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她会失望。”奚凌说,“毕竟她等你去看她等了好久,你爸爸也会问为什么后来你不去医院了,还说是不是你们吵架了。”
莫亦侬低着头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啊。其实我和她接触没多长时间,我……我和她的感情也不深,最近更是忙碌,所以就……”不管怎么说,莫亦侬都觉得自己的解释很无力、很苍白。
奚凌浅浅地笑了笑,安慰她:“没事的,也没有非要你抽出时间去看她。我也认为晴深现在最好少接触人,毕竟她还没康复,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莫亦侬神色为难,咬着牙像是在刻意压抑什么。
“那就等你有假期回来再去看她吧,那时候她八成也从医院回到家里了,你也不用这么麻烦特意跑去医院。”
莫亦侬只是点头,默不作声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后来又像是拜托的口气,对奚凌说:“我要走了,妈你可要好好看着她,要让她按时吃药及时检查。”
奚凌连连答应:“她是你姐姐也是我女儿,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她。亦侬,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莫亦侬惊觉说错话了,慌忙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说起,窘迫至极。奚凌笑了笑,宽慰道:“你发什么愣呀?我明白,你是关心她才这么说的。”
莫亦侬心虚,应声敷衍。
“那你先收拾,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好。”
奚凌走出房间,关门前望着莫亦侬的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不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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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侬走的时候,父母、叶随还有宋雨安都到机场送她,关系密切的人几乎都来了,除了莫晴深。父母叮嘱了几句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而宋雨安和叶随是知道她有遗憾与不舍的,可都无能为力。叶随抱抱她,安慰了几句:“一年很快的,等你回来了莫晴深的病也好了。”
虽然大家都清楚莫晴深的病恢复周期没那么短,但都愿意朝着好的方向想,莫亦侬也不例外,微笑着点头——但愿吧。
“好了,差不多要登机了……”莫亦侬说。
叶随又像是想起什么,拉着莫亦侬不让走,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你可别一心只想着往上爬,也多想想莫晴深,她可是在等你。”
莫亦侬瞟了一眼父母,回叶随:“往上爬不是什么坏事。”
“我知道。”叶随加重了语气,后面的话才是关键,“我是说你不许在国外留太长时间,最好培训进修完了就回来。”之前莫亦侬说她完成了培训课程后,可能会在国外的公司留职,这让叶随很是难过。她倒不是反对莫亦侬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做更多的规划,而是她替莫晴深担心。好歹人家是病人,莫亦侬若是长时间不回来,莫晴深怎么办?
宋雨安隐隐约约听见叶随的话,立刻将她拽了回来:“亦侬自己有分寸,你少多管闲事。”
“我这不是为……”叶随想反驳,一看莫胤和奚凌都在,才压低了声音,“我这不是为莫晴深考虑吗?你还是她好朋友呢,一点儿都不为她着想。”
宋雨安只当她是小孩脾气,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转而对莫亦侬说:“别听叶随的,你怎么打算都好。”她相信莫亦侬。
莫亦侬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嫣然一笑,甩了三个字——“我都懂。”
宋雨安冲叶随得意地笑,叶随气个半死,最后又缠上去抱了抱莫亦侬。从大学到现在,她和莫亦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终于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不舍。
……
飞机起飞了,穿越层层云,载着她爱的人去了异国他乡。莫晴深倚着窗台望向窗外,正是深秋向冬日过渡的时候,树枝上的树叶掉了个七七八八,仅剩几片依旧顽强地迎风飘摇。今天的天特别蓝,她的心情也很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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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树叶落了,树枝上覆了一层薄雪;积雪融化,春暖花开;夏日炎炎,枝叶越发茂盛;又到冬日,一片萧条。
一年过去了,莫晴深的头发倒是重新长出来了,只是没以前长,莫亦侬,也还没回来。莫晴深穿着白色毛衣,倚在窗边就这样失了神。
“晴深,我把药拿过来了。”奚凌边倒热水边招呼莫晴深过来吃药。
莫晴深这才回神,缓缓走过来:“妈,你放这儿就好,我自己来。”一年来,两人的关系修复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了病痛生死的折磨和与恋人的别离,莫晴深整个人温和成熟了许多,变得更加豁达。对于奚凌,对于曾经的事,她选择了原谅与放下,也愿意重新接纳母亲。
这固然好。但是在她自己看来,她正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至少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近年来的事仿佛是一块耐心的磨石,慢慢的、一点点地正将她曾经尖锐的棱角磨去。而莫亦侬的离开,将她的生气、她的活力、她的张扬与那点可爱的嚣张一并带走了。
她与母亲之间似乎还是缺少了某种母女应有的亲密,甚至还仿佛隔着一层窗户纸,究其原因,还是那三个字——莫亦侬。
奚凌将水递给她,没在意她的话,仍是将要吃的药一粒粒倒出来数好准备递给莫晴深。很庆幸,莫晴深后期恢复得很好,虽然之后有排异反应,但是好在都挺过来都克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治疗的更进一步,她的身体也在逐渐适应移植过来的造血干细胞。一切似乎都在好转,可莫晴深日复一日的沉默却让奚凌和莫胤忧心起来——晴深不快乐。
“我想出去走走。”艰难地咽下了各式各样的药,莫晴深突然说。
奚凌先是一愣,然后答应:“好啊,你想去哪里?你爸爸没空,我可以陪你。正好我能乘机出去写生。”
莫晴深摇头:“我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奚凌犹豫,“不行,你的身体我不放心。”
“并不是最近啊。等开春以后吧,三四月份我再出去。那时候我的身体应该会更好一些,何况我也不会走远的。”
奚凌想了想:“好吧。总之一切以你的健康为重。”
莫晴深坐在椅子上,视线穿过窗户,等枝头都绿了,要是莫亦侬还没回来,她就要出去。既然还不能去找你,那就努力让原来有朝气的自己活过来。
☆、第九十九章 噩梦
年后,宋雨安和叶随在叶妈妈家住了两天。回家路上宋雨安提出既然顺路就去看看莫晴深。过了年,按理也该聚聚了。
莫晴深坐在院子里发呆,叶随捡了根小树枝,鬼鬼祟祟地走到她身后,往她肩上轻轻戳了戳。莫晴深回过神,头往后扬了扬,见是她们便露出了笑容,对宋雨安说:“雨安,叶随要是把我衣服戳坏了,今晚她就留下来陪我。”
叶随扔了树枝,拍了拍手,抖尽尘土:“你也太得寸进尺了。且不说我有没有戳坏你的衣服,就算我真戳坏了,也用不着把我留你这儿做抵押吧?”
