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初从客栈老板那里听来的消息,墨九渊暗道,这人大概就是玄门的掌门吧。这些人虽然自己都不认识,他们却都认得自己,墨九渊心中确定济州就是自己根系所在。
“师父修为无人能及,谁能杀害得了他。”玄易道,“师弟,勿被仇恨蒙蔽。”
“可师父确实——”
玄易打断他的话,“师父只是失踪了,你看,当初大家都以为丧命的掌门师姐,不也好端端的活着?”
玄书不说话,半晌道,“既然掌门师姐还活着,你便不该忝占掌门之位。”
玄易摇头,“可师姐已经没有资格再入我玄清门,更遑论出任掌门。”他看向墨九渊,“师姐,是也不是?”
“你说的有理。”墨九渊握紧姜炎的手,“不仅是玄清门,天下任何修行门派我都不会再去。我便要做个俗人,与我妻子过世俗生活。”她看向姜炎,“若是济州容不得我们,我们即刻就离开。”
“师姐哪里话,”玄易道,“师姐生在济州,长在济州,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他目光扫过姜炎,淡然一笑,“这位姑娘想必也不忍心让师姐背井离乡吧?”
姜炎眸中闪过讶色,却看着墨九渊说,“你喜欢咱们就留下,你不想,咱们就走。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我都与你一起。”
墨九渊正要开口,玄白忽然道,“师姐,你不要再离开了。”她神色焦急,心中十分不舍。
玄书道,“青渊道长,虽然你不再是本派掌门,但……”他顿了顿,“当初只有你学了本派凝心诀,不会凝心诀者没有资格担任掌门。即便你要走,也该交出凝心诀心法,交给下任掌门。”
姜炎听言,神色不悦。墨九渊点头道,“言之有理。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一日不记得,那便一日不得离开。”玄书道,“玄易师兄也就一日没资格担任掌门。”
众人哑然。连玄白也是惊讶,她几乎不认识玄书一样,“师兄?”
他竟不是在等墨九渊,而是在等墨九渊的心法。
玄白一时心中冰寒,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玄书跟自己一样,是相信掌门师姐的。却原来,这人抱得是这种心思。
众人一片静谧,没人注意到姜炎若有所思的神色。
玄易朗声大笑,却是对玄白说,“小师妹,你可还愿意留在这里?玄清门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玄白脸色发白,却侧身走到墨九渊身边,“我一生最敬佩的除了师父之外,就是掌门师姐。师父已然不知踪迹,那么,我便要跟着师姐。”
姜炎立刻黑了脸。
墨九渊虽然并未记起她,此刻却也感动,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
玄易笑道,“小白师妹,师姐身边只怕容不下你。回到玄清门来吧,代替师父和师姐,守着我们的家园。”
墨九渊听这话,正想开口,忽然觉得手上一紧,转头正看到姜炎警告的神色。姜炎说,“我们不会离开济州。你若想念你师姐,尽管来找她。”
“不错,”墨九渊点头,“我已不是修行者,小白你却是。跟在我身边有害无利。”
玄白沉默半晌,道,“那我便做个散人。”
她抱拳向众人告辞。
一片静默后,玄易也辞去。
清门中人竟有不少人追随玄易而去。一时,偌大的清门只剩下玄书一人。
众人不欢而散。
玄书却固执地望着墨九渊,“青渊道长,你身负我派绝学,不该任意走动。不如就留在此处好了。”说是商量,语气中却并无商量之意。
墨九渊摇摇头,也不执着,本也就无处可去,便从善如流的住了下来。
在这济州城中左右无事,两人耳鬓厮磨不知岁月。左右墨九渊也记不起凝心诀为何物,日子过得倒也悠哉。只是她时不时地观察院中那高筑的太极台,十分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姜炎,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姜炎趴在窗台,墨九渊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贴在她颈上,“这个太极台真是奇怪。”
姜炎眨眨眼,“那天我比你昏得早啊。”她说,“被你那两个宝贝同门偷袭后,我就昏过去了。”
“可是……”墨九渊皱眉深思,“我昏迷过后发生了什么?一直就没离开这院落。”她说,“好像记得你醒过来了,但是又不确定。”
“大概是你旧病复发,又记混了。”姜炎侧头亲了她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可别有一天,你再把我忘了。”
墨九渊听得怜惜,抱紧了她道,“不管我记不记得你,总归也是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姜炎一声低笑,得意道,“那是!”
入夜时分,姜炎调息打坐,墨九渊在一旁守着,忽然听到一阵笃笃地敲击声从窗户处传来,她犹疑了一下,走到窗前查探,却见玄白冒出头来,弱弱的喊,“师姐……”
“小白?”墨九渊吃了一惊,“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她回头看一眼正在调息的姜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玄白不要扰乱了姜炎。
玄白不满地耸鼻,哼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墨九渊连忙抓住她,低声道,“稍等。”
姜炎运功毕,看见二人道,“玄白道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墨九渊于是笑道,“小白,进来坐!”
“我不!”玄白气哼哼的,“师姐,你早晚要看清这个妖女的真面目才好!我才不要和这妖女共处一室。”
姜炎听见只是不屑的勾勾唇。
墨九渊心中叹气,只道,“你来可是有事?”
