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老头就是在山里闷得无聊了寂寞了空虚了，好不容易闯进几只小白鼠，自然想要好好耍弄一番了。而且——他是真的很享受当县令的感觉！惊堂木一拍，啧，得有多爽！
林老头兀自陶醉在仿佛手握天下大权野心爆棚的错觉里不能自拔。
“……”
“……”
一阵沉默。
对这个突然之间极其热衷于角色扮演类游戏的老顽童，沈小乔无力扶额。
很傻很天真的赵雅童鞋则是在绞尽脑汁：没见过师傅拿出过皮鞭呀……它会在哪呢会在哪呢？啊，皮鞭这种东西……照着她对小乔的了解，一定是被小乔她私藏了吧！说不定就在小乔藏私房钱的床板夹层里！一定是的！（沈小乔：……）
三人各有所思，全然已经忘却了在堂下跪着的一对可怜的男女。
女子听了方才威胁之语，脸色顿时煞白，却仍是抿紧了唇默不作声，长发披散，头撇向一边，大有舍身就义的意思。
倒是方才中毒的男子服下解药后略微好转，一听还有更重的酷刑立马丢盔弃甲，战栗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奉大齐九公主之命，来此周边寻人的。我们只知此人应在这附近，却不知大体方位，寻了半月有余却并未发现人烟处，今日误闯前辈圣地实乃无心之举，还望诸位放在下二人一条生路，以便我们返回都城复命！”
大齐朝廷的人？林老头眼眸精光暗闪。
心地善良的如同观世音的赵雅姑娘很好心地指路道：“就在这座山脚下其实还是有人烟的，方圆数十里处应该只有那个地方有人家，是以阁下要找人，大约就在那里。那地名唤林庄，四面环山，要找到花些功夫便是。”
那两人人默默对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女子叹口气道：“实不相瞒，九公主派出十人寻找此人，其余八人皆是一无所获。我们两人不甘心无功而返，方才滞留至今。这半月来我们把附近的山头翻了不下三遍，根本未曾发现任何人迹，毋论寻人了。”
怎会如此？沈小乔和赵雅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相同的惊诧与不安，随后不约而同地带着问询的意图看向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没有精神困倦模样的林老头。
林老头垂了垂耷拉着的眼皮，叹口气，抬起头也不看地上那两人，只一挥手，两人的绳索俱已解开。林老头摆手道：“你们走吧，那人已经不在，你们再耗费心力也是徒劳。”
女子一喜，“前辈认识那人？‘不在’又是何意？是可否告知……”林老头锐利的眼神扫过来，那男子拉住女子的肩，摇了摇头。女子还想追问些什么，却也只好作罢。
男子略微收拾下，起身拱手：“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在下告退。”
说完两人施展轻功，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林老头转过身，站得笔直。对上两人沉默着询问的眼神，又是轻叹。
他抚上自己刚蓄不久的白须，缓缓道：
“如今十年之期已到，老头儿我也再没有继续留下你们的缘由了。你们今晚收拾好行李，明早便下山吧。”
临行前的这一晚，沈小乔罕见地失眠了。她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庞大而又奇怪的圈套里面，前行的路迷雾重重又仿佛遍布陷阱。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对，但请原谅她以正常人的脑子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好吧，她看着身边早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且睡姿不雅的赵雅姑娘，只能叹一声，头脑简单果然会比较轻松啊，可惜上天偏偏赐予了她一个不笨却又不怎么聪明的大脑——不上不下吊得人好生难受。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某刻沈小乔脑海里突然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想法：
为了不让剧情风格从毫无逻辑的欢脱走入悬疑大坑，她决定——现在还是赶紧睡吧。
半梦半醒间，沈小乔突然感到一阵凉意。
蓦地惊醒：
是杀气！
沈小乔指缝里已夹上暗器，猛然睁眼，恰好对上一张眼部以下全部蒙在黑布下的脸。
他的眼神凌厉带着杀气，手中提的短剑已然向着床上的沈小乔的要害袭来！
半个呼吸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沈小乔死死盯着那双眼睛，却只感觉无限熟悉。
那灰褐色象征着并不年轻的瞳孔、微微下垂的眼角、尾部有小回钩的一对眉，分明就是……
十年来与她们朝夕相对，悉心教授他们用毒之法的——
林老头。
☆、第13章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养成史（3）
短剑抵上沈小乔脖颈的同时，沈小乔夹着淬了毒暗器的手指也揪住了对方脸上遮着的黑布。睡在沈小乔身边的赵雅赵姑娘，她的身体也做出了更快的反应——连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她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已经扣在了对方的颈部。
蒙面人对于自己所处的窘境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隔着一层黑布哈哈大笑起来。随着笑声震动，绑在他脸上的黑布掉落下来。
果然是林老头无疑。
