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出房门就两眼直冒星星。这院子乃依据先天八卦阵建成,也就是伏羲八卦图的建筑形式,“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墨九渊震惊了,这院落竟然严格仿照乾南坤北,离东坎西的方位安排,正是取了天地风雷山泽水火两两相对之意。墨九渊所在的房间正是位于天地定位的乾卦,可是她正对面却并非坤卦,那是一方巨大的太极圆台,黑白两点相对阴阳。不知道旁人能否看到那圆台是被尘封的结界,墨九渊却看得心底砰砰跳。太极圆台上阴阳两点,一黑一白相呼应,此时日光正盛,太阳射下来,正投在圆台正中,太极圆台上无形中形成一股状似旋风的云柱,风云涌动,似有无穷法力。
墨九渊刚刚试图抬脚往前走一步,几乎立刻就觉得那圆台之力轰然一下散开,几乎将她撞飞。她狼狈地倚在墙上,心头一阵作呕,却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觉得右手掌心赫然发烫,犹如火烧。墨九渊翻开掌心来看,那个“炎”字竟似在闪着火焰一般在掌心里跳跃。她脑子一阵阵发懵,突然之间头昏脑涨地厉害,身上一阵冷过一阵。
“到底……怎么回事……”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墨九渊连忙往后退。
“掌门你醒了!”就在墨九渊打开门要躲进去的时候,圆台前方忽然冒出一个道姑来,不正是玄白!墨九渊心中一惊,连忙大喊,“别过来!”
玄白脚步一顿,满脸惊喜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收回,她皱皱眉,本要奔跑的动作换成了缓步走。她以为墨九渊是嫌弃她“举止不端正”,过去在玄青山时,墨九渊就曾经这样教训过她。可是玄白天性活泼率真,又一向以黏着墨九渊为己任,从来没有正经的修道人模样。只不过墨九渊失踪的这些年,又逢玄清门剧变,她才渐渐收敛了性子变得中规中矩,也算得上“举止稳重,行为妥帖”。可墨九渊一出现,玄白一时惊喜忘情,就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她把墨九渊扛回清门的时候,已然鬓染白发的玄书在激动地老泪纵横罢,就狠狠地批了她一顿。责怪她行事无状,对掌门无礼。玄白撇撇嘴,也没有反驳。
而今听到墨九渊不让她靠近,玄白自然以为墨九渊是因为自己“举止无状”,当下敛神收身,昂首挺胸的端起架子缓步踱了过去。
“小心!”墨九渊心中焦急,见玄白竟然又要穿过那圆台过来,连忙出言提醒。可令她奇怪地是,玄白竟然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过来了。还一副十分不理解地模样问墨九渊,“掌门师姐,你怎么了?”
墨九渊奇怪地打量着她,见她竟然丝毫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试探着问了问,“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感觉?”玄白不解,“什么感觉?”她皱皱眉,又伸手去探墨九渊额头,“掌门师姐,我对你有旁人谁也无法代替的感觉。”她将掌心按在墨九渊额头,一本正经地道,“掌门师姐,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不是在做梦。”
“……”墨九渊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倘若她有记忆,她一定知道玄白为什么这样做。在很久很久以前,每逢玄白要黏着她的时候,墨九渊就连忙伸手抵在她额头阻止她再靠过来。
玄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墨九渊说,“这个举动代表我对你说的话很严肃很认真。”她就是想阻止玄白挂在她身上。
岂料玄白从小就崇拜她,竟对她的话奉若圭臬,从此记在了心中。别人宣誓都是按着自己的心口,唯有玄白是掌心挡在别人额头。
“师妹!”那厢却传来一声粗犷的呼喊,玄白听到这声音,手一抖,连忙收了回来。她怯怯地看一眼墨九渊,道,“掌门,我是不是又犯上了?”
墨九渊还没说话,正走进来的玄书却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五体投地地叩拜起来,“老天有眼,掌门尚活在人间,不枉我这些年辛苦经营。”他一副感天动地地模样伏在地上,“玄书叩见掌门!”
