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脾气也发了,狠话也出口了,皇上不得不抱怨,他这皇后本来就黑,又总是穿一身黑衣,若不是皇城殿中月明珠光太亮,皇上觉得他真的会找不到他的皇后。
便只是黑也就勉强接受了,可别人的皇后是瘦的,为什么他的皇后……虽然不胖,可身为女人也太强壮了吧?
别人的皇后喜欢坐镇后宫,喜欢争风吃醋,他的皇后喜欢穿黑衣四处神出鬼没。这桩婚事若不是先皇御赐,皇上早就把皇后打包丢出宫去喂狗了。这么多年,被神出鬼没的皇后吓着吓着,皇上竟习惯了,还因此养成了超凡脱俗的警觉x_ing。
若较真起来,还真是社稷江山之福。
皇上向来很不喜欢皇后,恨不得把这五大三粗的女汉子改嫁给他最讨厌的九弟,但皇后父家在朝中的影响举足轻重,又一直是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巩固皇权的暗势力,所以无论于情于理,他都不便动摇自己的根基。
听闻皇上口不择言的指责,黑皇后若无其事的掏掏耳朵,语重心长道:“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上哪,你竟纠结于相爱的人是男是女,这也怪不得臣妾怀疑你……咳咳,是不是女扮男装哪?”
“……”皇上扶额,瞬间觉得头疼无比。
“皇上你去哪?”
“朕要回宫!”
庭院方角另一处小楼屋顶上,静默的伏着两人。
月光影影绰绰照着两人的面容,竟是温玉竹子和香乌鸦。
温玉竹子悄声道:“皇上和皇后又吵架了。”
香乌鸦撇撇嘴,不做声。
瞅了半天好戏,温玉竹子感叹道:“好在我们早有先见之明,将庭院四周的护卫和暗影清除了,不然大人和宋捕头那香艳好戏让旁人瞧了也就罢了,反正大人不介意。可皇上和皇后吵架一事若传扬了出去,那就贻笑天下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好管闲事的毛病?”香乌鸦突然冷冷开口。
温玉竹子噎住,默默翻过身去,仰躺在屋瓦上,从腰间摸出一支碧绿长笛,在手中把玩片刻,而后凑到唇边,低低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却如何也掩盖不了这俗世的喧嚣。
侧眸望去,香乌鸦只能模糊的见到那人的半边轮廓,吹笛之时,竟十分专注,而那跳动的手指,一起一落,笛声便也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穿云透雾,绵延千里。
耳畔流淌着这样的笛声,香乌鸦竟有些许的失神。
不自觉转头瞭望庭院花海方向,夜雾正浓,花絮却纷飞,簌簌抖动的花枝如被笛声吹拂,左右轻晃,摇曳生姿。
屋角骤起一声细响,微微一道剑光轻晃,转瞬即逝。
“有人!”香乌鸦蓦然低喝,鹰眸凝聚杀气,直s_h_è 屋角缓缓步出的那人。
温玉竹子一惊,停下笛音,转眸望去,低呼一声:“九王爷?”
只见那人发丝凌乱的散在肩上,束发的金冠歪歪斜斜,一张俊容透着肃杀的青白,手握一把长剑,脚步有些虚浮的奔下长廊,朝着庭院花海的方向而去。
“为何今夜竟不见青衣?”温玉竹子突然问道,话语未落,后肩上蓦地受了一剑,转头一看,那悄无声息的在后偷袭之人竟正是青衣。
再看香乌鸦,只见他后脑受了重击已然毫无动静的昏迷在旁。
几乎没有片刻停歇,青衣拔了刺在温玉竹子肩头的剑,转瞬又刺向他的心头。
温玉竹子猛地向后翻滚,避开了那一剑。
(叁)
就在变故悄无声息的在九王府后院发生之际,皇上等人登上銮驾,正要回宫。
黑皇后却突然钻出马车,回望九王府的方向,隐隐嗅到了y-in谋的味道。
“皇后,你还做什么?”皇上不悦的声音传来。
“你不觉得有古怪吗?”皇后凝重问道,耳尖忽动,从雾霭深重的静夜里辨别到某种兵器交接的打斗声响,“臣妾去看看!”蓦然丢下一句话,黑皇后跳下马车,纵身飞跃上高墙,转瞬消失在墙头青瓦上。
疾步掠过屋檐,远远便见到温玉竹子与青衣人缠斗的身影。
温玉竹子眼见黑皇后出现,蓦地大喊:“师姐,去救大人!”
