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中)【完结】(46)

2019-04-02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这时郑克塽已在九难的桌旁坐下。阿珂向齐乐瞥了一眼,齐乐见状,道:“郑公子一到,你就不喜欢我坐在一起。正好,见了他,我也吃不下面。”没等阿珂反应,就笑了笑走到徐天川身旁坐下,低声道:“大家别认我。”徐天川等一见,都是又惊又喜。这些人个个都是老江湖,机警十分,一听她这么说,立时会意,谁都不动声色。齐乐又低声道:“咱们只当从未见过面,徐三哥,你去跟大家说说。”徐天川站起来,走到李力世一席上,低声道:“本堂齐香主驾到,要大伙儿装作素不相识。”李力世等头也不回,自顾喝酒吃菜,心下均自欣喜,片刻之间,每一桌都通知到了。

  那边桌上郑克塽兴高采烈,大声道:“师太,昨晚会中,众家英雄推举我做福建省的盟主。大家商议大事,直谈到天亮。我到客店中一找,你们已经走了,一路追来,幸喜在这里遇上。”齐乐听见,差些把嘴里的面喷了出来,心中诧异:“郑克塽是个傻X吗?!”果然听九难道:“恭喜公子。不过这等机密大事,别在大庭广众之间提起。”郑克塽道:“是。好在这里也没旁人,那些乡下粗人,听了也不懂的。”原来天地会群雄都作了乡农打扮,一个个赤了双足,有的还提着锄头钉耙。昨晚会中人多,郑克塽却不认得。齐乐心中忽就有了坏主意,笑眯眯的低头吃面,低声道:“这家伙嚣张得很,这几天在河间府到处吹牛,说咱们天地会是他台湾延平王府的下属,说总舵主见了他,恭恭敬敬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又说咱们什么堂的香主蔡老哥,从前是他爷爷的马夫,什么堂的香主李老哥,又是给他爷爷提便壶的……”关安基怒道:“哪有这等事!蔡香主,李香主虽曾在国姓爷部下,都是上阵打仗的军官……”徐天川低声道:“关夫子,小声些。”关安基点点头。齐乐又道:“他还说了好多阴损咱们青木堂尹香主的坏话。旁人说道尹香主早已归天了。这小子说:‘是啊,这姓尹的武艺低微,为头儿又次,我早知道是个短命鬼……”关安基怒极,举掌往桌上重重拍落,徐天川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齐乐眼见火势差不多了,脸上就带有忧色,说道:“这小子胡说八道,本来也不打紧。只是他一路上招摇,说了咱们会中的许多机密大事,逢人便说切口,什么‘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自称是坐在红花亭顶上的,总舵主烧六柱香,他自己便烧七柱香。听的人不懂,他就详细解说……”群雄一齐摇头,会中这等机密如此泄露出去,要是落入朝廷鹰爪耳中,天地会兄弟人人有性命之忧,眼见郑克塽神色轻浮,所带所伴当飞扬跋扈,这哪里还有假的?何况刚才便听到他在对一个妇人大谈昨晚“杀龟大会”之事,得意洋洋的自称当了福建省盟主。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我看咱们非得杀杀他的气势不可,否则大事不妙。”见群雄都缓缓点头,齐乐便道:“咱们请风大哥去揍他一顿,却也别打得太厉害了,只是教训教训他。待会我出来抱打不平,请风大哥假意输给我。”风际中微微点头。齐乐又道:“钱老本,昨晚你在会中说过话,只怕这小子认得你。”钱老本低声道:“是,我先避开了。”

  郑府众伴当中兀自多人没座位,一人见天地会群雄桌上尚有空位,在徐天川背上轻轻一拍,道:“喂,那边还有空位,你们再让张桌子出来。”徐天川跳起身来,骂道:“让了一张桌子还不够?老子最看不惯有钱人家的公子儿子,仗势欺人。”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呼的喷出,向郑克塽吐去。郑克塽正和阿珂说话,全投提防,待觉着风声,浓痰已到颊边,急忙一闪,还是落在头颈之中,滑腻腻的,甚为恶心。他忙掏出手帕擦去,大怒骂道:“几个乡下泥腿子这等无法无天,给我打!”一名伴当随即向徐天川便是一拳。徐天川叫道:“啊哟”,不等拳头打到面门,身子已向后摔出去,假意跌得狼狈不堪,叫嚷:“打死人哪,打死人哪!”郑克塽和阿珂哈哈大笑。风际中站起身来,指着郑克塽喝道:“有什么好笑?”郑克塽怒道:“我偏要笑,你管得着么?”风际中一伸手,啪的一声,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郑克塽又惊又怒,扑上去连击两拳。风际中左躲右闪,转身逃出门外。郑克塽追了出去,向风际中迎面一拳,风际中斜身避开。风际中明白齐乐的用意,要尽量让这郑公子出丑,压低他的气焰,只东一拳,西一脚的跟他游斗。

