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大头,睁着眼就没事了”,看马帅这么紧张她,陌尘心里被微微触动。可是在这个晚上,她不想多想关于这事。
“你今天一定是累着了,上去好好休息,睡一个‘美容觉’明天就好了”,把陌尘送到陌尘家的楼下,马帅体贴地说。
“嗯我知道大头,辛苦你跑一趟,谢谢呵。”
“陌尘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马帅有点急的样子,硕大的额头上仿佛有汗珠闪闪。
陌尘笑笑,微微摇摇头,只说,“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我知道,你放心。陌尘你上去吧。”
陌尘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爸妈早就睡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了卧室门,然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要想……
她像念咒语一般地对自己重复着这个句子。
可是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刷刷往下落。
沈陌尘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修炼如何锻造,才能在见到这个女孩时不心痛分开时不流泪?
为什么这个女孩就像她的催泪瓦斯?让她每一次见到每一回念及就泪意潸然?
陌尘蜷缩在床上,想要抑制那忍了很久终于得以狂泻的眼泪,想要平息内心海啸般汹涌的狂潮。
这个晚上,她已经撑得精疲力尽。
打开床头的音响,找出齐豫的CD放进去,选到那首“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按下循环播放键。
反复地听这支佛曲。
这是这许久以来,每一次心间忽然掀起狂澜不能自控时陌尘就会做的一件事情,就会让自己反复不停地倾听这一支曲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曲有着安神的功效,可以静思,可以滤躁。
陌尘在这样的曲子中,慢慢地平静下来。
像以前的每一次。
虽然,她不知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要如何才能做到?
虽然,她不知道,“心无挂碍”,要如何才能做到?
可是,她还是要自己努力去做到。
做到“心无挂碍”。
倘若不能忘记,她至少要让自己不去常常想起。
那段往事,就让它永远尘封于记忆的密室吧。永远不要想起,再也不要提及。
在很多人的眼里,她不是已经变了一个人了吗?
“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是很多人对她自楠城回来之后的评价。
这也是陌尘自己非常满意的评价。
没有人知道,改变其实源于那个令她忽然深刻体会生命无常的手术。
当然也许,改变还源于更早……
如果一个人,曾经深切体会过自己是从生死关上走了一遭,感觉自己是死过了一次再活过来,那么,她就会有一种让自己脱胎换骨的勇气。
重塑一个崭新的沈陌尘,这是陌尘在去做那个前途未卜生死不明的手术前跟自己的约定,也是做完手术如释重负恍若重生后对自己的允诺。
现在看来,效果似乎还算差强人意。
陌尘再清楚不过,她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那个完全会搅乱她一切信心和所有心智的女孩在千里之外。
是因为她一直在那个女孩的“法力”之外。
没有交集的情感终究会因为缺氧而枯竭衰亡。
陌尘泰然镇定地等待这份意料中的枯竭和衰亡。
虽然,也有波澜。但那都在意料之中。
比如,她依然知道在这期间子萱会做些什么会怎么做。
她一早就知道,子萱在得知她做了手术之后,一定会回家来见她——她一定要亲自确定她真的平安无事。
她一早就知道,子萱会在她恢复之后再次回家来见她,她甚至会要看她手术后的伤口(今晚果然)——她一定要亲自确定她真的痊愈。
陌尘还知道,子萱同时也会在每一次回来时从她这里准确地感受她的意愿,她会按照她体会到的陌尘的意愿去行为。
她吃定了这个女孩。
她因为吃定了她而爱她。
过去是。现在依然是。
陌尘知道,这个晚上跟子萱的见面,也许是她们生命中的某一个段落的真正的彻底的结束。
内心里,她再明白不过,子萱明天是不会到“忆仙姿”去的。
即使要去,子萱也不会让她看见或者知道。
虽然陌尘发出了邀请,但只有子萱能够听出能够明白她邀请语的虚假敷衍和实际的拒人千里。唯有子萱。
这个女孩,从来就知道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也从来是,“行于所当行,止于所当止”。
虽然这一次,子萱是“止于所不得不止”。
这也是陌尘之所以会爱上她的诸多原因之一吧。
她爱她得体合仪,她爱她举止有度。无论她的内心是放下还是执着,她都不会纠缠不会让她有丝毫的难堪。
陌尘有时候会想,像自己这样保守谨慎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当初冥冥之中竟然有勇气去爱这样一个和她同性的女孩,也是因为她对她笃定的信任吧——无论她们之间的结局如何,子萱,永远是那个不会也不肯带给她一点点伤害的那个人。
在她们的交集与相处中,子萱永远比她悲悯,比她心软。
日期:2010-03-0815:22:08
36
第25节
正如陌尘所预料的,子萱第二天没有到“忆仙姿”来。听佳佳说,子萱跟同家人一起,去了一个邻近的小镇,去出席一个远房亲戚的婚礼。
子萱在那里呆了两三天。回家后就直接返回了柏城。
陌尘一边平静地听余佳说着,一边心底里深深叹息。伴着难以言说的无奈与怅惘。
她知道除非特殊原因,子萱不会再主动来见她。
这种准确的预料是来自于曾是心有灵犀情侣间特有的一切心照吧?
一直以来,陌尘自觉对子萱会做什么会怎么做还是有把握的。
唯一的一次“失手”,是那一天收到的子萱回复她的短信。
子萱在那条短信中呈现出来的蔑视、冷漠、抵触和敌对,子萱几乎狂怒的态度,是那么的陌生,令陌尘蓦地有浑身冷战、惊惧震怖之感。
事实上,沈陌尘很久,都没有从那条短信给她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寒冷的子萱。
凛厉的姿态让她心悸。
每每想起,陌尘都会心中郁郁。
她恨她。子萱竟然会恨她。
陌尘一直以为,即使做不成恋人,子萱会失望会冷漠但子萱不会恨她。
可是她从那条短信中分明感到了子萱的狂怒和怨恨。
这令沈陌尘吃惊,也令她深感不适。
这种潜藏的不适慢慢变成了陌尘心口一个无法消解的块垒一个坚硬的核。
很久都没有释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胸部突然冒出的那个肿块跟她心间的这个硬核有没有关系?有多少的关系?
可是,也就在那一刻,陌尘释然。
她在想,无论她是怎样的辜负怎样的伤害了子萱,老天已经以他之手用他的方式惩罚了她了。
去承受一次真正意义的切肤之痛。
这之后,她们是不是将互不亏欠?
陌尘在那一刻反倒有了一种轻松感。
她只是没有想到,子萱竟然就在她手术的当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么的巧。
子萱执着地打来电话。
子萱就在知道她做了手术的那一刻又变回到她熟悉的温暖的子萱?或是在那之前很久就已变回?——那个深爱她的,爱得几乎没有原则不记得失的子萱。
沈陌尘无声叹息。
其实,她心底里是希望子萱一直延续那种怨怒的,这样她的放手可以心安理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