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趁机拼命挣扎,但手足上的绳索绑得甚紧,却哪里挣扎得脱,情急之际,忽听得窗外有人低声说话:“快进去救她出来。”正是九难。这句话一入耳,齐乐喜得便想跳了起来,可惜手足被绑,难以跳跃。九难掷了阿珂进屋,阿珂抓起地下匕首,割断齐乐手上绑住的绳索,脸上已羞得飞红,低头说道:“你快穿了衣服来找师傅……”说完掷下匕首,立即跳出窗去,飞也似地向外直奔,九难随后跟去。
卧房中闹得天翻地覆,房外宫女太监们早已听见。但他们事先曾受公主叮嘱,不论房中发出什么古怪声音,不奉召唤,谁也不得入内,哪一颗脑袋伸进房来,便砍了这颗脑袋。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神色极是古怪。这位公主自幼便爱胡闹,稀奇古怪的花样层出不穷,大家许多年来早已惯了,谁也不以为异。
齐乐找了衣衫,蹑手蹑足的走出公主卧室,一问在外侍候的太监,知道钱老本和马彦超无恙,兀自被绑在东厢房中。她稍觉放心,命太监快去释缚。自己赶去和九难见面,她低下了头,满脸通红,心想这一次师傅定要大大责罚,说不定直接把自己逐出师门,不料九难毫不责备,反而温言相慰,说道:“这小丫头如此泼辣,当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可伤得厉害么?”齐乐心中感动,道:“还好,只……只是……幸亏没伤到筋骨。”见阿珂在一旁,又道:“多谢师傅和师姊相救,否则她……她定然烧死了我。”阿珂道:“你……你怎么……”突然满脸红晕,不说下去了。齐乐道:“她……下了蒙汗药,我一时不查,跟两个侍从都中了她的套。”九难心生怜惜,说道:“我虽收你为徒,却一直没传你什么功夫,未料你竟受这小丫头如此欺侮。”齐乐摇摇头道:“师傅,是我自个偷懒,不愿用心练功,师傅……你这次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齐乐干脆趁着这时,一古脑地把自己为何一直女扮男装,没有告诉九难统统说了,又诚心诚意道了歉。九难也没太责怪她,只温和道:“你也是身在江湖。既然你本就是女子,那你们师姊妹相处自当更是方便……这伤药你先拿去。”她见齐乐偶然间露出的手臂上的伤痕,想起她方才受了刑,便把随身的一瓶伤药递了过去,齐乐这时确实头痛得紧,好像裂开来一般,身上皮肉也像要一块块的掉下来,便不推辞,接过谢了九难,少有地跟九难撒了个娇。九难摸摸她头,道:“你快去休息,以后跟这小丫头少见为是,当真非见不可,也得带上十几个人在一起,她总不能公然跟你为难。她给的饮食,不论什么,都不能吃喝。”齐乐连声称是,正要退出,九难忽问:“她为了什么事打你?难道她不知皇帝很喜欢你么?”齐乐道:“她……她不愿嫁去云南,说是我出的主意。又发现我是女子,惹她不快了。”九难点头道:“她若要想揭穿你身份与你为难,只怕你很多方面都会有难,以后可得加倍小心。”齐乐点头,道:“师傅担忧的是,这事我定要想法子解决了。”
一行人缓缓向西南而行。晚上齐乐全副武装潜去了建宁房中,各种承诺帮她解决掉吴应熊,又说以后想法让她行走江湖,游山玩水云云这才让建宁答应下来与她达成一致。
这一日来到长沙,陆高轩从神龙岛飞马赶来相会,带了洪教主的口谕,说道教主得到两部经书甚是喜悦,嘉奖白龙使办事忠心,精明能干,实是本教大大的功臣,特赐“豹胎易筋丸”的解药。齐乐当下和陆高轩及胖头陀服了解药。胖陆二人又躬身道谢,说道全仗白龙使建此大功,二人才得蒙教主恩赐灵药,除去身上的心腹之患。陆高轩又道:“教主和夫人传谕白龙使,余下的六部经书,尚须继续寻访。白龙使若能再建奇功,教主不吝重赏。”齐乐道:“那自然是要的。教主和夫人恩重如山,咱们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胖陆二人齐声道:“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白龙使永享清福,寿比南山。”齐乐微笑不语,心道:“寿比南山有锤子用,我早日炮轰了你神龙岛,救出我媳妇来才是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意思,某位公主好e心_(:з」∠)_双儿,小郡主,你们在哪里
☆、镇将南朝偏跋扈 部兵西楚最轻剽
路途虽遥,行得虽慢,终也有到达的一日。贵州省是吴三桂的辖地,在贵州罗甸驻有重兵。建宁公主刚入贵州省境,吴三桂便已派出兵马,前来迎接。将到云南时,吴应熊出省来迎,见到齐乐时称谢不绝。按照朝礼,在成亲之前,他与公主不能相见。听到吴应熊到来,建宁登时柳眉倒竖,大发脾气。当晚招了齐乐去,再三确认齐乐的安排布置。
这一日将到昆明,只听得队中吹起号角,一军官报道:“平西王来迎公主鸾驾。”齐乐纵马上前,只见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丝竹声中,数百名身穿红袍的少年童子手执旌旗,引着一名将军到军前。一名赞礼官高声叫道:“奴才平西王吴三桂,参见建宁公主殿下。”
