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臊得慌。
随后又担心了起来,若是元宵那夜初安兄长也喝醉了呢,错把他当成了其他人,那自己这样去又像什么。退一步讲,就算…就算宁初安真想和他断袖,那怎么办?这也不是说搞就能搞啊。
转而又想,那我孟虞,对他又是什么心思…
不对,倘若他对我没那个心思,我想这个做什么!
*
这边宁初安正从万卷书楼出来,子午连忙打着灯笼迎上去。兴冲冲的说:“主子您看那里是不是孟小少爷,奴才刚才就看到一直有个人在那段路上来来回回十几趟呢,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的,又是摇扇又是跳脚,跟耍猴戏似得…”他说的很是兴致,待宁初安看他一眼才下意识闭了嘴。
隔着短巷来来回回的确是孟虞,似乎在想什么,很是入神。
宁初安让子午先回去,然后独自走了过去。他解下披风,盖在毫无所觉的孟虞身上,顺势把他拉了进巷子来。
孟虞还在想到底‘我先他先’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罩进了一片温暖中。他背靠着墙被圈进一个怀抱里面,还未抬头就听见想着的人的声音。
“阿虞你衣着单薄,在这里喂了多少寒气。”宁初安用鼻尖蹭了蹭孟虞的额头,关切问。
就是这样!孟虞心里想着,这么亲昵的动作,以前竟然没觉得不对。
“我…你先放开我。”孟虞低着头,双手使了劲推开他。
宁初安冷不防的被推后了几步,不禁愕然。“阿虞,怎么了?”他看到孟虞抬起头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心里便有了点预感。
“宁初安我问你,你是不是拿我当兄弟。”孟虞一字一句问。
宁初安只觉得心间发冷,他强自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一直看着孟虞,这是他心念了多久的人啊,今天或许就要诀别了。
孟虞侧头回避了那双带着水色的眼睛,往日这双眼睛总是微微笑着,带着令他放肆心安的纵容,却原来,不是毫无缘由的。
“你都知道了…”孟虞听见他淡淡的问。“是你记起来了吗,元宵节那晚。”
“嗯。”孟虞听见自己带着鼻音,或许是生病了吧。
“你知道吗阿虞,我每次看见你,都想要做那样的事,甚至…不过你定是不肯的,所以只有在你喝醉的时候偷偷的。”宁初安自嘲的笑了笑,他看着孟虞又低下去的脑袋,摸了摸。“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感受着他微冷的指尖,孟虞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他的披风,想解下来却被宁初安按住了手。
“阿虞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宁初安突然问。
孟虞被他的‘喜欢’震了一震,很快的摇头。
“我从小长在兰因寺,住在后院见得最多的不是随从就是僧弥。为了清净,香客都没见过几个,我以为所有人都是过得这样寂寞。直到一天有个小子抱着酒葫芦误闯了进来,大概是前日里看了戏文那日又喝醉了酒,非要和我演一场书生小姐后院密会私定终生的大戏。”宁初安说着说着满脸怀念的笑意,还带着些狡黠。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陪着我的仆从都不在身边。我被他缠的不行,就跟他说我和他一样的不可以成亲。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心里小娘子就是你这样的,管他一样不一样。之后还学了地主恶霸说这亲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那时候的孟虞沉浸在戏文里面不可自拔,又是欺软怕硬的,宁初安当年生病个子小,细声细气便被认做了‘小娘子’。好在孟虞还记得这是一出书生戏,又文绉绉的学了戏本子对宁初安讲了一堆软绵绵的情话。
“你说往后我们二人便是对方的心尖尖,虽不能每日在一处,但总是最亲密能相伴白头的人,且待些时日,就把我明媒正娶带进家门。”宁初安定定的看向孟虞,对方一脸茫然“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反正我记得,这么一等就是这样多年。”
“所以你老问我,记不记得去过兰因寺?”
