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中)【完结】(57)

2019-04-02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直到半夜,赵齐贤和张康年才来回禀。赵齐贤道:“副总管吩咐的事,属下查到了些消息。”齐乐道:“怎么?”赵齐贤道:“回副总管的话:那杨溢之果然没去西藏,原来是犯了事,给平西王关了起来。”齐乐皱眉道:“犯了什么事?”赵齐贤道:“属下跟王府的卫士喝酒,说起识得这个姓杨的,想请他来一起喝酒赌钱。一名卫士说:‘找杨溢之吗?得去黑坎子。’我问他黑坎子在哪里。旁的卫士骂他胡说八道,爱说笑话,叫我别信他的。”齐乐沉吟道:“黑坎子?”赵齐贤道:“我们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跟他们喝了了会儿酒,就分了手。回到这里,向人一问,原来黑坎子是大监的所在,才知杨溢之是给平西王关了。到底犯了什么事,我怕引起疑心,没敢多问。”齐乐问:“黑坎子在什么地方?”赵齐贤道:“在五华宫西南约莫五里地。”齐乐点头道:“是了,两位大哥,你们到外面玩玩去罢,代我做庄。”赵张二人大喜,径去赌钱。二人知道代她做庄,输了算她的,赢了有红分,那是大大有好处的差使。

  齐乐寻思吴应熊已经撒了谎,若再去说情,他们一定死赖到底,多半还会立刻杀了他,毁尸灭迹,从此死无对证。要救他出来,只有硬干。当下把天地会群雄请来,告知此事,筹商如何救人。李力世道:“齐香主,这件事咱们干了!能救得出这位杨大哥,那是最好。就算救不出,吴三桂知道你向他动手,定然以为你是奉了皇帝之命。不是将他吓个半死,便逼得他早日造反。”齐乐道:“正是如此,就怕他立刻造反,咱们一古脑儿给他抓了起来,大伙儿在黑坎子大狱赌钱,那可不妙了。”玄贞道人道:“一见情势不妙,大家快马加鞭就是。”齐乐道:“你们去设法救人,我把吴应熊这小子请来扣在这里,做个抵押,教吴三桂不敢胡来。”钱老本道:“齐香主这着棋极是高明。咱们明天先去察看了黑坎子的地势,然后扮着吴三桂的手下亲随,冲进监狱去提人。”

  次日午后,齐乐命人去请吴应熊来赴宴,商议婚事。安阜园大厅中丝竹齐奏,酒肉纷呈之际,天地会群雄穿起平西王府亲随的服色,闯入黑坎子大监。齐乐吩咐骁骑营军士和御前侍卫前后严密把守,监视吴应熊带来的卫队。她和吴应熊一面饮酒,一面观赏戏班子做戏。这时所演的是一出昆曲“钟馗嫁女”,五个小鬼翻筋斗、钻台子,演出诸般武功,甚是热闹。齐乐看得连连叫好,吩咐赏银子。正热闹间,有人走到她身后,悄悄拉了拉她衣袖。齐乐回头一看,却是马彦超,见他缓缓点头,知已得手,心中大喜,捂着肚子向吴应熊道:“小王爷,你请宽坐,我去去便来。”吴应熊见状,笑道:“爵爷请便。”

  齐乐来到后堂,见天地会群雄一个不少,道:“众兄弟都没损伤,很好。人救出来了吗?”见各人脸色郑重,只怕是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马彦超恨恨的道:“吴三桂这奸贼下手好毒!”齐乐脸色变了变,深呼吸几次,才道:“抬进来吧……”马彦超和徐天川见她似已知晓什么,就转身出去,抬进毡毯裹着的一个人来,但见毡毯上尽是鲜血。齐乐抢上前去,见毡毯中裹着正是杨溢之。但见他双目紧闭,脸上更无半分血色,齐乐还是忍不住,颤声道:“杨大哥,是我,兄弟救你来了。”杨溢之微微点头,也不知是否听见。齐乐犹豫再三,颤抖着手,轻轻揭开毡毯。毡毯一揭开,齐乐退后两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钱老本伸手扶住。原来杨溢之还是双手被齐腕斩去,双脚齐膝斩去。徐天川低声道:“他舌头也被割去了,眼睛也挖出了。”

  眼前这般惨状,齐乐从所未见,又是自己真心认的哥哥,心情激动,登时放声大哭。她和杨溢之本来并没多大交情,只不过言谈投机,又敬佩杨溢之为人耿直。她起心拜了把子,便存了要尽力救他,有福共享之心,见到他四肢俱斩的模样,才觉得在这一生的既定路线是如此让她觉得厌恶又无力,不禁悲愤难当。

