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术士，在修行中因对力量的欲望而迷失，一头扎入了黑暗。申青玄的那条路，可是走的一点儿也不孤单。
明月知道，这是师父在夸自己呢。
“师父，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对力量没欲望。”
他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我只对我哥有。」
鲜道长很欣慰，又有点儿好笑，这个傻孩子是装迷糊呢，还是真的没有想到。
“明月啊……既然你只想以人的身份结束这件事，又何必问我那个方法呢？”
“呃……真的耶！”
明月拳头砸上掌心，抬眼看到师父眼神飘远了，似乎陷入沉思，他轻轻勾起唇角。
“师父，你身为长辈，可不能跟我们抢哦～～”
“抢什么？”
“申青玄啊～～”
鲜道长僵硬，呃……他的想法有那么明显吗？
“师父～～你对我们真好～～”
明月是真感激，就算鲜道长残忍地在他哥心里霸占了老大一块地方。但是，能遇上师父，能有这样一位长辈爱护、引导他们，是兄弟俩一生最大的幸事。
“可是，如果你替我们出头，那我哥他……”明月压低了声音，温柔地低语，“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法得到——灵魂的安宁了。”
明月用了个很文艺的说法。
不过，鲜道长明白的。
申青玄，一定要死在他们兄弟的手里才行。不管是清风还是明月，一定要是他们两个，亲手结束他们的恶梦。
……
明月失踪前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到槎山的“舍身洞”，消灭妖裔长蛇。
鲜道长仔细问过清风任务的全部过程，想起了多年前，他和明月的那段对话——关于申青玄。
能抵抗术法的妖裔、山村野道背后的“高人”……
鲜道长知道，明月急了。
清风一直无法克服“心魔”，申青玄却在越变越强，现在连妖裔都让他整成“大杀器”，不用说针对的是他们师徒。
明月不想再让对手再升级了。
鲜道长知道明月在盘算什么。
很多年前，电视儿童和电视中年两个货就一边追着八点档，一边聊过。
明月从小就对某些正派角色的“愚蠢”很是不屑，“如果换了是我，一定趁着坏蛋没成气候就把他干掉！才不给他变强的机会呢！”
所以，明月是去实践他的理论了。
他只能独自去，因为现在的清风对上申青玄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真的能赢吗？他有必胜的把握吗？
鲜道长了解自己的徒弟，明月很轻浮、很喜欢耍贱。但其实是个心思缜密，做事谨慎的孩子。
明月爱惜生命，他和清风，同时背负着对方的人生在活。他胆大妄为，喜欢蛮干，骨子里和他哥很像，但他从不会拿清风冒险。
那么，他真的能赢吗？
鲜道长希望自己能对明月有更多信心，他想起那年谈话的最后。
那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明月……因为不问清楚不可能释怀。
“明月，如果你记得全部事情……那，你在地……地……”
明月很体贴地打断了师父，他勾起弯弯的唇角，笑的有点儿狡猾。
“师父，我知道你想问啥～～安啦，其实没你想像的那么难熬。我可是老天给开了外挂的天才！别人应付不来，未必难得倒我～～”
活人无法踏足亡者的领域，通灵的术士对死后的世界也不过一知半解。而明月却是逛了一圈回来的“鬼”，所以他对“地狱”有着自己的理解。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干坏事的恶人死后会下地狱。犯下的罪越重，在地狱里受的酷刑就越可怕。这个说法没错哦～～所以我猜地狱那玩意儿，有可能是人心的映照。人的心越丑恶，地狱就越可怕。”
明月纯洁的眨着眼睛，暗示师父“他是小仙童”。
明月认为，恶鬼在地狱中受惩罚，并不是地狱存在的唯一目的。因为那些“蠢货”执迷不悟，才会变成恶鬼，永恒地困在苦刑的无间道。
“你的意思是……”
“我看啊～～地狱的真正用途是‘净灵’。所以申青玄……当然不止他，很多人都搞错了。在地狱里的确能炼出恶鬼，鬼使受不了苦，从生灵变成了恶鬼。但是，和痛苦同化是愚蠢的做法～～”
明月真的挺为自己骄傲的，以他当年那么小的年纪，在极致的痛苦中还能看破真相，真是不世出的神童啊！
“真正能逃出地狱的方法是——净化。说白了就是舍弃。做人时有七情六欲，所以会有各种情绪。害怕的时候就舍弃恐惧、被黑暗困住就习惯孤独、在寒冰地狱里遗忘温暖、酷刑加身时斩断希望……驴厩那边的观世音菩萨早就把脱离苦海的方法昭告天下了～～”
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只是可惜，舍弃的属于人类的感情……有负面消极的，也有正面积极的。有些固然该“净化”，可有些“舍弃”了却是遗憾。
明月就是因此才没能逃出地狱。
他知道离开的方法，可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被申青玄用法术拉回人间变成“鬼使”，他也没有舍弃与人世最后的联系。
明月仅剩的一种感情，他不舍得忘啊……
把当年的他困在地狱里的，其实是……
——哥哥。
所以，当“小二”作为“明月”重生的时候，他只剩下那唯一一点和“人”的联系。
鲜道长当年的话不是偏见，明月比起人，是更像“不懂人类感情的鬼”。
没有七情六欲，就不能算人。明月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无比努力地学着“做人”。
因为他哥喜欢从前的小二。
明月跟现实里、电视里看到的“人类”学，学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尽管他已经再无法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