“嗯…我总想着你能记起些来,说不定还能回应我一二。却是是我妄想了,如今你一知道我的心意就赶来划清界限是吗。”宁初安看上去很是伤心。
“你真傻。当年真是我说的,也不过是醉后的玩笑话。”孟虞叹气说。
“也不仅仅是那件事,阿虞。”宁初安再次靠近他,双手搭在孟虞肩膀上。与他对视后真切的说“无论何时遇见你,我都会喜欢你的。那么你呢,阿虞。”
孟虞摇头,为难的说:“我…我来之前还想过,要是只是我多想了,就还和你做好兄弟。”
宁初安满是失落的收回手,心里的珍宝亮出锋芒,割的他疼痛不已。
孟虞没见过这样的宁初安,他有些慌,脱口而出了想都没想过的话:“我可以忘了今晚的事,然后…”他期待的看着宁初安。
“不可能,阿虞。”宁初安勉强一笑,“我知道你忘x_ing大,但是我不能。阿虞,兄弟是不会时时刻刻想同对方做世上最亲密的人,想要对他最好,把一切爱都给他的。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也别在外面晃荡,天还是挺冷的。”他情绪低落,背过身向外走。
孟虞心头喉间堵得慌,想开口说什么,又害怕的很。只觉得现在是这辈子最不快活的一刻。想他平日里,即使父亲的鞭子,师父拳脚,老师的戒尺,痛也痛快。整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为了快活,宁初安是教他喜欢的,喜欢他对自己笑,对自己温和纵容,他这个人身上还没有自己瞧不顺眼的地方。然后又想,也就对宁初安他才那样上心,挨着戒尺拿到的木料细心雕刻,大冷天的给他凿冰,每天缠他闹他,不也挺快活的吗。老爹和忠义公?管他呢!大不了,就跟戏本子里一样,我们过自己的就好了。
眼见宁初安身影消失在了巷口,孟虞忙追了过去。他一出巷口,又被人推回了墙边,力道大的很,后背痛的他龇牙咧嘴的。
他张口想骂,嘴上却堵进来滑热的唇舌。孟虞睁眼看到压着他亲的可不就是宁初安。宁初安眼里凝着雾色很是可怜,嘴上却凶狠的紧。他咬着孟虞的下唇吮吸着,然后又紧缠着舌头不放,好像要把他吃进肚子里。孟虞起先觉得呼吸不顺畅,但片刻后就斗志昂扬有样学样啃了回去。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这几年孟虞一直同孟初安在一块,没得机会学习技巧,所以喜闻乐见的宁初安舔着伤口败下阵来。
孟虞的脸烫的厉害,眼睛闪着水光,他看着宁初安坚定的说“初安,既然兄弟不做那些事,那我们便不做兄弟了。我想同你一处,别人说两个男人有违伦常,可我从来就不听别人的那一套,我欢喜你,你欢喜我,我们就该在一起的。是吗?”
宁初安心里一阵狂喜,他不是轻易退缩的人,本来想还要用点别的法子让他们在一起。可是孟虞自己开窍了,这何其珍贵。他又亲了亲孟虞,搂着他说说:“我们就是该在一块的。”
六
孟虞在戌时才见到了那位卢世叔。他不擅记人,但见到对方时还是觉得有些印象。
卢定之正是一副家常的打扮,高高瘦瘦的文人模样。
“孟虞见过世叔,此番前来帝京,多谢世叔费心照拂。”孟虞见到长辈,深揖了一番。
“哎,不必多礼。”卢定之忙扶了他起来,细看了孟虞几眼。青年已经快到而立,眉目同先友还是想像的。就是有些郁气,想是过得不太好。“你且先坐下,我跟你说说如今你父亲的案子。”
孟虞称是,在他下首位置坐定。
“碧泉宫一案发生的时候,我早已称疾归乡,所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还是在去年回京之时才知道好友遭此大难,我心悲矣。”卢定之叹息一声又道:“之后我便命人暗暗调查此事,说来也奇,当年其他卷宗不是被毁损就是失踪。唯有此案保存完好,我同大理寺好友一同细细查阅,才知道案子牵连甚广。首当其冲的,竟有好几个一二品官员。这些官员先不说身居要位,也有的是三年前主张开城门迎新帝的功臣。”
孟虞听到这里不禁失落“那这些人,一定动不得。”
卢定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接着说:“可是先前的陛下骄奢 y- ín 逸,轻信小人,暴政连连。留下的是积固陈弊的朝廷,新陛下登基自然是留不得他们的。我向陛下进言彻查当年桩桩冤案时,陛下说他早已吩咐有人在查,等到把那些官员一一查清的时候,就是这些含恨而去的人,沉冤得雪之时。”
“所以现在是,查清了吗?”
卢定之想到御案前年轻却稳重的身影那隐忍多年终于要薄发的样子,点了点头。“贴出皇榜是最后一步惊蛇之举,我今日晚归正是陪同陛下审了这几日落网的人犯。”
孟虞深呼出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多年刻在骨子里让他日日不得安眠的伤痛去掉了一大半,现在才看得到后路一样。
“不过…”卢定之看了孟虞一眼,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心里思量话该不该说。
孟虞以为还有其他变故,又提起了嗓子问:“可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
“罢了,我问你,当年你是为什么独自去了郊外的庄子。”卢定之问起友人孟家时那人多了句嘴,让他留了心。
孟虞想到那时情境,当时父母安好家宅宁静,他却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赧然的开口说:“我与心上人口角了几句,便索x_ing将他的事告知了家人,把家里闹得不得安宁。我爹被我娘拼命拦着才没有打死我,后来就把我关在了郊外庄子里。想来,我与父母大哥最后一年竟是那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