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级导致的知识不牢固,加上艰苦环境的巨大压力,冷星的成绩像坐跳楼机一般下降着,刚进高中她还可以排进年级前十,一个学期过去后,她已经到了物理数学要不及格的地步。
这下冷星同学发狠了,整夜熬着只为赶上成绩拿奖学金,然而即使成绩回升着,因为之前几次的及格擦边球经历,她自此患上考试焦虑症。每当要考试了,冷星不是感冒就是发烧,要么就是胃痛到死,精神状态极其差,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完全没有平时活泼开朗的形象。这不,她又不对劲了。
期中的系解考试前,冷星用了一个晚上背完所有单词后,第二天因为早饭吃得潦草,加上校车加速度极大,急速启动急速刹车,她的考试焦虑加上生理不适终于混合爆发。在考试前半小时,冷星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只差把五脏六腑全部都倒出去。因而,她在两眼发晕的情况下考完试,甚至“把子宫底看成冈上肌”。
期末的系解考试,她本来十拿九稳了,心情也还不错,可是偏偏她考试前晚噩梦连连,导致她醒来时还沉浸在噩梦里。即使所有的题都顺利答完,她依然是心神不定。
哪怕隔了很久之后,冷星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梦境,宛如电影画面般栩栩如生。只不过,她却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梦中的一切,而主角——是的,她和公爵。
正如所有的梦一样,冷星不记得开头,只记得画面开始在一片怒放的蔷薇园里,眼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神情倨傲。
银发少女有着湛蓝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全身的每一根线条都精致无比。
好漂亮~即使在梦里冷星都不由得赞叹道。
然而少女冰冷地看着她,眼眸毫无温度:“一个……人类。”
说罢舔了舔鲜血浸透般的红润嘴唇。
冷星不由得缩紧了身子,而不远处有喊声:“艾斯特!你在哪?!”
冷星看着梦中的自己转过头去,棕色头发和眼睛在太阳下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银发少女玩味的看着梦中的自己越跑越远,低声自语道:“不过似乎有不错的味道。”
再次看见银发少女是在一个奢华无比的宴会上,她手执酒杯,正和周围的王公贵族们交谈,而梦中的自己只是躲在一角,希望不要被那些贵公子哥们扯去跳舞。
突然——银发少女猛地转身,视线对上角落里的冷星。
蓝色眼眸里是狡黠的光,还有发现猎物的神情。
“蔷薇殿下,您在看谁?”
银发少女身旁献殷勤的男子见少女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连忙问道。
“没什么。”她啜饮着杯中的酒液,冷星甚至可以看见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有酒红色液体缓缓流动。
而躲在角落里的冷星被发现了——
“艾斯特,我找到你了!”
她急忙提起裙摆逃跑,她才不要和那些看似文雅实则风流无比的公子哥跳舞。
月光下,银发少女背对着她,那画面竟有说不出的落寞。
她身穿血红色披风和玄色长袍,手握一支百合。
那是她最爱的花,无暇而纯洁。
百合花瓣纯白娇嫩,上面却沾染着点点鲜血。深沉的暗红给了原本清纯的百合花一丝别样的魅惑。
她轻柔地亲吻手中的百合花瓣,仿佛情人般温柔。
冷星看着棕发女孩忍不住一步步朝她走去。然而周围的大片蔷薇不知为何竟燃起了熊熊火焰,而那个身影就在蔷薇的火焰中逐渐透明,直到消失。
火焰熄灭后,只剩一地焦黑,和凋零的、没有丝毫生之气息的蔷薇花瓣。
百合花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变作彻底的血红。
月光如霜,清冷无比。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银发少女痛苦得抱着头,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她看见棕发女孩捧着银发少女的脸,轻轻摩挲。
“没什么……我只是……好害怕……”她缩在自己的怀里,那个女孩真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略浅。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她拥抱着少女,清晰地感到浑身刺骨的冰冷,就好像整个人都浸在冰水里,但她依然紧紧抱着她,不曾放开。
“我该怎么办,艾斯特……”少女在梦中呢喃。
“殿下又胜利了!”
“前线大捷!”
她看着一身戎装被欢呼的众人包围着的银发少女,心里却难过极了。
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没有喜悦,眼眸空洞得像个木偶,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殿下饶命!”
“滚出去!”
