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秦安一定就是未来的国君?”秦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一句,让柳清寒的心里起了波澜,这句话表明了秦越对秦安的一种态度,也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秦越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让秦安接替大秦未来的王位。
“为什么?”柳清寒还是斗胆问了句,自古以来,皇权的更迭,是所有执政者最为忌讳的话题,也是局外人绝口不提的事情,因为任何的发言,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可是柳清寒对秦安的感情已经很深,她一直将秦安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为了自己的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问这一句,也是值得的,更何况,她坚信,秦越不会防备她,也不会伤害她。
“安儿性格软弱,不适合为君,到适合做个儒生,读读书,写写字,画画花草,这行军打仗之事,这治理天下之事,太过于残忍和血腥,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这个位置。”秦越慢条斯理地解析道。
柳清寒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许久,才试探着开口:“其实,在陛下的心里,从来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太子罢?”
秦越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许地看着柳清寒,道:“若是安儿有你一半的聪慧,兴许朕还会考虑考虑,只是,朕没有任何的理由,把皇位传给他,除非以后,他自己拼了命去打个江山下去。”
他是秦修的儿子,我秦越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一个仇人之子呢?况且,这天下,终究是要给凝儿的。
柳清寒的心情异常地复杂,一方面,她为秦安感到悲哀,一方面,也为自己感到难过,秦越看轻秦安,显然也不将她放在眼中,的确啊,她怎么会在秦越的心中有地位呢?秦越的心,分明是属于那位燕国公主的。
可是,柳清寒还想为秦安争取一下:“那陛下打算将那皇位,传给谁?”
秦越的眸子动了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清寒,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传的诡异:“在朕看来,寒儿你倒是适合坐这皇位。”
柳清寒愣怔在了那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秦越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想过,也许秦越是想将那皇位传给其他的皇子,但她从来没想过,秦越竟会说,她适合坐这皇位,要知道,她可是个女子啊!女子坐这皇位,历史上也是寥寥无几的,谁会接受一个女子坐在这朝堂的最高位置?
“陛下又拿臣妾说笑。”柳清寒淡淡说道,心里的情愫却止不住地上涌,惊讶之后,更多的是一种异样的喜悦感。
“这种事情,朕一般不说笑。”秦越瞥了眼柳清寒,又瞥了眼窗外空阔的天空,万里无云的晴空中,太阳耀眼地照拂着大地,那至高的皇权也如那骄阳般,充满光华,却不是那么容易靠近,一旦登上了皇位,便成了那太阳,高高在上,万人仰望,而无人敢上前亲近。
柳清寒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子,甚至比秦越还要坚毅,她不会像秦越那般,一时冲动而毁了所有的计划,她会忍辱负重,也会耐心等待,以异乎寻常的耐力,赢得最终的胜利,这是柳清寒难能可贵的地方,这也是一个帝王必备的素养,如果一个帝王不能软弱,必须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
☆、时节
大秦,胥阳城,皇宫。
“陈老二,你的折子,朕批了,着那些选中的贤士直接赴任罢。”书房里,秦越正在与陈相云和公子白二人议事。
陈相云看着秦越愈发糟糕地面色,和每况愈下的身体,不仅生出了对于大秦未来命运的担忧,他与秦越的看法颇为一致,太子秦安的性格过于柔弱,不能担当起一国之君的重任。
若秦越真的哪一天突然离开了人世,这大秦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太子秦安真的合适么?公子白也在担忧秦越的身体,只是他没有像陈相云想得那么多,他更多的是想着,怎么能搞到些灵丹妙药,让秦越重新恢复健康。
“赵国要动手了。”陈相云向秦越禀报,“赵威暗中集结了百万大军,加紧操练,各地官员都暗中操办粮草,可谓是箭在弦上,一场大战,不远矣。”
秦越的摩挲了下陪伴了多年的碧玉扳指,那光滑的碧玉映着秋日耀眼的阳光,泛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又要打仗了。”秦越随意地说了句,似叹息,似埋怨,也似乎只是随口地一句闲话,可是屋中的另外两个人,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苍凉,若有若无的苍凉,好像美人迟暮,好像英雄白头。
“陛下,这是一场打仗,不好打。”公子白忧心忡忡,赵威集结了全国所有的兵力,看来是要殊死一战,凭借大秦的兵力,刚好能够勉强应付,稍有不慎,整个大秦便会轰然倾覆。
“是啊,不好打。”秦越的眼神凝视着窗外,陈相云猜不透秦越的心思,自从秦皇从南安回来之后,总是会这么看着远方出神,仿佛那万里无云的晴空中,有什么事关生死的玄机。
秦越似乎感觉到了另两个人的注视,她的眸子动了动,垂下了眼帘,看着屋中的两人,道:“这一次,朕要他们赵国和燕国的人马有去无回,朕要亲自斩了南宫老贼和赵威老贼的首级!”
