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值北晟准备南侵,朝无勇军,便招募劲勇抗敌,文熙太子主张在军中及京城设堂讲武,教习将门子弟及军士行军之道。
当时大敌当前,文熙太子的建议正合了对抗北晟的形势,饶是如此,仍然很多人反对,认为此举会使夏国走向穷兵黩武,先帝最后采纳了文熙太子的建议。
开设讲武堂的过程也有不小主力,当时在京中和上筠开设讲武堂,只有上筠讲武堂不时召集诸军士宣讲兵法、军纪等,以整合刚招募组建的新军。
京中讲武堂空有其名,开设后并未真正讲学。
这回重开太学,不知怎么朝廷又将武学纳入太学中,自然,反对的人还是很多,但是最后太学还是设了讲武堂。
元棠和封淙从松风居出来,向北穿过小树林,来到跑马场。
太学跑马场杂Cao略多,使用率不高。
空地一直延伸到玉香河边,讲武堂就建在玉香河岸的磊筑上。
元棠他们在堂外见到苏子聪和贺栎方,两人都不太敢和封淙说话,封淙也没搭进元棠和两人的谈话。
元棠发现封淙一般在人前话不多,也许他待自己还蛮特别的,想到这,元棠居然有些高兴,说明封淙信任他。
讲武堂与太学中其他学堂布置并无不同,檐下挂纱帘和竹帘,都挑起一半,使室内光线充足,堂中有案数张,学生们各自入座。
报讲武堂的人不多,连同元棠他们在内不到二十人,大家相互通了姓名家世,都是武家出身。
封淙往那一坐,周围的人自动在他半径五步以内让出空地,隔壁的小案都没人坐。
二皇子元棠扶额,倒是封淙一脸默然接受所有人的特殊对待,这么看还有几分桀骜。
封弘绅是最后进入讲武堂的,还带上他三个伴读。他的伴读似乎不太喜欢讲武堂的环境,皱眉将屋里打量一番。
二皇子进屋后,直接坐到封淙旁边一张案前。
片刻,有人从挂帘后走出来,二皇子那被人欠钱的表情瞬间变了。
出现在讲武堂的居然是桓王。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镇在上筠么?在元棠的认知里,镇将好像不能轻易离开镇所,不过上筠就在江水对岸,过江后有水道连接京城,来往用不了几天时间,从前就有镇将在京城遥领上筠的旧事,非战时在上筠还是京城差别不大。
封淙见到桓王时也蓦地直起身子,收起懒散,与桓王的眼神极地对上又分开,他与二皇子都向桓王先行了个拜见长辈的礼。
在座都是将门出身,都知道桓王,便是从前没见过的在别人提醒下也知道面前清癯的老人三州统帅,同时还是宗室,堂中气氛一肃。
桓王还是那样和气,朝行礼的太学生们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就座。
他的目光扫过二皇子和封淙,见元棠坐在封淙身边有些意外,随即了然。
“本王暂代武学博士一职,即日起,在讲武堂教授武学,本王不在京城时,将由右卫营郎将贺栎端代为授课。”桓王朝贺栎方的方向看了一眼。
“讲武堂授兵法和军律,亦重骑s_h_è 、步战及水战,内外兼修。诸生都是将门出身,自小修习武事,进了讲武堂更不可弛惫。讲武堂与太学其他学堂一样,以一年为期考,二年为期评,若评考优秀者,本王将亲自举荐入军中,二年评考劣者,与其他太学门人一样,退学回籍。”
“往后每日晨习兵法军律,午后习武,今日午后先习水战。下个月陛下将在鲲游湖观阅水军演战,我已请明陛下,让讲武堂学生参演,表现优者,记入今年评考。”
“你们可以相互切磋技艺,论辩章法,然而决不能乘武斗勇,明白了吗?”
众人答是,堂中除了二皇子带的三位侍读脸色怪异,其他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由桓王举荐入军中,那可是了非同一般的资历。元棠也很心动,他现在特别缺个官职。
桓王抖开案前一卷卷轴,说:“现在开始讲兵法。在座肯定有人自小随父兄学过兵法的,或有自己见解,或有不明,皆可以在堂上提出,群策共论。古人编撰兵法教世人用兵之道,不是为了让人拘泥于一法,须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桓王肃颜,醇厚的嗓音似与玉香河涛涛水声共鸣,说:“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用兵关乎军民生死,国家存亡,是一国重中之重的大事,因此,用兵必须要慎重。执掌兵事,哪怕只是一个小队的队长,手上握着的是他人生死,也是自己的生死,兴兵伐战,必须首先牢记这一点。”
却是二皇子封弘绅首先站起来,说:“叔祖……先生,我不明白,行军打仗难道不需勇而无惧么,考虑太多生死之事,难道不会胆怯惧怕,这样还怎么打仗?”