齐乐仔细打量吴三桂,见他身躯雄伟,一张紫膛脸,须发白多黑少,年纪虽老,仍是步履矫健,高视阔步的走来。齐乐心道:“普天下人人都提到他名头,却原来是这等模样。”齐乐见他走到公主车前,跪下磕头,待他叩拜已毕,才道:“平西亲王免礼。”吴三桂站起身来,来到齐乐身边笑道:“这位便是勇擒鳌拜、传名天下的齐爵爷?”齐乐请了个安,说道:“不敢。卑职齐乐,参见王爷。”吴三桂哈哈大笑,握住她手,说道:“齐爵爷大仁大义,小王久仰英名,快免了这些虚礼俗套。小王父子,今后全仗爵爷维持。如蒙不弃,咱们一切就像自己家人一般便是。齐乐心中不爽,怎么这时的人上来就来拉人手!我那几个结拜哥哥也就算了,你吴三桂凭什么来拉!暗自抽出手来,道:“这个却不敢当,卑职岂敢高攀?”
吴三桂和齐乐并辔而行,在前开道,导引公主进城。昆明城中百姓听得公主下嫁平西王世子。街道旁早就挤得人山人海,竞来瞧热闹。城中挂灯结彩,到处都是牌楼、喜幛,一路上锣鼓鞭炮震天价响。吴三桂迎导公主到昆明西安阜园。那是明朝黔国公沐家的故居,本就祟楼高阁,极尽园亭之胜,吴三桂得到公主下嫁的讯息后,更大兴土木,修建得焕然一新。吴三桂父子隔着帘帷向公主请安之后,这才陪同齐乐来到平西王府。
那平西王府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之后,连年不断增添楼台馆阁。这时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宫内院也已相差无几。厅上早已摆设盛筵,平西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齐乐自然坐了首席。
齐乐方才见到沐家旧居,想起小郡主,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好不好。又见沐家为吴三桂所占,更是分外不爽,酒过三巡,她忽然笑道:“王爷,在北京时,常听人说你要造反……”吴三桂立时面色铁青,百官也均变色,只听她续道,“……今日来到王府,才知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吴三桂神色稍宁,道:“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齐乐淡笑道:“是啊,我想你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皇帝。可是皇上宫殿没你华丽,衣服没你漂亮。皇上的饭食向来是我一手经办,惭愧的紧,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平西王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待我回到北京,就跟皇上说,平西王是决计不反的,就是请你做皇帝,您老人家也万万不干。”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她这番话,心下都怦怦乱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只得哈哈的干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齐乐道:“是啊,鸟生鱼汤,甘拜下风。”吴三桂又是一怔,隔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尧舜禹汤”,说道:“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荡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心竭力,事奉公主和爵爷,待得婚事一过,那便要大大节省了。”心想这小子回北京,跟皇帝说我这里穷奢极欲,皇帝定然生气,总得设法塞住她的嘴巴才好。哪知齐乐摇头道:“还是花差花差、乱花一气的开心。你做到王爷,有钱不使,又做什么王爷?你倘若嫌金银太多,担心一时花不完,我跟你帮忙使使,有何不可?哈哈!”她这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你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文武百官听她在筵席上公然开口要钱,人人笑逐颜开,均想这小孩子毕竟容易对付。各人一面饮酒,一面便心中筹划如何送礼行贿。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一扫而空,各人歌颂功德,吹牛拍马,尽欢而散。
吴应熊亲送齐乐回到安阜园,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齐爵爷将就着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齐爵爷你的辛劳。”齐乐笑道:“那倒不用客气,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你一做皇帝的妹夫,连升八级,可真快得很哪。”吴应熊道:“那是皇上圣恩浩荡。齐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
齐乐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齐乐冷笑,想:“他出手可阔绰得很哪,二十万两银,只是给零星花用。我倘若要大笔花用,岂不是要一百万、二百万?”
