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安虽然知道缘由,但听了孟虞的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老师x_ing情和善,收不了你这般的弟子。若是收了你,每日不知道要多念多少次阿弥陀佛。”
孟虞听得出宁初安是调侃他,依旧撑着坐了起来,他的脸上犹有压在靠枕上的红痕,气鼓鼓的“那我就不要老师,这总行了吧!”
“不如…”宁初安给他顺着凌乱的发丝,半真半假的说“你称我一句老师,我就把毕生所学传给你。”
“去你的…”孟虞在内心吐槽,不过他不忘正事,眼睛亮晶晶笑着“好啊,我喊你一声师祖,你把我师父收了吧,求你了!”
宁初安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他松开孟虞的手,捡起一旁的剑继续擦拭。
变脸的忒快…孟虞继续歪在塌上,丝毫不受僵持气氛的影响。有气无力的自说自问:
“你说为什么你就不肯呢…我师父他就是头倔驴啊,你不教他他就天天来烦我,他来烦我吧我就来烦你啦…”
“你看我每天缠着,你都没能好好看书。还有上次啊,我不小心打翻了你老师的香炉子听说他当天就回寺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吧…”
“还有…哎,你做什么呢!”孟虞眯着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的压迫感,睁眼便见到宁初安近在咫尺的眼睛。因着半年来日日练武,他的身量高了很多,脸上不再有孱弱之色。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宁初安突然说。
孟虞动了动,发现宁初安基本全把他压实了。只好向他眨了眨眼睛:“你高兴归高兴,别往我身上扑啊,我的腰磕着什么了…”
“磕着…什么了…”宁初安本来一直盯着孟虞,孟虞眼睛好看啊,略圆又带着神气。跟他眨了眨就跟撒娇似得,听得他说磕着了才烫到一样转移了目光。
宁初安的左手将孟虞搂起来一些,右手顺着他的背向下滑去,摸了老半天才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布袋子,宁初安记得没错的话,是刚才孟虞挂在腰间的。
“这是什么…”
“我说这样你别扭不,快先起来。”孟虞被他搂在怀里,穿着春衫的两个人紧紧挨着,热的要死。
见他有所回避,宁初安左手用了用力,两个人贴的更近,他勾起浅笑,细长的眼睛微眯,眼尾现出半点y-in影,很是迷人,嗓音再温柔不过“阿虞,你说这是什么…”
孟虞听到咚咚咚咚的心跳声,是他或者宁初安的,迅速又强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就像宁初安给他下了蛊,让他看见他移动不了视线,开口说不出话。
“是,给我的吗。”
孟虞轻微的点点头。
“我很…欢喜…”宁初安低下头,视线遗憾的在孟虞的唇上扫过,最终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谢谢你。”然后松开他,在一侧坐好。
孟虞这才如梦初醒,他还是有些紧张,摸了摸微烫的脸,想到了什么想问什么都下意识回避过去。只能干巴巴说:“你打开看看,我下学太开心都快忘了…”
宁初安把东西取了出来,是一个镂空雕花的木笔筒。
“倒是一块好木料…”就是平白给这雕工糟蹋了。
“这可是在老师那里花了血泪讨来的,这雕工这花样不错吧,那是小爷亲手画的雕的。你年前生辰在我书房不是说想要个我亲手做的吗,虽然过去挺久了,好歹是小爷的心意不是,你要是敢嫌弃!哼哼。”
宁初安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很好看,我喜欢极了。”他看了眼孟虞,心里道:“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少爷,到了。”马车外小厮道。
五
“孟少爷,卢府到了。”卢府的刘管事在车外道。
孟虞下车站定,仔细看了看卢府的大门。朴素,合矩,看不出来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宅邸。
大门被打开,一管家模样的青衣老伯迎了上来。他笑容很是慈和,向孟虞作揖道:“孟少爷一路可安好,我是府里的管家墉平。”
“一路上多亏了刘管事的安排,甚好。”
刘管事忙称本分,不敢邀功。
“今日我家大人刚好在翰林院掌值,他留下话来让我们好好安置孟少爷,请您就像回到家里一般。”墉管家将他们带到一处厢房,装潢布置都很素雅,看得出来是下了一番心思。“孟少爷且先休息着,稍后就命人把热水吃食送来。”
“多谢世叔费心打点,待世叔回来时望墉管家能让人传个话来,孟虞好亲自去拜谢。”
墉管家应下,又安排了林叔林婶的房间,这才随后领着下人退了出去。
“林叔林婶先去休息吧,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孟虞接过林婶给他倒的水一边说。