桓王说:“考虑生死与勇武并非无矛盾,心系生死与国家,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责任所在,‘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有了责任,谋划取舍,战术变通就有了方向,知道为何而战,为何要勇。”
“举师雄壮,一日兴兵,车、骑、兵、粮所耗不止千金,这后面都是百姓的资财,国库的用度。行军久战,不仅军队锐气会消磨,军士马匹会损耗,战力枯竭,国力也会支撑不住,因此有兵贵速胜的说法。‘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用兵的人,必须要对用兵的坏处后果了然于心。”
讲武堂内,有人若有所思,有人了悟,有人还懵懂惘然,桓王的目光认真审视着少年们表情各异的面孔。
山风将河水澎湃之势也送到岸边,推涌松浪,逐得人心激荡。
桓王并不要求背诵兵法,但要求学生要将兵法熟记胸中,看似有些矛盾,其实桓王是要学生不仅记得兵法,临危之时还要会用。
当然,经史学习并不是背而不用,用兵法更要求随机应变,对元棠来说,将兵法学通活用比作文章难。
午膳直接送到讲武堂,吃过午饭稍休息一会儿,由桓王的亲兵带学生到玉香河习水。
南夏依托河网之便,尤擅用水军,很多士兵本来就是在河边长大水x_ing好的青年壮勇,桓王派来教学生习水的亲兵阿木就长在江水边村落,他身形修长,双臂有力,在水中灵活得像在平地上。
五月的天气,又是阳光照耀大地,河水清凉诱人。
学生都脱了外衣只着里裤,纷纷跳下河中。封弘绅和他的侍读在河边磨磨蹭蹭,最后还是一咬牙,把衣服脱了。
封淙拍拍元棠的背部,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挺结实。”
元棠给了他一个“那当然”的眼神,并且骄傲地挺起胸,也不看他这一年跟袁德吃了多少苦,生生把袁棠这具弱j-i身体练成健康阳光好少年。
就是个子还不太高。
封淙说着也脱了外袍,然后元棠就骄傲不起来了,封淙才是看不出来,肌肉健硕,连阿木都比不过他。
阿木走过他们这边,朝封淙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元棠奇怪,问:“你们认识?”想想好像认识也没什么奇怪,封淙在上筠生活多年,和桓王关系好像也不错,认识桓王的亲兵也正常。
封淙点点头,说:“一会儿和阿木比试,你给我助阵。”
一般将军家子在家中就练习过游泳潜水,阿木带着他们练闭气和蹚水搏击,水战虽倚靠战船,但船上的人不时有被打落入水的危险,因此在水中的生存能力也很重要。
练了一会儿,阿木果然提出比试游泳。
规则是从岸边到河心一沙洲游个来回,谁游得快谁就胜,愿者参加,阿木朝封淙微微扬眉。
二皇子的一个侍读不会游泳,便在岸上当裁判,其余人都下水比赛。
二十几个少年人蹦入水中,腾起一阵水花,元棠使劲挥动双臂,他到沙洲时候回头一瞧,封淙和阿木已经回游过半,两人都如飞梭一般穿行水间。
待元棠游到岸边,还是封淙将他拉上岸。
“怎么样,谁赢了?”元棠只顾自己游,还不知道最谁先到达终点。
封淙浑身都是水,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笑道:“那还用说。”
阿木不甘心道:“下回再比。”
封弘绅也和大家一同比赛,比元棠慢些,差不多是最后几个上岸的人,他搭着侍读的手爬上岸,气喘吁吁地在地上坐很久,后来看封淙的眼神还是不大友好。
一群少年正是好动的时候,坐在屋子里念书还罢,一旦到外面就像脱缰的马,比过一次,他们又跳到河里打水仗,到后来什么身份出身都顾不得,也不管谁是皇子高门,统统都只想着朝对方身上泼水。
最后还是一场瓢泼大雨才把众人浇离玉香河。
他们跑回讲武堂,浑身都s-hi透了,有些人干脆淋雨跑回校舍,雨停后,太阳从天边乌云露出半张脸,讲武堂里的人都走光了,封淙拉着元棠到讲武堂后面的馆舍。
阿木和桓王几个亲兵守在外面,阿木说:“大王还没回来,说你来了就现在里面等等。”
阿木和封淙果然很熟,说完还用拳捶了捶封淙的肩膀,“本以为你在宫里这些日子早荒废了,没想到今天还是输给你。”
封淙抬起下巴道:“下回再上马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