“原来是有事的,”玄白说,“可见你处处维护这妖孽,我还是不要找你的好。”
“妖也有善恶啊,何况,姜炎并非妖孽。”墨九渊听不得旁人说姜炎的不是,却让玄白更不满,“我看师姐不是失了记忆,而是被这妖孽迷了心智!”
她痛心疾首地摇头,“原本多么洒脱的高洁之士,如今变得如此儿女情长是非不分,真……”玄白抬头望着墨九渊,“师姐,你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该失了气度。现在这样子,让人如何不惋惜!”
“她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姜炎走过来靠进墨九渊怀里,仰头亲了亲她的唇,直视着墨九渊道,“知人间冷暖,享温香软玉,便是神仙也比不得。”
墨九渊垂眸,笑着“嗯”了声。实则她因为失去记忆,第一个记住的是姜炎,便对她有着雏鸟一样的心情。离开姜炎,心里便空落落的。玄清门已经不是过去的玄清门,墨九渊也不再是过去的墨九渊,除了姜炎,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她能够确信的。只有姜炎爱她护她,将身心都全无保留地交予她。
失去记忆,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相反,它令人非常痛苦。
玄白见状,一声长叹,“前几日济州城里出了怪事,连续数家商铺被毁,却查无人迹。这和多年前师姐你下山除妖时的境况非常相似——”她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姜炎,“这么巧,当年那妖孽还在城中。”
墨九渊一僵,看一眼姜炎,姜炎眯了眯眼睛,墨九渊笑道,“当初她只是图新鲜罢了。再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片刻不曾分离。”
“师姐,那日你昏迷后她突然杀气腾腾,十分古怪。”玄白瞥一眼姜炎道,“你自己千万小心。”
姜炎闻言心头一咯噔,正迎上墨九渊深深的眸子,“姜炎,为何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唉,刚发就锁,所以一直都没法动笔写这个。这篇大概是没法按原计划进行了,可惜浪费了文名。尽快完结。
☆、一八
玄白深深看二人一眼,“师姐,我暂住在这里,明日你可否随我一同去查看?”
墨九渊沉声应下,玄白默默退去。
姜炎陷入沉默。
“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两人沉寂半天,姜炎才道,“九儿,我是怕你不要我。”
墨九渊狐疑地看着她。
姜炎道,“你知道我并非寻常人,”她说,“我是战神蚩尤部落的后人,我族人战败后被炎帝用神火封入焱青林。时隔千年,我们族人体内早已被神火侵蚀,战神一族每次遇到危难之时,身体里的积攒的怨怒之火就会燃烧,遇神杀神,佛挡杀佛。”姜炎低声道,“我们族人代代受神火灼烧,却控制不了神火。那日你……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我情急之下激发了神火,却控制不住……”
墨九渊只觉心疼,听姜炎又说,“你怕吗?”她当即抱紧她,“怎么可能。”恨不得代她疼。
姜炎笑了。
“傻话。”墨九渊问,“你的修为也是那时候恢复的吗?”她皱眉道,“我的修为仍然被封着,真是奇怪。总觉得这里透着古怪,明天正好和小白一起去看看。”
她吻着姜炎的发安抚她,没有看到姜炎眸中闪过的厉色。
翌日不等玄白过来,墨九渊便要去找她,姜炎抱住她,“早去早回。”
“咦,”墨九渊倒奇了,“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姜炎嗔她一眼,“你那师妹见到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我跟着你,让你两头为难吗?”
墨九渊心头一甜,“姜炎,你处处为我着想。”便愈发不舍得让姜炎受委屈,“咱们一起去吧,我不舍得让你自己留在这里。”
“我也不舍得让你左右为难。”姜炎捧着她的脸,“只是,你要记得,早去早回。”
见姜炎意已决,墨九渊只好妥协。帮姜炎盖好被子,又吻了吻她额头,这才动身离开。
玄白见到墨九渊只身前来,暗自松了口气。
墨九渊却还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玄白叹气,“师姐,你……”
那里却并没有人等着她。墨九渊没有让姜炎出来,嘱咐她多休息一会儿,说不定睡醒了自己就回来了。这会儿见玄白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墨九渊慨然一笑,“小白,我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玄白抽了嘴角,“师姐,你像是活回去了。”她盯着墨九渊看,“以前,你最不喜和人同处,独来独往的,现在却……”玄白皱眉说,“我真是不明白。”
墨九渊沉默了一会儿,“她于我,就如道于你。”顿了顿说,“我不求长生,不求权势,只愿心有所安。”
“大概,”玄白思忖着,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求吧。师姐你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毕生的追求。”
墨九渊粲然而笑,“幸而至今日,我也不觉悔恨。”
玄白不再说话,只望着玄清山的方向,轻声道,“走吧。”
很快来到集市,此时正是日中,本该正是热闹时,可街上却冷冷清清,家家闭门不出。墨九渊和玄白到了曾落脚的客栈,掌柜一看见墨九渊仿佛见到了救星,急忙道,“道长道长,求赐辟邪灵符,好保家宅平安。”
墨九渊没动,玄白二话不说掏出符咒来,“借贵地发下去,说不定可挡一挡。”她正说着话,忽然街上来了一个小道士,一剑碎了她手中符。玄白怒目而视,那小道士连忙稽首,“玄白师叔恕罪,小人奉师命请两位前去玄门做客。这街市百姓自有玄门弟子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