  她伸手拔出匕首,叫道:“我去把吴应熊的手脚也都斩了。”风际中拉住她,说道:“从长计议。”齐乐知道他的底细,又知道他功夫高得很,向来对他忌惮三分,当即冷静了些,点头道:“风大哥说得对。”又垂泪道,“吴三桂这大汉奸自己存心不良,瞎起疑心。杨大哥这等模样,便是这他造反最有力的明证。”钱老本道:“正是。齐香主把杨大哥带去北京,向小皇帝告上一状。”齐乐问徐天川:“吴三桂下这毒手,是为了怪杨大哥跟我结交?”徐天川转身出外,提进一个人来,重重往地下一掷。这人身穿七品官服色,白白胖胖,爬在地下,一动不动。徐天川道:“齐香主,这个家伙,你是久闻大名了,却从没见过,他便是卢一峰。”齐乐只觉得脑中似被劈了一下!原来是他!她恨恨地冷笑道:“啊,原来是卢老兄,你在北京城里大胆放肆,后来给吴应熊打断了狗腿,怎么又在这里了?”卢一峰吓得只说:“是,是,小人不敢!”徐天川道:“当真是冤家路窄,这家伙原来是黑坎子大监的典狱官。他便是变了灰,老子认他得出,我们扮了吴三桂的亲随去监狱提人,这家伙神气活现,又说要公事,又说要平西王的手谕。**的,他自己这条狗命,便是平西王的手谕。”

  齐乐点头道:“那倒巧得很。遇上这家伙,救人便容易了。”料想群雄将刀子架在他头颈里,兵不血刃便提了人出来。徐天川道:“杨大哥得罪吴三桂的事,就是他老兄向我告的密。”卢一峰听到“告密”二字,忙道:“是……是你老人家……你老人家逼我说的,我……我可不敢泄漏平西王的机密。”齐乐一脚踢去,登时踢下了他三颗门牙,说道:“我去稳住吴应熊,防他起疑,各位仔细盘问这家伙,他如不说,也把他两只手,两只脚割了下来便是。”卢一峰满口鲜血,忙道:“我说,我说。”他知这伙人行事无法无天,想起杨溢之的惨状,险些便欲晕去。

  齐乐走到杨溢之身前,又叫:“大哥!”杨溢之听到叫声,想要坐起,上身一抬,终于又向后摔摔倒。群雄见到他的惨状,都感愤慨。

  齐乐拭干了眼泪,定了定神,回到厅上,眼神微妙地看向吴应熊笑道:“当真有趣!”只见席前的戏子站着呆呆的不动,一见齐乐到来,锣鼓响起,扮演“钟馗嫁妹”的众戏子又都演了起来。原来她一进内,吴应熊就吩咐停演,直等她回来,这才接演下去,好让她中间不至漏看一段。齐乐笑容奇怪地向吴应熊致歉,说道公主听说额驸在此饮酒,叫了自己进去,细问额驸平日爱穿什么衣服,爱吃什么食物,问了许久,累得他在厅上久候。吴应熊大喜,连说不妨。

  吴应熊辞去后,齐乐到厢房中,不见天地会群雄,一问之下,原来又都出去了,心下奇怪,不知他们又去干什么。直等到深夜,群雄才归,却又捉了一个人来。原来徐天川逼问卢一峰,得知吴三桂所以如此折磨杨溢之,一来固是疑心他和齐乐拜了把子,有背叛吴藩之意,二来却还和蒙古葛尔丹有关。这葛尔丹和吴三桂近年来交往甚是亲热,不断来来去去的互送礼物,最近他又派了使者,携带礼物到了昆明来。这使者名叫罕贴摩,跟吴三桂谈了数日,不知如何,竟给杨溢之得悉了内情,似乎向吴三桂进言,致触其怒。卢一峰官职卑小,不知其详,只是从吴三桂卫士的口中听得几句,在天地会群雄拷打之下,不敢隐瞒,尽其所知的都说了出来。群雄一商议,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假扮吴三桂的亲随,又去将那蒙古使者罕贴摩捉了来。

  齐乐在少林寺中曾见过葛尔丹,这人骄傲横蛮,曾令部属向她施发金镖,若不是有宝衣护身,早已命丧镖下,心想他的使者也决非好人,眼见那罕贴摩约莫五十岁年纪,颏下一部淡黄胡子,目光闪烁不定,显然颇为狡狯。

  齐乐道:“领他去瞧瞧杨大哥。”马彦超答应了,推着他去邻房。只听得罕贴摩一声大叫,语音中充满了恐惧,自是见到杨溢之的模样后吓得魂不附体。马彦超带了他回来,但见他脸上已无血色,身子不断的发抖。齐乐道:“刚才那人你见到了?”罕贴摩点点头。齐乐道:“我有话问那人,他回答是不尽不实,说了几句谎话。我向来有个规矩,有谁跟我说一句谎,我割他一条腿,说两句谎,割两条腿,这人说了几句谎啊?”马彦超道:“说了七句。”齐乐摇头道:“唉,这人说谎太多,只好将他两只手,两颗眼珠,一条舌头,一古脑儿都报销啦。”拔了匕首出来,俯身轻轻一划,已将一条木凳腿儿割了下来,拿在手中玩弄,笑道:“我这把刀割人手腿,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你要不要试试?”