  徐天川叫道:“咱们河南伏牛山好汉的威风,可不能折在这小家伙手里。”群雄跟着吆喝,大家知道戏弄一下这少年虽然不妨,却不能让他认出众人来历,喝骂叫嚷的话也甚有分寸,没半句辱及他家门。李力世喝道:“咱们伏牛山这次出来做案,还没发市,正好撞上这穿金戴银的小子,把他抓了去,叫他老子拿一百万两银子来赎票。”郑府众伴当见公子一时战不下这乡下人,听得众人呼喝,原来是伏牛山的盗匪,当即取出兵刃,杀将过去。徐天川,樊纲,玄贞道人,高彦超,关安基,李力世等一齐出手,登时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

  郑府那些伴当虽然都是延平王府精选的卫士,又怎及得上天地会群雄,兼之数日前被众喇嘛折断手足,个个身上负伤,不数合间便被一一制服。天地会群雄手下留情,只是夺去他们兵刃,将之围成一圈,执刀监视,并不损伤他们身子。那边郑克塽斗得十余合,眼见风际中手脚笨拙,跌跌撞撞,似乎下盘极为不稳,当下抖擞精神,将生平绝技尽数施展出来。他有心要在阿珂面前炫耀,以博美人青睐,挥拳生风,踢腿有声,着着进逼。风际中似乎只有招架之功,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阿珂瞧得心焦,不住低叫:“啊哟,可惜,又差了一点儿。”齐乐心下首次对阿珂有些反感,只觉她不止眼光差得很,为人也是颇为肤浅。倘若这几人并不是天地会群雄,真只是几个乡间百姓,因先前被富家公子仗势欺人而动怒,动起手来哪闪得了几下,不早被打趴在地了,想来就算这样阿珂也只会因为郑克塽得以出气而拍手叫好吧!齐乐想了想,走近九难身边,说道:“师傅,你老人家身子未曾痊愈,这些大盗凶悍得紧,待会郑公子如果落败,你老人家别出手罢。”阿珂怒道:“你瞧他全然占了上风,怎会打输?真是瞎三话四。”齐乐刚想驳嘴,九难微笑道:“这些人似乎对郑公子并无恶意,只是跟他开开玩笑。这一位对手,武功可比郑公子强得太多了。”阿珂不信,问道:“师傅,你说那强盗的武功高过郑公子?”九难微笑道:“那还有说?这武功着实了得,只怕也未必是伏牛山的强盗。倘若他们真是强盗,嘴里就不会乱说乱嚷,说什么要绑票做案。”齐乐心想:“毕竟九难眼光高明。”说道:“那么弟子去劝他们别打了罢?”阿珂有些犹豫看向齐乐,道:“你有什么面子,什么本事?能劝得他们动?”齐乐道:“这强盗武功虽高,拳脚中却有老大破绽。郑公子斗他不过,我在十招之内,定可打得他落荒而逃。”九难知她武功低微,但说不定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足以制胜,说道:“这伙人看来不是坏人,不可伤了他们性命。”顿了一顿,又道,“那些下三滥的下蒙汗药,放毒之类手段,若不是面临生死关头,决不可使。你已是我铁剑门的门下,可不能坏了本派名头。”齐乐道:“是,是。我听师傅的话,决不损伤他们便是。”九难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当年华山之巅,铁剑门掌门人玉真子来向木桑道人寻衅之事。玉真子□□掳掠,无恶不作。说到铁剑门的名头,一来门下人丁寥落,名声不响,二来由于玉真子之故,实在也没什么光彩。这小弟子轻浮跳脱,如不走上正途,只恐将来成了玉真子的嫡系传人,那可大大不妥了。齐乐见她忽有忧色,不明白其中道理,只道她瞧出天地会群武功不弱,怕自己难以应付,便道:“师傅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使那些师傅你不喜的招式也可救郑公子的性命。”阿珂啐道:“又来胡说了。郑公子转眼便赢,要你救什么性命?”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郑克塽的长袍已给拉下一片,郑克塽大怒,出手更加快了,却听得嗤嗤嗤之声不绝,风际中十根手指便如鹰爪一般,将他长袍、内衣、裤子一片片地撕将下来,但用劲恰到好处,丝毫不伤到他肌肉。郑克塽眼见再撕得几下,身子便会□□,惊惶之下,转身欲逃。风际中双臂一曲,两手手肘已抵到他胸前。郑克塽急忙后退,双拳击出,只觉手腕一紧,风际中左手已握住他右手,右手握住他左手,顺势一挥,将他身子掷出,叫道:“接住了!”这一掷竟有七八丈远。玄贞道人展开轻功追去,抬头道:“高兄弟,你来接班!”高彦超立即跃出。樊纲,徐天川,关安基等都觉有趣,纷纷大呼奔去。玄贞道人接住了郑克塽,便又掷出,落下时刚好高彦超赶到,接住后再掷给数丈外的徐天川。这些人膂力有强弱,轻功有高低,掷人或远或近,奔跃时或快或慢,投掷之际,都凑好了同伴的功夫,郑克塽在半空中飞出数十丈以外,始终没落地。天地会群雄各展所长,这时方显出真功夫来。关安基膂力奇大,先将郑克塽向天掷上四五丈,待他落下时,双掌在他背心一推,两股道力并在一起,郑克塽犹似腾云驾雾一般,这一下飞得更远。