摸出一把暗器丢向青衣人,黑皇后倒身一翻,往庭院花海急掠而去。
觉察到九王爷的脚步声时,裴唐风正为宋晓酒系上衣带,而自己光裸着上身,仅着下裤。那人的目光打在他的脊背上,如芒刺在背,令人浑然不爽。
裴唐风侧眼冷笑,任那人拿剑尖挑起他散落在旁的衣物,漠然置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突然出现。
九王爷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青肿,笑了一声:“裴唐风,你对本王,当真是半点不留情啊。”言罢,也不等裴唐风有什么反应,挥剑将那挑起的衣物削成碎片,声声裂帛撕拉响彻,混着那冷肃的杀意无数剑光凌厉而来。
静止,剑尖停在裴唐风的喉前一寸处,剑气伤人,已在那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衬着那莹白如玉的肌理,煞是鲜艳。
“裴唐风,你们输了。本王既然将你们全部引来王府,便不可能没有万全之策,你懂得将计就计,难道本王便不懂吗?”说罢,冷笑起来,手腕轻动,剑尖缓缓下移,滑到那精致的锁骨上,肌肤上已有累累青紫吻痕,不用深想也知晓那是谁留下的。斜眼凝向裴唐风怀中的宋晓酒,顿时杀意大盛。
裴唐风眸光一凛,侧身挡住九王爷的视线,于是那剑尖便在他的锁骨侧偏向肩臂方向划了一道,血珠沁出,缓缓流下。
“你……”九王爷握剑的手一颤,想起那年皇城宫宴,这人在自己面前拿碎瓷狠狠毁掉半张容貌的决绝,如今这人无惧指向他的长剑,只想着要护着怀里的那人,如此可恶,如此可恨!
九王爷怒不可遏,高声吼道:“裴唐风,本王的暗兵已经杀入皇城,刺客也埋伏于皇兄回宫的途中,便是削权夺位又如何,你们再也奈何不了本王!这天下都是本王的,便连你裴唐风,也是本王所有!”
“你真是疯了。”裴唐风含怒冷笑,倏然以指弹开九王爷的剑,讥笑道,“本官等你露出马脚已经太久,何谓局中局,剑中剑,今日本官便让你见识一番!”
“什么意思?”九王爷悚然一愣,心中衍漫过一层不安。
“净衣阁。”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那三字一出,九王爷蓦然方寸大乱,那时暗中将夜来魅青楼下的金银珠宝和兵器粮Cao皆转移至净衣阁中,便是依仗着无人知道净衣阁竟是他们最后的基地。一直以来,夜郎楼归属柳弗辖域,夜来魅为九王府暗庄,一明一暗,拿夜郎楼和柳弗做为烟雾弹迷惑皇上布下的眼线,即便柳弗倒台,也还有夜来魅支撑,便是后来夜来魅也暴露了踪迹,那层层障碍也足够遮掩其后真正的基地净衣阁。
谁曾想,如今竟连净衣阁也……
“不可能的,不可能!”九王爷惊愕后便是摇头,“你们不可能知道的。”
唇角翘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意,裴唐风将胸前的青丝撩向后背,冷冷的看着九王爷发狂。
“王爷,你错便错在不该动了本官的人。皇上念及兄弟之情饶你一命,可当本官亲见宋晓酒死里逃生归来,便在心中发誓,定要亲手为他报这个仇,便是噬你骨,饮你血,啃你肉,也难以平息本官的怒火。”
那冰凉彻骨的一字一句如铜钟声响般狠狠敲击在九王爷的心上,他蓦地抬头,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怒吼狂:“裴唐风,你不过是本王想要玷污的一个玩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哈哈哈,为了那烂泥一样的蠢物,你想逼死本王?哈哈哈哈,你来啊,本王今日便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竟敢如此藐视本王之威!”
言罢,手挽剑花,直刺裴唐风的眉心,明知那一剑不可能伤到裴唐风,仍是凭着心中暴涨的怒意,誓要从那人身上讨回溃不成军的尊严。
饶是裴唐风再武功高强深藏不露,怀里抱着七尺男儿如宋晓酒这般重物,也有些拖累,再者九王爷剑气凌厉,招招直至致命要害,杀招诡异无由,也是剑中高手,不能小觑。
手无兵器,裴唐风惟有折枝借剑,凝聚内力与九王爷过招拆招,几番下来,身上多处受了剑伤,没有衣物阻隔,那血流便四处蜿蜒,不多时,便是浑身浴血。
眼见九王爷突然幻变招式,将本该杀向裴唐风的招式转向宋晓酒,裴唐风微惊之下,闪躲的脚步顿时乱了章法,却见千钧一发之际,昏睡的宋晓酒竟徒然睁开了双眸,掌心骤起一握,将那来袭的剑尖抓在手里,剑气凛冽,似乎耳际都回绕着那血肉撕裂的声响,血流蜿蜒过银白如月的剑身,汩汩而下。
剑尖穿掌而过,宋晓酒仅仅是皱着眉冷厉的迎视九王爷,似乎浑然不觉疼痛一般,然而亲眼所见那一幕的裴唐风却是心中大窒,如同那剑尖穿过的不是宋晓酒的手掌,而是他的心脏,情不自禁伸手捂住心口,垂眸微微苦笑。
宋晓酒啊……心中叹息。
(肆)
宋晓酒扶着裴唐风的手臂站好,某处难堪的疼痛和手掌的痛楚交织,竟分不清究竟哪里更痛,然而望见身旁大人的伤痕累累,心中便似有尖刀刻过一般,对眼前伤害大人的凶手的怒意更甚,翻涌叫嚣,逐渐淹没了自身的伤痛,只想与那人同归于尽,恨不得将其毙于掌下!
“倒是一条汉子!”九王爷冷笑,“水牢那些折磨竟没把你弄死,宋晓酒,你究竟是有多命大?怎么,如今跑到本王面前送死,是要本王亲手在你身上烙下‘英雄豪杰’四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