莫晴深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摆摆手:“算了,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要你留下,雨安也不会答应的吧。”
宋雨安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当然,她现在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莫晴深听着这话觉得别扭:“什么叫她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你?难道你们还没……”莫晴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啊,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说不通。”
叶随对于她们两人的谈话内容感到害臊,小声抗议:“别瞎说……”
宋雨安眉眼弯弯,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没有瞎说。你妈妈不是已经正式把你‘卖’给我了吗?”
叶随啐了一口:“是你无赖!何况,我妈哪里有说要把我‘卖’给你?”
当初因为她俩的事,叶随母亲没少和叶随生气,还试图把她软禁。若不是念在叶随的耳疾的份儿上,她妈妈也不会消气消得这么快。
那天在饭桌上,叶随还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三个人沉默地吃着饭,母亲大人不说话,叶随也不敢主动挑起话题。宋雨安倒是没她那么紧张,从容不迫——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随向她使眼色,宋雨安皱着眉让她别瞎掺和,船到桥头自然直。
果然,叶妈妈不一会儿就说话了:“随,你的右耳能听见了,但是助听器还是要戴着。别光顾着漂亮,连耳朵也不管了。”
叶随“嗯嗯”地答应,表现地很是听话。
“现在是答应得爽快,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听话?”叶妈妈不满,当初叶随左耳失聪的时候,医生就嘱咐她要戴助听器,结果叶随偏偏不依,导致右耳的情况急剧恶化。
“阿姨放心,还有我监督她。”宋雨安审时度势,明理地说道。
“雨安,我不能时时看着她照顾她,以后就麻烦你了。”
宋雨安笑意得体:“哪里的话?我照顾她是分内的事。”
母亲放心地点头,说叶随这么毛躁没心眼的人能碰上你是她的福气。宋雨安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您已经把叶随教得很好了,我不用怎么操心。总之是说了好多顺耳的话,把叶妈妈哄得极为高兴。叶妈妈一高兴,又对宋雨安狠狠地夸赞了一番。
叶随气不过,凭什么宋雨安几句话就能让妈妈眉开眼笑?她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宋雨安一眼,见风使舵,不要脸!
宋雨安对她的话丝毫不在意,继续和叶妈妈聊天。两人说着说着又说起叶随手术的事,当时手术方面的事都是由宋雨安一人安排负责,她为叶随奔波劳累,叶妈妈也是看在眼里的。之所以能这么快不再反对叶随她俩的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到了宋雨安真心诚意对叶随的好。
“我知道叶随的手术你操了不少心,也花了很多钱。这些钱,是要还你的。叶随现在也恢复工作了,只是……”
她的话刚起头,宋雨安就知晓她要说什么,急忙打断:“阿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叶随是我爱的人,她以后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在我的能力之内,为她做些事这是我的本分,不存在谁欠谁。和她在一起,我得到的远比我给她的要多得多。如果真要说还,那也应该是我还。这一还,可能就是要一辈子了。”
叶妈妈内心饱受触动,红了眼眶。宋雨安的话让她想起了过世的丈夫,想起他生前对自己的种种好,顿时无限感慨。
“妈……”叶随也跟着难过起来。
见气氛不对,宋雨安又说:“如果真要计较手术的事,那……那就让叶随还吧。”
叶随心里弄不明白这又是唱得哪出,睁圆了双眼瞪着她。
“以身相许如何?”宋雨安用玩笑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叶随真替她感到羞耻,脸唰地就红了。这种话她们俩私底下说说开开玩笑就行,怎么能摆到台面上,尤其是在长辈面前“不知廉耻”地说出来呢?自己的妈妈是开不起这样的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