险些让墨九渊跳了起来。她缓了缓神,狐疑地打量着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玄白,和那边深深跪在地上的玄书,以及玄书身后稀稀落落一些道人,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想必……这里就是自己的故土,这些人就是自己的故人吧?
她抿抿唇,沉声道,“起来。”
“谢掌门!”按辈分,玄书原不该行此大礼。只是,当初墨九渊任掌门之时他没来得及对新任掌门行跪拜礼,而今重逢,只当一切重新开始。
墨九渊深呼吸一口气,皱眉思索一会儿,才道,“你们刚刚走过太极台,没有遇到阻力?”
玄书连忙拱手道,“回掌门,没有。”
这让墨九渊大为不解。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盯着那圆台半晌,自己试着走了两步。
竟然是一片云淡风轻,什么阻力都没有。墨九渊又走了两步,还是没有遇到任何阻力。直到她已经走到圆台正中心的时候,那隐隐卷云吞雾的圆柱却好似空气,丝毫未造成一点伤害。墨九渊凝视着那圆台上凝聚在一起的旋柱,不由得伸手去探,就在此时,忽然见一个小道士匆匆忙忙地跑来,大喘着气道,“师父,外面有个凶巴巴地女人拿着剑硬闯了进来!”
“谁胆敢如此放肆!”玄书生气地冷哼一声,“看我清门落魄,便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吗?”他拱手对墨九渊道,“掌门,贫道出去看看。”
然而还没容他走动,墨九渊就站在圆台上,看见姜炎一脸寒霜地手持自己那把剑,冷冰冰地望向太极台上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五
没容旁人开口,墨九渊连忙跳下台奔向姜炎,“呀,你怎么来了?”
玄白、玄书二人目光落在姜炎手中的剑上,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可惜墨九渊只顾着冷脸的姜炎,丝毫没注意到。她刚走到姜炎身边,身侧玄白玄书二人忽然同时出手,两柄拂尘一齐攻向姜炎,姜炎眸色一寒,登时拔剑出鞘,刹那间寒光四起。冽冰剑穿入拂尘中,不知为何这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竟未能损伤那拂尘分毫,更奇特的是,兵器交接的瞬间,两柄拂尘好像突然消失了,冽冰剑凭空穿过,刺拉拉如入无物。待得两柄拂尘重现时,已经袭至身前。便是这转瞬功夫,拂尘一上一下分别袭击姜炎心脏和小腹。
墨九渊手快于心,条件反射地一手揽住姜炎腰肢往自己怀里带,另一手横劈向拂尘,空手抓住。然而饶是如此,姜炎也受了重击,她靠在墨九渊怀里,手一扬,冽冰剑竟然光芒乍现,唬得墨九渊心里又是一咯噔,连忙弃了拂尘转而握住剑柄。刹那间,墨九渊不知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冽冰剑的光芒刺了她的眼,竟看不到玄白玄书二人,甚至连周遭欣欣向荣的花草树木也尽枯萎,眼前一闪而过的竟是无尽的荒凉和废墟。她呼吸一窒,不敢相信的眨眨眼,定睛去看时却并无异样。只是面前的玄白玄书却脸色发青,捂着胸口齐齐后退,显然是受了重伤。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冽冰神剑强大的威压下,这两位道友身体好像变得……单薄了?