次日吴应熊来请钦差大臣赐婚使赴校场阅兵。齐乐虽全然不懂军事,但见兵将雄壮,一队队的老是过不完,向吴三桂道:“王爷,今日我可真服了你啦。我是骁骑营的都统,我们骁骑营是皇上的亲军,说来惭愧,倘若跟你部下的忠勇营,义勇营交手,骁骑营非大败亏输,落荒而逃不可。”吴三桂甚是得意,笑道:“齐爵爷夸奖,愧不敢当。小王是行伍出身,训练士卒,原是本份的事儿。”忽听得号炮响声,众兵将齐声呐喊,声震四野,只见齐乐吃了一惊,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倒椅中,登时面如土色。吴三桂心下暗笑:“你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弄臣,仗着花言巧语,哄得小皇帝欢心,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屁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晋封子爵,做到骁骑营都统,钦差大臣,可见小皇帝莫名其妙,只会任用亲信。”他本来就没把康熙瞧在眼里,这时见了齐乐这等脓包模样,更是暗暗欢喜,料想朝廷无人,不足为虑。阅兵已毕,齐乐取出皇帝圣谕,捧着圣谕,向着众兵将大声宣读,待圣谕读完,吴三桂向北磕头,叫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兵将一齐叫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到平西王府,吴三桂便跟她商量公主的吉期。吴三桂道:“下月初四是黄道吉日,婚嫁喜事,大吉大利。齐爵爷瞧这日子可好?”齐乐故意吊了吊他,道:“公主下嫁,非同小可,王爷,你可得一切预备周到才是。不瞒你说,这位公主很得太后和皇上宠幸,有什么事马虎了,咱们做奴才的可不大方便。”吴三桂一凛,心想:“你故意刁难,还是在勒索贿赂?”笑道:“是,是。全仗齐爵爷照顾,有什么不到之处,请你吩咐指点,我们自当尽力办理。初四倘若太急促,那么下月十六也是极好的日子,跟公主和小儿的八字全不冲克,百无禁忌。”齐乐这才道:“好罢!我去请示公主,瞧她怎么说。”
回到安阜园,已有云南的许多官员等候传见,齐乐收了礼物,随口敷衍几句,打发他们走了。差人去告知吴应熊,请义兄杨溢之过来一见。杨溢之没来,吴应熊却亲自来见,说道:“齐爵爷,父王派了杨溢之出外公干未回,不能来伺候爵爷。”齐乐心里一阵慌乱,自己明明已再三叮嘱杨溢之了,忙问道:“不知他去了何处?几时可以回来?”吴应熊脸色微变,说道:“他……他去西藏,路途遥远,这一次……齐爵爷恐怕见他不着了。”齐乐见他似有支吾之意,心中更是肯定杨溢之怕是已糟了毒手,装作惋惜道:“这可不巧得很了。”送走吴应熊后,当下叫了赵齐贤和张康年二人来,命他们去和吴三桂父子的侍卫喝酒赌钱,设法打探杨溢之的消息。
这晚她和公主相见,说起完婚之期已定了下月十六。公主道:“你最好保证你的计划切实可行,否则的话,我在拜堂之时大叫大嚷,说什么也不嫁他。”齐乐心情本已不佳,听她这么说,更是怒火上冲,一跺脚便出了房门。公主抢上拉住她手,被她重重一甩,出房去了。公主大哭大叫,她只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