“哎,这就去了。”林婶此刻也才有了一丝的放松“这府里的仆人都很规矩,照顾的周到,面色舒展也不拘谨,想来卢大人并非疾言厉色之人。”
孟虞一笑,受了她的宽慰。将所见也说了出来:“这所宅子看上去已经历了几代,依旧朴素自然,花卉Cao木也是随其天x_ing生长,卢大人必是随x_ing开阔的人。前几日在客栈的时候,偶听得官差谈话,方知去岁同陛下大婚的便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嫡女。所以宅中装饰,也有高雅隐贵的。”
“竟然还有这一层,那少爷…”林叔惊喜道:“卢大人身份尊贵,那我们孟家的案子是否就…”
孟虞摇摇头:“世叔认识我,我却不识得他了,待今晚见过再做定论吧。”
洗漱过后,孟虞靠在塌上看那副画像。手指一搭一搭的描着轮廓,突然想起来自己也画过宁初安。那时候住在瑶水之旁,夏雷阵阵扰的他睡不着,便拿起纸笔靠着午夜梦回时刻在心上的印记描摹。
梦中的宁初安是和他相识几年后的样子,比他高了不少,对得起他一声兄长。时常戴的是自己瞎刻的玉簪,从未见他嫌弃过。眉目英气,长年练武也没晒黑的面庞。那时他经常等在院墙外的老树下,有时宽袍博带身姿风流,言笑晏晏的对翻墙的他道:“阿虞贤弟你可要小心些,摔也要看准了兄长在哪。”
可惜,那副画在后来的日子里遗失了,当时孟虞特别伤心,就像再次和宁初安分别了一样,之后他就再也不画了。
*
十七八岁的少年孟虞只觉得与宁初安是关系比别人好上许多的兄弟关系。直到有次王植支支吾吾安慰他,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从头到尾孟虞就听清楚了什么“你有断袖也没关系,咱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了,就冲你没有向我下手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绝交的,放心吧!”
孟虞一头雾水,为什么失落也忘记了,逮着他问“你说什么断袖、绝交?什么你说我是断袖?!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哎,你别紧张。我跟你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了,这圈子才多大。”王植接住孟虞过来的拳脚,苦不堪言的说。
“不止你一个人…”孟虞呆了呆,然后一把拽住王植的衣襟“他们都知道啦?不对,我根本就不是断袖,我和谁断啊,你们…难怪最近怪怪的。”
王植以为他还要隐瞒,毕竟这事还挺严重的,被孟虞他爹知道就不只是断袖了,说不定得断腿。“你和宁初安啊,还瞒着呢。”
“我和…宁初安?”
王植看他怔忡的样子,心情复杂的说:“前几天元宵你是不是和他一起看花灯去了,我当时正和那个…柳小姐逛着呢。记起了你说滔泉洲那里晚上有奇景就要带她去看看,谁知道到了就看到了宁初安搂着你…亲嘴呢。不过你放心,柳小姐没看清你,我也是看到你的衣服挂饰才认出来的。所以前几天才问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孟虞只记得那天的酒好喝极了,美景美色让他醉的不行。他摸了摸嘴唇,想起那种颤栗缱绻的感觉。下意识道:“真的是他…”
王植看他承认了,又转回躺椅躺下:“那晚上我一看见啊,就仔细想了想你们这几年还真挺腻味的,你说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是挺腻味的。”孟虞靠着栏杆坐下,手背搭着眼仰头想了想。宁初安从开始认识就对他很好,有什么要求想法基本都是纵容的。行走时必然同行,坐下要挨在一起,夜宿在一块时晨起都是交颈卧着。他原本想,这位兄长从山上寺里下来的,朋友少的可怜,平日里也只有我与他亲近,虽是因为师父嘱托才有交往,也是十分真心待他的。
同吃一盏茶,同卧一铺榻。起时为我簪冠,晚时携手而归。
原来,这样我与他就是断袖吗。
“不过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啊,先不说你爹会怎么修理你,忠义公府独他一个,虽说爵位不能袭承,但也不能…这个吧,听说老忠义公可是那位都敢打的人。”
孟虞觉得一阵头疼,此刻他惊大于喜,满脑子混乱。“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有一肚子疑问。好兄弟多谢你提醒,我要先去弄明白!”他拾起折扇,抬腿就走。
王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谢我提醒?随后摇头叹了口气,道真是一桩孽缘。
孟虞挠心挠肺的摇扇走着,出来太急倒忘了骑马。之前着急跑了一段现在确实平静了一些,难得仔仔细细的又把两人相处细节想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