  罕贴摩本是蒙古勇士,但见到杨溢之的惨状,却也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的道:“大人……大人有什么要问,小的……小的……不敢有半句隐……隐瞒。”齐乐道:“很好。平西亲王要我问你,你跟王爷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有什么虚言?”罕贴摩道:“大人明鉴,小的……小的怎敢瞒骗王爷?的的确确并无虚言。”齐乐摇头道:“王爷可不相信,他说你们蒙古人狡狯得很,说过的话,常常不算数,最爱赖帐。”罕贴摩脸上出现又骄傲又愤怒之色,说道:“我们是成吉斯汗的子孙,向来说一是一,二是二……”齐乐点头道:“不错,说三是三,说四是四。”罕贴摩一怔,他汉话虽说得十分流利,但各种土话成语,却所知有限,不知齐乐这两句话乃是贫嘴取笑,只道另有所指,一时无从答起。

  齐乐脸一沉,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罕贴摩道:“小的不知。”齐乐道:“你猜猜看。”罕贴摩见这安阜园建构宏丽,他自己是平西王府亲随带来的,见齐乐年纪轻轻,但身穿一品武官服色,黄马褂,头带红宝石顶子,双眼也雀翎,乃是朝中的显贵大官,赐穿黄马褂,更是特异的尊荣。这罕贴摩心思甚是灵活,寻思:“你小小年纪,做到这样的大官,自是靠了你们的福荫。昆明城中,除了平西亲王之外,谁能有这般声势?平西王属下的亲随又对你如此恭谨,是了,定是如此。”当下恭恭敬敬的道:“小的有眼无珠,原来大人是平西王的小公子。”他见过吴应熊,眼见齐乐的服色和吴应熊差不多,便猜到了这条路上去。齐乐一愕,随即哈哈一笑,说道:“你果然聪明,难怪葛尔丹王子派你来干这等大事。你们王子,跟我交情也是挺不错的。”说了葛尔丹的相貌服饰,又道:“那时我和你家王子讲论武功,他使的这几下招式,当真了得。”于是便将葛尔丹在少林寺中所使的招式,比划几下。

  罕贴摩大喜,当即请了个安,说道:“小王爷跟我家王子是至交好友,大家原是一家人。”齐乐道:“你家王子安好?他近来可和昌齐喇嘛在一起吗?”罕贴摩道:“昌齐喇嘛刻下正在我们王府里作客。”齐乐点头道:“这就是了。”问道,“有一位爱穿蓝色衫裙的汉人姑娘,名叫阿琪,也在你们王府吗?”罕贴摩睁大了眼睛,满脸又惊又喜之色,说道:“原来……原来小王爷连……这件事也知道了,果然……果然了……了不起。”齐乐笑道:“你家王子什么也不瞒我,阿琪姑娘是你家王子的相好,她的师妹阿珂姑娘是我师……私下的想好!咱们还不算是一家人吗?哈哈,哈哈!”齐乐知道有些不能乱说,便临时改口,好在罕贴摩也听不出来,只与齐乐相对大笑,更无隔阂。

  齐乐道:“父王派我来好好问你,到底你跟父王所说的那番话,是否当真诚心诚意,别无其他阴谋?”罕贴摩道:“小王爷,你跟我家王子这等交情,怎么还会起疑心?”齐乐道:“父王言道:一个人倘若说谎,第一次的跟第二次再说,总有一些儿不同。这件事情实在牵涉重大,一个不小心,大家全闹得灰头土脸,狼狈之至,因此要你从头至尾再跟我说一遍,且看两番言语之中,有什么不接榫的地方。罕贴摩老兄,我不是信不过你家王子,不过跟你却是初会,不明白你的为人,因此非得仔细盘问不可,得罪莫怪。”罕贴摩道:“那是应当的。这件事倘若泄漏了风声,立时便有杀身之祸。平西王做事把细,在理之至。请小王子回禀王爷,咱们回家结盟之后,一起出兵,四分天下。中原江山,准定由王爷独得,其余三家决不眼红,另生变卦。”齐乐笑吟吟的道:“这件事我跟你家王子商量过几次。只是事成之后,这天下如何分法、谈来谈去总是说不拢。这一次你家王子又怎么说?”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7/71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