只在那一瞬间,杀气弥漫,虚弱的秦越的身上笼罩着那熟悉的光芒,杀神的光芒。
陈相云和公子白的担忧立马消散了,至少他们知道了,曾经的那个秦越,并没有消失,至少,那个杀人无数、无敌天下的秦皇,不会给对手任何生还的机会。
“陛下英明神武,定能达成所愿,护佑大秦!造福苍生!”陈相云跪拜道,公子白也跟着跪了下来。
秦越笑了笑,道:“陈老二,好话,还是留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说罢,封国的消息,探听来了没有?”
公子白上前一步,道:“封国的消息已经探查到了,封商铭的确被囚禁于地牢之中,囚禁他的是宁国的曾卿。”
“曾卿?”秦越不屑一顾地念叨了句,眯起眼睛道:“你们可知道,那曾卿就是朕的生母,叶兰青?”
陈相云和公子白大惊,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曾卿和叶兰青任何的重叠之处,叶兰青多年前已经死去了,那么,若叶兰青假扮了曾卿多年,那真正的曾卿去了哪里?
“公子白,你可记得朕曾攻入青龙山?”秦越的声音有些放缓下来,空气里的浮尘飘上去,又慢慢地沉了下来,缓慢奔流的时光长河仿佛从未移动过,那青龙山的一战宛若就在昨日。
“记得。”公子白低低答道,那时候的秦越,容光焕发,俊美无双,一双漆黑的眼眸只是淡淡地一瞥,便可震慑人心。
“其实那是古宁国的十二座古墓之一,这十二座古墓是古宁国开国皇上所建,藏有足以倾覆天下的宝藏,那日,朕在青龙山,也的确抢到了不菲的财富。”
“只是,朕想要的,不是那些金银珠宝,也不是那些翡翠玉器,朕想找的,是朕的娘亲,朕的生母,宁国的长公主,叶兰青。”
“朕听人说过,在惠妃死去的那一年,有人曾扛着一具棺材上山,自此之后,青龙山的盗匪首领,便换了人,朕觉得,兴许可以找到朕的娘亲,也许她还活着,就在那青龙山里,于是朕派了细作去打探,无功而返,朕想着,也许叶兰青就在那古墓里,就是找个尸体,也得去找,于是便率军攻了上去,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没有,叶兰青早就离开了,甚至就在朕的身边,一直在……玩弄着朕。”
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透着不可原谅的痛苦和怒火。
陈相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老谋深算的曾卿是女扮男装的叶兰青,那这么多年来,叶兰青也是真心不容易,在所有熟人的眼皮底下,竟然能够瞒天过海,可见其功力高深,深不可测。
“古宁国的宝藏?”公子白沉吟道,“臣倒是听说过,这些宝藏足以倾覆天下,不论谁得到,都会有统一天下的资本。”
“叶兰青既想要统一天下,也想要朕的命,只可惜,这两样,朕一样都不会给她!”秦越的眸子里愈发地泛出寒冷的光芒来。
这天下哪里有这般狠心地娘亲?陈相云和公子白俱是惊讶地无法接受,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叶兰青无数次地想要杀了自己的唯一的一个孩子,这是为什么?她和秦越到底有什么仇怨?难道仅仅是因为秦越的身上流淌着秦晔的血液?