  齐乐先是一惊,只怕玩脱,后来见众人配合默契,勿需忧心,便看得高兴之极,只差拍手大笑了。突然她后脑一声响,给阿珂用手指节重重的打了个爆栗。她一惊回头,阿珂惊怒交集,急道:“他们绑了他去啦,你……你快去救人。”齐乐道:“他们跟郑公子又没冤仇,师傅说不过是开开玩笑,你何必着急?”阿珂道:“不,不是的,他们绑了他去,要勒索一百万两银子。”齐乐道:“郑公子家银子多得很,三百万,四百万也出得起,一百万两银子打什么紧?”阿珂右足在地下重重一顿,说道:“唉,你不生眼睛么?他……他给强盗整得死去活来。”齐乐远远望去,见郑克塽给人接住后不再抛掷。听得有人叫道:“喂,你们快回去拿银子,到伏牛山来赎人。我们不会伤害这小子的性命,每天只打他三百大板。银子早到一天,他就少挨三百下,迟到十天,多吃三千大板。”阿珂拉住齐乐的手,急道:“你听,你听,他们每天要打他三百大板,这里去台湾路途遥远,一个月也不能来回。”齐乐道:“每天三百板,就算两个月罢,两个月六十天,三六一十八,也不过一千八百板……”阿珂道:“唉,不是的,是一万八千板,你这人真是……”齐乐笑道:“我算数不行。这一万八千板打下来,他的‘屁股功’可练得登峰造极了。”阿珂怒极,将她手掌一摔,道:“我再也不睬你了。”又气又急,哭了出来。可她瞧着远处的郑克塽,但见他双手被反绑,给人抱上了马背,转眼便给带走了,情急之下,又伸手在齐乐背上推了推。齐乐也觉得差不多了,便快步奔出,叫道:“喂,喂,伏牛山的大王,在下有话说。”

  群雄早就在等她挺身而出,当下都转过身来。高彦超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话说?”齐乐道:“你们干什么抓他?”高彦超道:“我们山寨兄弟众多,缺了粮食,今日将他暂行扣押,要向他爹借一百万两银子。”齐乐道:“一百万两银子,那是小事一件,我借你们便是。”高彦超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尊姓大名?凭什么说这等大话?”齐乐道:“我名叫齐乐。”高彦超“啊哟”一声,抱拳行礼,躬身说道:“原来是小霸王齐英雄,你杀死满洲第一勇士鳌拜,天下扬名,我们好生仰慕,今日拜见尊范,实是三生有幸。”樊纲等一齐恭谨行礼。齐乐抱拳还礼,道:“不敢当。”高彦超道:“冲着齐英雄天大的面子,这小子我们放了。那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敢要了。”徐天川从身边取出两只大元宝来,双手恭恭敬敬的呈上,说道:“齐英雄,你路上倘若使费不足,这里一百两银子,请先收用。”齐乐道:“多谢!”收下元宝,转身交给阿珂。阿珂万万想不到齐乐名头竟如此响亮,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强盗一听她自报姓名,竟如下属见到了顶头上司一般。她哪知齐乐其实正是这些“大强盗”的顶头上司,这些“大强盗”为了凑趣,故意地加倍巴结,演出一出好戏。

