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敢毁我符咒?”
“师叔,师父创立玄门不久就已经下令废除这些符咒,今日正是为这事想请二位一叙。”
玄白拧起眉头,“如今妖孽又起,却不许我等出手。这六年来也不曾有过交代,今日倒是肯说了吗?”她看向墨九渊,“师姐,不如我们去看看?”见墨九渊点头,玄白对那小道士说,“你且留在这里,但凡有异动立刻回报。”
小道士忙点头。
路上也已经听玄白说了这些异动,来无影去无踪,竟连妖气也无,倒真是怪事。
玄白看了墨九渊一眼,“当真和六年前姜炎那妖女一模一样。”
墨九渊不作声。二人并行,路过一家宅院,门内忽然冲出一个人来抓住玄白的手臂,惊惶道,“道长道长,可要救救小人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墨九渊奇道。
玄白说,“这是月前家中闹鬼的陈员外。”她安抚了那人,又道,“可玄易师兄说,这人宅中怕是有人作祟,我曾前来查看,也确实未见异常。”
“人比鬼难缠。”墨九渊摇摇头,陈员外却一脸恐慌,抓着二人不让走。不得已,玄白道,“陈员外不必惊慌,这已经月余,你家中并无人受伤,财物也无损,大可放宽心。何况,玄门弟子已经悉数出动,保济州百姓平安。”又道,“我二人眼下有要紧事,不能耽搁,还望员外见谅。”
墨九渊在一旁看着,觉得玄白在外人面前倒也是举止得体,全不似初见时慌乱孩子气的模样。
陈员外无奈,只能放二人离去。
再入玄青山,墨九渊恍如隔世。她一步步跟着玄白进去,直到有人轻唤才回神,“师姐。”
那须发皆白的掌门玄易恭敬以待,墨九渊连忙还礼。却听玄易道,“玄白师妹,今日既然和师姐回到山门,就暂且留下吧。”他吩咐人带玄白去原来住的房间,玄白本欲追问他的解释,却见玄易对她使了个眼色,心中惊疑不定,却也狐疑地从了。
墨九渊冷眼看着他支开玄白,“掌门何事?”
玄易微微躬身,“师姐,二十年不见,终于等到你了。”
墨九渊挑眉看他。
“济州城,已经沉寂了二十年。”玄易道,“可是,所有人都以为,只是过去了六年。”
“什么?”墨九渊心里一咯噔。她心中也一直疑惑,那天玄易说,师父去世二十余年,可是她在别处听到的,都是六年前的事。原本还以为是玄易年纪大了糊涂,记错时间,可今日……
玄易垂首,“师姐请随我来。”他引墨九渊到了后山,“师姐,可还记得此处?”
“这是……”墨九渊看向淙淙流水旁矗立的石壁,上书“后清池”三个字,“后清池?”仿佛有些印象,皱眉道,“禁地?”
“不错,”玄易道,“师姐,你看——”他指向那照在后清池斜上方的太阳,“日方生方死。”玄易眼睛带上迷茫,喃喃道,“济州城中此时晨光初现,可这后清池里,却已经是黄昏。”
墨九渊瞠目结舌,“这……”
“师姐,”玄易望着那日光道,“济州城中六年光景,玄清池里已是二十载日升日落。这是……为什么呢?”
墨九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姐,我是该相信济州城的时日,还是该相信这里的时日?”他说,“我相信这里。后清池是历代仙长羽化处,聚集了千载灵气,这里邪气不侵,草木丰盛,我还记得从前的时候,师姐就喜欢带我们到此处玩耍。只是除了师姐外,别人谁也进不了后清池。可是自从二十年前那场恶战,你和师父失踪之后,济州城就变得一日比一日奇怪。”
玄易声音极轻,却满是迷茫,“我时常到后清池这里坐坐,许是被这里灵气滋养,所以能记得很多事。可是……济州城中的百姓,甚至玄清门弟子却好像都遗忘了似的。甚至,这二十年来,从未有人想过离开济州城,也从没有外人来到这里。”他拧紧眉头,“我曾经想要出城找你和师父,在后清池这里,我想的很清楚,要去找你们——”他指着面前雾气氤氲的后清池,声音颤抖起来,“可是,每逢我离开后清池,下了山,就再也不记得要做什么,而是乖乖地重又回来了。”
玄易转而望向墨九渊,“只有在后清池这里,我才是清醒的。师姐,我总觉得……”他哑了嗓子,“济州城被什么困住了。”
“直到师姐你带着姜炎那魔头回来。”玄易声音发颤,“你们……从哪里来的?可还出得去?”
墨九渊心里一抖,毛骨悚然地走向后清池,“焱青林……可是怎么来的,我却不记得了……”她心跳如鼓擂,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遍布全身,“你……你都记得什么?”
“那场恶战……”玄易道,“姜炎和师尊的恶战……却也记不清了……”
墨九渊呼吸一窒,“师尊?”她忽觉头晕目眩,玄易连忙扶住她。墨九渊定定神,转身就走。
玄易目送她离开,目光落在墨九渊脚下的影子上,不觉一愣,随即眼神转到自己脚下,顿时面色惨白的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九
她一口气奔回清门,却不见姜炎。心中顿时恐慌起来,一种不可抑制的寒冷漫上心头。
“姜炎!”她大喊,“你在哪儿?”