“你们没事吧?”墨九渊急道,她话刚出口,忽然觉察到周边有一股极强且庞大的力量,转头去看,竟是那太极台上升腾起两柱强劲的云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向她这边席卷过来。势头极为强盛,似有吞天之力,墨九渊只觉得心田一阵气血翻涌,那云柱卷来几乎能将她撕裂。她不明所以,此等危险情势下却想起刚刚玄白穿过太极台安然无恙的事情,所以心存侥幸,只紧紧抱住姜炎护在怀中,眼睁睁看着那股几能吞噬人的云柱扑来。
不是她不逃,而是根本动弹不了。拼尽全力也只是紧紧护住了怀里人。
那云柱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墨九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脑子嗡嗡地响,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出来碾成粉末。她拼命运功抵抗,却发现自己的力量相比那云柱不过是沧海一粟,终究支撑不住地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再无意识。
不过那声惨叫却好像惊醒了怀中人,她失去意识前恍惚看见怀中的姜炎忽然睁开眼睛,双目赤红,如同地狱正在燃烧的火焰。
姜炎……好像被这股力量唤醒了。
不知为何竟突然腾起这个念头,让墨九渊肝胆俱裂,却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被那股力量吞噬掉意识,落入一个灼热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篇,开动!
祝每一位看到这里的读者,新的一年快乐安然~
☆、一六
作者有话要说:
“九儿。”那声音酥软入骨,媚到心里去。墨九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气息,柔滑的肌肤亲昵得蹭着,让她几乎沉醉,却听那近乎呢喃的声音满是眷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唤着,“九儿,九儿……”
她被这柔软的气息撩拨,迫不及待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
温软的唇印在自己额头,而后是唇齿,墨九渊在混沌中奋力挣扎,想寻回自己的意志,许是那愿望太过强烈,她霍然睁开双目,正对上满目柔情的姜炎,“你醒了。”姜炎亲吻她的眼睛,好像料定她会这个时候睁眼一样,唇角带着笑意道,“你还是舍不得我。”。
一句话让墨九渊老脸泛红,却一点都不排斥姜炎的举动,只是心脏跳个不停。
姜炎见状又加了一句,“不管你记不记得我。”她眉眼里皆是笑意,一副笃定的模样,落在墨九渊眼中,只觉得她周身带了一种意气风发的……妖冶。
“妖女!休得放肆!”玄书气得胡子直翘,一声怒喝要出手,却见姜炎笑吟吟地望着墨九渊,面不改色的一挥袖,头发花白的玄书便被一股强力震出门外。
“姜炎!”墨九渊见状眸子一紧,握住姜炎的手,“不许伤人。”她眉头紧皱,固执地望进姜炎不以为然的眸中,半点不肯让步。须臾,姜炎无谓地一笑,软软亲在她脸颊,“好,听九儿的。”
她这般宠溺的语气,却让墨九渊心中无故涌上一股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一种似曾相识的让人甘愿溺死在其中的……无力感。墨九渊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她虽然不记得过去,但是姜炎带来的这种强烈的熟悉感让她心中渐渐有了论断,她跟姜炎必然有某种难以形容的亲密关系。
定了定神,墨九渊重新睁开眼睛,凝视姜炎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姜炎得逞一样地扬眉,压低声音道,“九儿,我是你的妻子。”。
墨九渊心中一惊,却又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妻子?”
“不错,”姜炎俯身轻咬她的唇,“我们以天为证,以月为媒,彼此相许。九儿,我的妻子。”
听着姜炎的声音,墨九渊脑子里嗡嗡响,往事纷至沓来,一片片闪过,却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握紧姜炎的手,“可是,我们来到济州的时候,你还说你根本不认识我。”
姜炎幽幽叹气,“难道你现在就能记得我了吗?”她眸中幽怨之色渐重,竟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欲说还休的望着墨九渊,墨九渊只觉得心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连忙赔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遂抓住姜炎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你莫恼。”。
姜炎这才展颜,“我原先也忘了一些事。”顿了顿,又道,“忘了也好。从此以后,咱们再不提过去,重新来过,九儿,你说可好?”
“好,好,”墨九渊毫无抵抗力,她被这娇柔女儿态迷得心里软成水,只恨不得将全天下都奉给了她,“好。”
姜炎被这一连串的“好”逗笑,蹭蹭墨九渊的鼻尖,软软道,“你可是答应我了,我再信你不过,不许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墨九渊话没说完,姜炎压下来,吻在她唇上,气恼道,“出的什么家,又是什么道,你是我的人,我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