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叶随问。
莫亦侬笑着，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睛，很是勉强：“没去哪儿，我在公司。”
“有这么忙吗？忙到都没时间去看晴深。”宋雨安和莫晴深相识多年，在她的更多立场上，更多的是为莫晴深考虑。
莫亦侬低着头，像是在鼓起勇气说之后的话：“因为……因为我要出国培训，所以这几天在公司把我复杂的一些业务做后续的收尾，顺便完成工作交接。”
“出国？”叶随惊愕，“这么突然……是最近决定的吗？”
“也不是。其实大约半年前公司就有让我出国培训进修的打算，我拒绝了。”只是那时她和莫晴深热恋，舍不得相离太远，“最近主管经理又向我提了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宋雨安很冷静，倒了杯水喝下一口：“既然他们这么器重你，我觉得你的决定并没有错——抓住机会很重要。”
莫亦侬在工作上的能力很强，自然很受上头重视。出国进修什么的，也是在为她之后的事业做铺垫。
叶随胸口泛起层层郁悒，突然好怀念以前她和莫亦侬住在一起的日子。朝九晚五，下班之后要么一起去买菜回家做饭，要么都犯懒去外面吃吃喝喝嘻哈玩乐。那时候两人在感情上都算没什么归属，日子也过得平淡，但是那段时间是她们最安逸的时候。虽然这么说对宋雨安不公平，可是说实话当时至少安安稳稳的，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事。
“你要去多久呢？”宋雨安望着叶随一副要哭的样子。
莫亦侬回答：“一年左右。”
“倒也不算长。”
“可是……”莫亦侬沉吟，“我或许会在那边的总公司留职。”
叶随急了：“留什么职啊？你进修完了回国才是，国外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让我怎么放心？”
莫亦侬紧抿着唇，眉头紧锁。
“你要是在那边留职了，莫晴深怎么办？她可是眼巴巴地等着你回去。”叶随一心急，把莫晴深搬出来了。
莫亦侬当然考虑过莫晴深，她既然做出了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当然是好好养病。”莫晴深身体差成这样，短时间内必定是哪儿都不能去了。
宋雨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莫亦侬，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亦侬，这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作为晴深的朋友，我想替她说句话：你对她很重要，希望你的考虑里也有她的存在。”
莫亦侬点头：“自然。即使我留下，我想我对她的帮助也不会太大。”
“怎么帮助不大了？”叶随反驳，“我觉得你留下了她反而会好好吃药养病，你一走，万一她……她受刺激了，然后……然后那什么……”叶随实在不想诅咒莫晴深，但是她的假设与担心也是有可能的，的确会那样啊。
“不，她不会的。”莫亦侬的脸上荡漾出极淡的笑意，一直蔓延到了眼底，“只有我不在，她才能真正安心休养。”
叶随是越听越糊涂，莫晴深不是对她爱得死去活来吗？莫亦侬要是走了，莫晴深不得炸了，还能安心养病？
“总之，我已经决定了。”莫亦侬像是了了一桩心事，再次鉴定地说了一遍。
叶随也不想过多干涉她们之间的事：“既然你都这么坚决了，作为朋友我也只能支持你的决定。你一个人在国外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有不开心不顺心的事，要和我们说，不要闷在心里。”
莫亦侬冲她笑：“嗯，叶随，你能听见了真好。”
叶随嘟哝：“只可惜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听不见。”
“不会啊，还有我。”宋雨安打岔，“那段时间，我才是亦侬的倾听者。”
看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叶随翻了个白眼不予以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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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想不通。”回了家，叶随靠在宋雨安怀里沉思。
宋雨安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搂着叶随，漫不经心地问：“想不通什么呀？”
叶随转了个身面对着宋雨安，伸手把她手里的纸夺下来：“还是那个问题，亦侬要是走了，莫晴深还会那么乖吗？”
宋雨安笑她幼稚，果然是稍微深刻一点的事就弄不懂了。叶随不服，偏要她说出个详细究竟来。
“那我问你，现在要是我们俩遇到这种情况，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你会负气地要死要活吗？”
叶随顿了一下，很认真地思考起来：“我会生气。”
“嗯，很直白很诚实。”宋雨安弯着嘴角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也只能乖乖养病了。”叶随想来想去，发现结果真的是如莫亦侬说的那样，不免有些失落。
“我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会乖乖养病？”宋雨安反问。
“因为我还有妈妈，我还有你。我还想见到你，我还想继续和你在一起，要过一辈子的……”叶随极为严肃认真地解释道。
宋雨安莞尔，话语越发温柔：“这就对了啊。晴深很爱亦侬，她始终是想和亦侬走到一起的，而在一起的前提是她得活下来。”
“可是……”叶随还有疑问，“可是按照莫晴深的脾气，亦侬要走了，她不是应该会破罐子破摔吗？”