  她又惊又喜,心想郑公子终于脱却了危难。却见风际中踏上一步,说道:“且慢。齐英雄,你杀死鳌拜,我们是万分佩服的。只不过大家素不相识,怎知你是真的还是冒充他老人家的大名,出来招摇撞骗?”齐乐道:“这话倒也有理,阁下要怎样才能相信?”风际中道:“在下斗胆,想请齐英雄指点三招。满洲第一勇士都死在你手下,尊驾武功自然非同小可,是真是假,一试就知。”齐乐道:“好,咱们只试招式,点到即止。”风际中道:“正是,还请齐英雄手下留情,以免打得在下身受重伤。”齐乐心想:“风际中向来不爱说话,哪知演起戏来,竟然似模似样。难怪众人无人知道他是奸细。”便道:“老兄不必客气,说不定我不是你对手。”左手一指,右手轻飘飘拍了出去,只拍出半尺,手掌转了一圈,斜拍反捺,正是澄观试演过的“般若掌”中的一招“无色无相”。风际中见闻甚博,叫道:“妙极,这‘般若掌’的高招,叫做‘无色……’什么的。”伸手一接,向后一仰,险些摔倒。齐乐掌上原无半分内功,笑道:“阁下说得是,这是一招叫‘无色无相’。”跟着左手斜举,自右上角挥向左下角,突然五指成抓,晃几下。风际中大叫:“了不起,又是‘般若掌’神功,这是‘灵鹫听经’。”摆起马步,双掌缓缓前推,掌心和齐乐手指尖微微一触,立刻“啊”的一声大叫,向后急翻三个筋斗。他翻筋斗之时,潜运内力,待得站定,满脸已涨得血红,便如喝了十七八碗烈酒一般,身子晃了几晃,一跤坐倒,摇手道:“不……不成……不比了,佩服之至!齐英雄,多谢你饶我性命。”齐乐拱手道:“老兄承让。”说话之时,连连向他霎眼。风际中却做得甚像,脸上神色是沮丧、感激,还带着几分衷心钦佩之意。徐天川迈步而前,说道:“齐英雄武功惊人,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来领教几招。”齐乐道:“好!”欺身而上,双手交叉,一手扭在他左胸,一手拿他右胁,乃是少林派上乘武功“拈花擒拿手”中的一招。徐天川见她这一招擒拿手十分高明,不禁暗暗佩服:“齐香主聪明之极,一学武功便进步神速。”他却不知齐乐出手招式似模似样,其实没丝毫内力,纵然给她拿住了,也是一无所损。徐天川身材矮小,最擅长的是巧打擒拿,当即施展看家本领,与齐乐拆将起来。数招之后,两人双手扭住,徐天川“啊”的一声,右手软软下垂,假装被扭脱了关节,说道:“佩服之至!”退开两步,左手托住了自己右手,一送一挺,装上了关节。这一项自上关节的手法,原来是擒拿手中的上乘武功,他照做之时,一丝不苟,上得干净利落。跟着樊纲,玄贞道人,李力世三人一一上前讨战。齐乐所使的尽是澄观所授的上乘招式,樊纲等三人都是或三四招,或七八招便败了下去。高彦超朗声道:“今日得见齐英雄高招,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小人等佩服之至!他日齐英雄路过伏牛山,还请不弃,上山来盘恒数日。”齐乐道:“那自然是要叨扰的。”群雄躬身行礼,牵马行开,一直走到镇尾,这才上马而去。他们竟然不敢在齐乐面前上马,实是恭敬之极。阿珂终于服了:“齐乐原来武功高强,每次假装打我不过,都是故意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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