墨九渊夺门而出,走到太极台前却赫然一惊,她脑中划过什么,却没能抓住。正在发愣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九儿!”
她转头去看,正是一身水色红衫的姜炎,袅袅婷婷,信步而来。
“九儿,你回来的可真早。”姜炎笑弯了眉眼,“乖。”
墨九渊一颗心好像落回原处。满腹疑问堆在舌尖,却被姜炎一个深吻全给吞了回去。她搂紧姜炎,“你去哪儿了?”
“唔,”姜炎娇嗔道,“你不在,我好生无趣,睡也睡不安稳,就起来四处走走。怎么,”她笑地像只得意的狐狸,“九儿想我了?”
墨九渊深深望着姜炎,眼前这女人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墨九渊扣紧她腰肢,深吻下去,“想,时刻都想。”
姜炎咯咯娇笑,身子贴紧了墨九渊,“九儿嘴变乖了,好甜。”她舔舔红唇,勾住墨九渊脖子压向自己,“要好好尝尝。”
又是一番痴缠。
墨九渊闭上眼睛,半晌才道,“姜炎,咱们离开这里吧。”
“嗯?”姜炎指尖贴在她眉心,“九儿想走?怎么突然想走了?”
墨九渊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人还在受人胁迫,跟我在这里,怕你也是不安心。”
姜炎指尖一顿,又开始描她眉心,“济州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愿意为了我,离开这里?”
她声音轻轻的,显得有些飘渺。
墨九渊勾唇笑了,“虽然这里有些熟悉感,可并无值得留恋的地方。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若能救出你家人,到时你安心,我也安心,岂不美哉?”
姜炎浅浅一声叹,“九儿,九儿……”她低叹,失去记忆的九儿真好。
“我们明日就走吧。”墨九渊握住她的手,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姜炎皱眉,“这么急?”
墨九渊“嗯”了声,“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很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忽的睁开眼睛,凝视姜炎,“姜炎,你知道原因吗?”
姜炎又是一怔,“不知。”她顿了顿,“许是你……一个人待太久了,不习惯这么多人吧。”
静静地听她说着,墨九渊又闭上了眼睛,“我也觉得。”她愈发抱紧了姜炎,“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吗?”
沉默许久,姜炎道,“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再提过去,怎么这会儿又问起来了?”
“就突然想知道了。”墨九渊不撒手,低声道,“告诉我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偏不!”姜炎忽然气哼哼地咬住她下唇,“你要是想得起来就自己想!明明说好不提过去,这会儿净让人生气。”她就要挣脱墨九渊的怀抱,墨九渊连忙收紧手臂,“好好,不提不提,你不要生气。”
姜炎又挣扎了一会儿,见墨九渊实在不放松,这才软下身子,气恨地在墨九渊肩上咬了一口。
墨九渊疼得痛嘶,半晌才缓过来,却听姜炎道,“你今日怪怪的,突然就要走,作怪的妖孽也不管了?”
“哪有什么妖孽,”墨九渊不以为然地撇嘴,“一点妖气都没有。再说,济州城中人才济济,又不是非我不可。还是赶紧救了你的家人,我们安安心心四处游玩才好。”
姜炎抚摸她肩上被自己咬的牙印,低笑道,“好。”
二人又腻在一处。
等到用罢午膳,墨九渊道,“我一会儿去和玄书、玄白告别,你先休息下,等我回来收拾东西,嗯?”
“听你的。”
墨九渊注视着姜炎回到房间,又在原地站了半晌,默不作声地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她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只想离开济州。好像再待下去就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一样。墨九渊步伐凌乱,心神不宁地走着,路过陈员外府外,陈员外又是冲出来一把拉住她,“道长救命!”
“怎么了?”墨九渊皱眉,陈员外拉着她袖口往府内去,惶然道,“府中有鬼!”
墨九渊摇头,“陈员外,你怎么断定的?”
陈员外指着莲花池道,“我府中人只要一靠近那里,就觉得不舒服,很热……不是平常的热。”
那莲花池在夕阳下正泛着银色,水光潋滟,墨九渊靠近了几步,却并无异常。她无奈地看向陈员外,“并无不妥。”
“怎么会呢!”陈员外颤巍巍得不肯靠近,又揉了揉手臂,“我一靠近就觉得不舒服。”他谄笑道,“道长道长,烦请您施个法驱驱邪,好让人安心不是?”
墨九渊好笑的看着他,半晌,站在池边道,“好吧,你且先退下。不得来打扰。”她是心事重重,这会儿想自己冷静冷静,清醒会儿。
陈员外听她这话,感激不已,连忙带人退下,谁都不许打扰。
墨九渊静静地站在莲花池旁,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些冷,像是夜里的温度。可是那日头还未下去,这冷就有些怪异。墨九渊皱皱眉,仰头望向夕阳,只觉得那轮金日轮廓模糊,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
心头怪异的感觉便更甚了些。
她抬手遮了遮眼睛,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啊!”循声而去,步行到池中凉亭上时,天气竟然渐渐变暗了。她迟疑了下,加快脚步,这才看见凉亭角落处藏着个瑟缩的身影,那人躲在石桌后瑟瑟发抖,形容狼狈,状如乞丐。
“你是谁?”墨九渊疑惑道,“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抬起头,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看他装扮倒像是个读书人。看见墨九渊过来,又是吓得厉声尖叫,“啊啊啊,鬼大爷饶命鬼大爷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