宋雨安摇头：“你会这么认为完全是站在你的角度。晴深有时候处事的确是偏激和任性了一些，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分寸和考量。她应该很明白她对父母、对亦侬的重要性，况且亦侬留下来的确对晴深的康复没什么帮助。”反而莫晴深会忧心忡忡地考虑父母的问题，这样莫晴深的心理负担会更重，有害无益。
“为什么？”
“亦侬留下来干什么？每天守着晴深？如果她们不是姐妹、父母都不在身边，或许亦侬必须留下来照顾她。但是事实恰好相反，除了她妈妈，还有护工帮着照料，亦侬是多余的。进一步说，她们的关系父母应该还不知道，亦侬要是和晴深待得久了，那就不一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叶随觉得有道理：“这倒是真的。不过亦侬在的话，莫晴深的精神支撑会更强大吧？”
“不见得哦。”宋雨安说，“在身边陪着并不是最大的鼓励，渴望才是最大的动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什么？”
“喜欢是能为他/她死，爱是能为他/她活下去？”宋雨安并不完全赞同这句话，但是后半句她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道理的，“或许她们之间有过什么约定吧。因为有了约定有了目标，亦侬才能放心地离开一阵子。晴深为了爱情，会更加努力让自己好起来。就比如我和你……”
“我和你怎么了？”她们哪有这么麻烦。
宋雨安笑了笑说没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当初为了接近叶随得到叶随，宋雨安也是做了很大的牺牲，花了极长的时间去做准备去精心策划，只为了叶随乖乖掉进她的爱情陷阱。她庆幸绕了好多个弯后她做到了。
宋雨安像对待孩子一样摸了摸叶随的头：“你说你是不是幼稚？”
叶随一撇头，嘴硬：“我只是合理地提出了疑问而已。”
“总之，晴深会没事的，她们……也会没事的。”
☆、第九十八章 别离
莫亦侬将几件衣物放入行李箱，蹲在地上对行李箱做整理。奚凌坐在她身后的床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亦侬你真的想好了吗？”尽管奚凌早就知道了莫亦侬要出国进修的事儿，但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她又希望女儿临时反悔。
莫亦侬忙碌的手顿时停住了，然后又点点头应了一声。
奚凌叹气，目光定定，像是沉浸在某些回忆里：“以前你小时候我总带着你四处跑，后来你要上学，我还是四处跑。之前或许是习惯了，总觉得离别也没什么，好像也没有过多考虑过你的感受。”
莫亦侬继续手上的动作，提起往事，她并没多少情绪，只是以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看待罢了。
“现在我们换了角色，当我在这里和你待久了，你突然要走，我竟然舍不得起来。”奚凌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是想我现在这样心里难过得要死？”她知道莫亦侬不是一个轻易会表露太多情绪的人，以前是她忽略了女儿的感受。年纪轻大概是比较狠心吧，如今自己上了岁数反倒是多愁善感、耐不住寂寞了。
莫亦侬说：“当然会舍不得。”她和母亲之间虽说是从小相依为命，但是很多时候，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隐隐地像是隔着一层纱。这导致莫亦侬没办法对奚凌彻底敞开心扉，把自己的小情绪透露给她。
“只是当时我觉得妈妈也没必要天天陪在我身边，你有你的工作和事业，我也要忙学业。”人总要学着独立，不能老依赖着母亲。或许是天生性格使然，莫亦侬从小就很自立，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与独立意识。这让她很耐得住寂寞，久而久之养成了冷静淡然的性子。
奚凌双手交叉在一起，仍是觉得以往让女儿受了不少委屈：“你很好，你比妈妈想得要优秀与成熟。”
莫亦侬整理好东西，坐到奚凌身边，离别的愁绪让她看起来也是满脸低落。她将头轻轻靠在奚凌肩上，声音很脆弱：“妈，我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你想得那么成熟明理。”
奚凌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着，像是为了让莫亦侬相信自己说的话：“我相信我的眼睛。”
莫亦侬不断地在心里否认，想着要是妈妈知道了她和莫晴深的事，大概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妈，要是以后你发现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能不能……”莫亦侬想奚凌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惹得母亲暴跳如雷不认她这个女儿，“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莫亦侬支支吾吾了半天，几次话到嘴边最后都咽了下去。做错了事就耍无赖骗取别人的原谅，这相当于在变相强迫母亲接受自己和莫晴深的事，想起来也是够卑鄙的。末了，莫亦侬只是直起身子摇摇头，含糊其辞说没什么。
奚凌看着她，一股疼惜涌上心头，只说：“作为母亲，我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这话其实听着有些无力，能做的也只是站在你这边吧，如果不能支持，那至少不是和你对立。
莫亦侬的心头暖暖的，反握住母亲的手，在心里一再保证自己不能再糊涂了。
“不去看看晴深吗？”奚凌岔开话题。
一提到莫晴深，莫亦侬就变了样子。她的手从奚凌掌心挣脱，似乎是有些焦躁，站了起来背对着奚凌：“不了吧，我后天就要走了，明天还有事，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