善良的赵雅姑娘一见这个深夜闯入两女子闺阁的变态大色-魔居然是自己的师傅，顿时瞪着一双牛眼愣住了，整个人保持着半跪在床上、一手掐住林老头脖子的姿势石化在原地：“这这这……怎么是师傅你啊？”
林老头笑完了，恰好看到沈小乔鄙视至极的眼神，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眼睛瞥到一边，却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赵姑娘深受沈小乔的健康教育影响，睡觉时从来不穿内衣（也就是肚兜）。方才仓促起身衣衫早已凌乱，于是此时……
被□□的可怜姑娘赵雅尖叫一声，迅速扑回安全的被窝里瑟瑟发抖，只露出羞愤泛红的一双大眼闪着楚楚动人的水光。
林老头丝毫没有强x未遂被抓现行的自觉，身穿可疑的夜行衣大喇喇站在两个衣衫不整黄花大闺女的床边笑眯眯道：“为师方才思及白日允你们下山之诺，细细一思略觉不妥，怕你们两个傻姑娘一下山便被贼人掳去了，便想来试探一番，”说罢颇为得意地笑了，下垂的眼睛眯起，神似老年版流氓兔，“不愧是我林老儿教出来的好徒弟，哈哈哈哈！”
你还敢再无聊点么林老头？
林老头感受到来自两个好徒儿毫不掩饰的嫌恶之中夹杂着鄙视的视线，额上冒出一滴冷汗。偷偷两条小短腿退了两步，嘿嘿干笑：“既然如此老头儿也就放心了，徒儿们继续睡吧！”随后施展轻功迅速逃离，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两只猛虎在追杀。
“……”
第二天清晨。珞云山。
唯一通往山下的路口处。
昨夜分外和谐的林老头和李老头比肩而立，神清气爽。看向两个徒儿，眼神慈爱欣慰。
昨夜折腾至极的沈小乔和赵姑娘背着行囊，眼圈乌黑。看向两个师傅，目光嫌恶凶狠。
不知内情的李老头误将徒儿的嫌恶曲解为感激。李老头满心父爱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谁让他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有孩子呢——旁边这个老孩子已经够有他受的了。
李老头的思绪渐渐飘远……
十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
十七岁的赵雅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大眼含情。她的眉形生的极为好看，习惯性上扬。娇柔的五官因为长年习武带上了些许英气——同样因为习武，赵雅的身材高挑，足足比沈小乔高了快半个头。沈小乔曾经目测过，放在现代，这个假少女真汉子至少应该有170+。
十七岁的沈小乔拉出去也算是清秀少女一枚。不大的眼睛里黑白分明滴溜溜转着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眼珠，为沈小乔平添了不少的灵气。沈小乔的嘴长得很小很精致——很不凑巧，这和她大如黑洞的胃口截然相反。
都只是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啊……命运却……
李老头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因为受久了，所以变得像个娘炮一样容易矫情伤感。不行不行，他必须夺回自己攻君的地位。
李老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瞥着身边站着站着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某林姓老孩子，使上内劲在底下偷偷掐了下他的虎口，方才看向沈赵二人，和言道：
“我知你二人这十年来多有疑虑，可惜我们碍于条规不便回答。如今十年之约已至，你们有何不解之处，不妨一说。”
说了你就会告诉我们么？早已摸清李老头说话套路的沈小乔嗤之以鼻。
十年间她锲而不舍越挫越勇地问过两个问老不尊的老头无数次，可他们除了能回答诸如“今天晚餐吃什么呀”“李老头你昨天是不是又受了”“师傅你的书架上除了些不入流的东西还有什么”的问题，其余的任何问题——包括“师傅你们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啊”——都不能得到任何回答。
这也是为何直到现在这本书里还没有出现此二人真实姓名的原因。
不过……沈小乔仍心存侥幸，还是试试看吧。
沈小乔深吸口气，向前一步作一揖，态度难得的诚挚恭谦：“小乔敢问师傅，可知我和小雅的父母如今身在何处？”
“……”李老头面带不忍，微有难色。
“……小乔再问，林庄如今可还安好？”
“……”李老头仰头望天，顾左右而言他。
“……十年之约，究竟是谁与师傅们定下的？为何会与我们扯上干系？”
赵雅也是满脸严肃，等待着默不作声两人的回答。
林老头打个呵欠，对这些问题意兴阑珊。为什么没有人关心下昨晚他们的上下问题呢？林老头很苦恼地想，他会很乐意解答的。
李老头踱着方步，抚上胡须，沉默着缓缓摇头：“小乔，小雅，这些事情并非老夫不愿告诉你们，而是老夫实在也是不甚通透，更毋论告知你们。待你们下山后，自会找到答复。”
真想来一句你妹啊。
果然不能对这两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抱有任何希望。
沈小乔面无表情：
“那我们先走了。师傅们请留步。小雅，我们走。”然后拉着赵雅转身就走。
她暂时不想看到这两个藏着掖着偏生还喜欢装腔作势的老头更多一秒。
凭着赵雅姑娘的轻功，一个呼吸间两人已经到达数丈开外。只听得李老头带着内力的声音强迫着灌入沈小乔的耳朵：
“小乔——行走江湖时不可再用‘沈小乔’这个名字——切记！”
沈小乔疾步前行并未回头，只呼了声哨表示她知道了。
此后身后便再没有传来过声音。
并不平坦的山路在脚底下延伸。似乎和十年前马车七拐八弯绕进来的崎岖并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