陈相云感慨万千,公子白则心疼不已,两人俱是思绪翩飞,只听得秦越又道:“朕为了生母复仇,亲手杀了生父,这次,朕要为自己复仇,亲手杀了生母,这天下人,世世代代,千万人过矣,只有朕一人,去做这弑父杀母的事情。”
“哪一日,若朕真的得了果报,无论新君是谁,你们都要尽心辅佐,不可懈怠。”秦越的声音里溢着一抹淡淡的悲凉,像是一抹带着冬日寒气的秋风,拂在那带着星星点点秋黄的绿叶上。
与书房隔着不远的地方,就是柳清寒的广寒殿了,此时,广寒殿有了贵客光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南宫凝。
“妹妹今日来,本宫也未曾准备,你若是早点通知本宫,本宫也好准备点东西。”柳清寒亲自替南宫凝斟茶,南宫凝则客气道:“姐姐真是折杀妹妹了,妹妹进宫了许久方才来看望姐姐,是妹妹的过错,妹妹这次来是给姐姐道歉的。”
南宫凝一边说,一边对观察着柳清寒脸上的神色,她一方面是带着真正的歉意,一方面也是想要探一探柳清寒的心意,想知道柳清寒对秦越是否真的有那份情意,还是像秦越说的那样,是一个秦越倾诉心事的朋友罢了。
“妹妹犯了什么错?本宫可不没发现妹妹犯了什么错误。”柳清寒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也在试探着南宫凝的心理,她想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凭借着什么将秦越那般冷情的人,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身边。
南宫凝在心里对着柳清寒做着评判,短短的几句话间,她竟然摸不清柳清寒的想法,甚至是柳清寒的情绪,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能够让秦越另眼相看,甚至觉得能胜任一国之君的女子,不是一般的女子。
“姐姐心胸宽广,自然是不会计较妹妹的过错,但是妹妹此来,还是想道个歉,之前没有能够坦诚相待,还请姐姐能多多包涵。”
柳清寒放下茶碗,眸子里的笑意半分不多,半分不少,让人觉得舒服,又不觉得过分热情而尴尬,她慢条斯理道:“妹妹这么做,自然是有你的难处,这点,本宫还是能够体谅的,皇上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还与本宫说过,妹妹你是为了皇上才这般用心良苦,这是好事。”
南宫凝听着柳清寒的话,短短的话语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情愫,那情愫只有深爱过的人才能听得出来,南宫凝自然是一点都没有漏过,柳清寒分明是对秦越动了情,也许那份深情,深得连柳清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然怎么会那般分明地渗漏出来?
南宫凝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秦越总是能招惹这些多情的女子,之前有阿紫,有妹妹南宫晴,现在又有这柳清寒,也许阿紫和南宫晴不足为虑,毕竟阿紫已经死去了,南宫晴也不知了去向,但是这个柳清寒,不是一个那么简单的人物,若是她想出手争抢,只怕她南宫凝未必是对手。
“妹妹,若是你再不喝,这茶就要凉了。”柳清寒又是一笑,南宫凝看到了那份温暖的笑容背后,藏着些许淡淡的忧伤,她忽然觉得,也许这柳清寒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到,不想去为了私利而伤害任何一个人。
柳氏有女,名清寒,冰清玉洁,若寒地梅花,傲然独立,元宵灯会时,才惊四座,艳冠群芳,传为佳话,媒人蜂拥,数家富贵,争相求亲,皆拒,清寒写信笺,藏于纸鹤中,自高楼飞下,有人拾得,上云:“不求王侯,不求富贵,只求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站在高楼上的柳清寒,吟诵着歌颂爱情的诗句,想象着那完美的情郎,她是那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满怀着浪漫,满怀着憧憬,她甚至没有听到,那时经常在院外响起的马蹄声,正是她未来心目中的良人征伐天下的步伐声,那时的秦越,经过柳家的院子时,偶尔会抬头望一眼,有时会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倚在那木窗边,秦越的唇角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心情大好,鞭子一挥,马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