一声巨响,然后是慌慌张张逃出来的人影。
她看着银发少女变得越来越乖戾,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一脚踢翻桌子,或者把眼前的公文撕得粉碎。
周围似乎都被可怕的低气压笼罩着,银发少女目光扫过的地方,水蒸气都能直接结成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连看银发少女一眼都不敢。
时而那蓝眸会化作猩红,像钻子一样盯得人脊背发凉。
然而银发少女却常常无意识地用丝帕擦拭着双手,好像手上有什么令人不快的脏东西。
后来她听到她的梦话,才知道她在擦手上的血,但她总觉得那血液很粘稠,怎么都擦不掉。
她不似初见时那般高傲残忍而且极其蔑视人类,她只是一面冷酷而疯狂地杀人,一面又神经质地躲在自己的怀里啜泣。她知道,她本没有善恶,是自己给了她所谓的人性。
然而那点自己给予她的“人性”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一遍遍对着自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梦境不断跳跃着,最后的片段是那个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女孩浑身鲜血,而银发少女被那些鲜血流动带起的耀眼红光包围着。
她美丽的脸庞上是两道泪痕,然后便是自己的身躯如同失去所有力气般倒下,而银发少女跪倒在地的场景。
突然间,模糊的脸变得清晰无比,发丝却变成了黑色。
那是公爵的脸,带着她熟悉的温柔和一丝丝陌生的冰冷,那冰冷好似被她极力压抑隐藏着,但可以从她深邃的眼眸中透出。
冲天的火光成为了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冷星猛地坐起,之后闹钟响了起来。
她头痛欲裂,全身好似刚刚被卡车碾过。
冷星晃晃脑袋,重新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卷子上,还剩十分钟交卷。
“请写出海绵窦的流出和汇入部位,并说明其作用。”
“请写出躯体运动神经和内脏运动神经的区别。”
她握着笔修改了一下答案,涂掉了几个觉得写得不太好看的字,又开始看名词解释。
“精索、咽峡、二尖瓣复合体、颈动脉窦、乳突小房、灰质、马尾、大脑小脑、苍白球、硬膜外隙。”
她默念着,笔尖不断游走在卷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请考生立即停止答题,全体起立。”
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放在桌面下的手机——其实只是为了看时间,给公爵发了条短信。
“我考完了,困死了。”
她再次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恐怕她这会儿已经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睡着了。
“你在哪?”公爵秒回短信。
“考场,正在往外走。我困得都快站不稳了。”
“那算了,你先去睡觉吧。”
“你有事吗?”冷星晃晃悠悠地和舍友一起慢慢往外走,眼前有些发黑。
几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应,而考场里的人已经快要走完了。
她抬手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你有事吗?”
“没事。”
公爵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起来疲倦不堪。
“没事?好,你来找我吧,到7号上午为止我都没有考试。”
“你先睡觉吧。”她听见冷星的声音模模糊糊,像是随时都会睡着。
“我在自习室等你,你要不来,我感冒了你要负责的。挂了。”
她感觉公爵有点不大对劲。
冷星找了间自习室,把包随手一放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一个小时多过去了,校园里悠长的钟声传来,她才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和旁边正在批公文的公爵。
“发生了什么事?”她揉着眼睛,眼神迷离。由于她还是很困,便枕在了公爵的肩膀上。
“我的记忆,找到了。”
公爵像是挤牙膏般吐出几个字,咬肌紧绷,浑身气息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一遍遍对着自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她,你理解为公爵也可以,理解为艾斯特也可以,角度不同。
这一章算是过渡章吧,事实上接下来就要写到公爵大人其实是受打击了的。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第二反应便是无助了,毕竟她现在处在一个Catch-22的绝境里,她反,普罗修斯就有理由杀她,她不反,普罗修斯和麦基交易那架势分明就是不搞死她不甘心。
还记得第八章吗?——是否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切,到头来皆是谎言。
其实就是在说她的记忆都封印篡改,都是假的。
本大章的标题是【梦】,上半章讲的是公爵找回的记忆其中的一部分,下半章讲的是冷星的梦。之所以取这个标题,就是在说公爵这么多年的生活如梦境一样都是不真实的,而她的记忆也给她一种“在做梦”的感觉。至于冷星的梦……在此不做剧透,这是第二部的棋。
常言人生如梦就是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也就是本章想要表达的真实含义。下一章是插曲,讲普罗修斯的故事。
最近实在太忙了,已经再次陷入了元旦晚会那阵四脚朝天的感觉,而且我已经整整半个月没睡过一个懒觉了,这几天更是丧心病狂到了天天六点起床忙死忙活的地步……我去啊!
☆、Episode 4 权力游戏(上)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庄子
(注:本章为普罗修斯第一人称自述。)
我是多余的。
几乎每天我都可以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到我哥哥的光芒万丈,和我的不受重视。
我的父亲,是梵卓家族着名的亲王,也是一个激进的纯血主义者,而我的母亲,是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类女人。
我像一个影子,像黑暗中潜伏的一只兽,没人在意,没人关心。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她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是温柔还是暴躁,是美丽还是平凡。而我的父亲,正如我所说他是个激进的纯血主义者,我的存在就像一个嘲讽,一道见不得人的伤口,时刻提醒着身为纯血主义者的他居然会有这样一个混血的儿子,梵卓的败类,家族的耻辱。
他对我说过这句话很多遍,我听到这些就如同喝下鲜血一样平常,而我那强大的纯血哥哥常常庇护我,阻止他的话语。
我的太阳神哥哥,我总是这样叫他,因为他和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拥有同一个名字——阿波罗。
但其实我知道他没有看过希腊神话,彼时的他和父亲一样看不起除了纯血贵族之外的任何人,自然也不会有兴趣去欣赏人类的文学作品。很奇怪为什么父亲会为他这样取名,用一个他们所看不起的人类神话里一个神祗的名字。或许,我是唯一一个他不排斥的混血血族,起码,在我们的童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