼见面前的变故,不知怎么竟松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九王爷提了起来,宋晓酒恭谨对裴唐风道:“大人,此恶贼夜闯朝廷命官府邸,不知当如何处置?”
裴唐风半抬了眸望一眼宋晓酒,神色古怪。
半响,才道:“丢出去。”
(肆)
雾张府邸高墙下,宋晓酒费尽力气将九王爷塞进狗洞,一脚踹了出去。
但听九王爷在墙外咬牙嘶声低吼:“宋晓酒,你这墙头Cao,卑鄙小人,竟敢羞辱本王,他日本王定要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哼,你这恶贼,擅闯府衙不算,还敢冒充当朝九王爷,你若嫌脸丢的不够,小爷我即刻带你游街示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