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
那名妇人热切地望向聂源枫,双手紧握在身前,一步步向两人走来。
很可惜,穆谣想象中,感人的母子重逢并没有发生。
初时,聂源枫本能般冲上前两步,却突然停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风云变幻,许久,他才颤声问:“娘,你的病还好吗?”
妇人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马上回道:“见你来,我便好多了。”
聂源枫牙在打颤,不自觉握紧拳头,双目泛红,嘶哑着问:“你知道那是我的大喜日子么?”
显然没料到聂源枫会是这样的反应,妇人听后顿时怔住,半晌才回道:“你成亲了?”
她缓缓回过头,一脸惊异问身边的塔娜:“怎么回事?”
穆谣上前两步,轻轻挽起聂源枫的手,便感到这人身体都在发抖,便安慰般一下一下抚过他的背,试图让他好过一些。
“我、我只是想救回哥哥,也不想让他们俩好上。”
塔娜指了指聂源枫和穆谣,抬手搭上妇人的手臂,求情道:“你不也同意哥哥跟巴雅尔的婚事么?你让他和哥哥在一起吧。”
穆谣快被她的话气笑了,聂源枫更是先他一步,当场发飙:“我已经成婚,另外,我叫聂源枫,不要再拿你们那一套安在我身上。”
他望向妇人,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失望:“既然你身体无碍,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语罢,他用力搂过穆谣的肩膀,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妇人始料未及,语气中带上了哀求:“枫儿,我真不知道。”
聂源枫头也不回,脸上紧绷,牵着穆谣大步往马车走去,全然不顾背后女子的呼声。
连仪态不管,妇人声嘶力竭,竟追到马车边上:“这么多年,你就一句话都不跟娘说吗?”
车中,穆谣看了聂源枫一眼,见他神色痛苦,似在拼命压抑着些什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想跟你娘亲说一句话,你能等等吗?”
没料到穆谣会这么说,聂源枫讶异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回道:“你不必这样。”
“没事,”穆谣拍了拍他的手,半开玩笑半是宽慰道:“毕竟以后我也得叫她娘。”
穆谣掀开车帘,与妇人视线对了个正着,便隐隐感到其中一缕敌意。
他也不拆穿,从容踏下马车,对她恭敬行了个礼,说道:“我是聂源枫的夫君,您的儿婿,我叫穆谣。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就到那边。”说罢,他指了指马车前面一处空地。
妇人本想拒绝,但当她望见穆谣手上的墨玉扳指时,明显全身一震,蹙眉颔首,话中带上一丝傲气:“可以。”
一边观察妇人脸上的神色,穆谣一边轻声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听塔娜的话,您似乎并不同意我俩的婚事?”
神色复杂地看了穆谣一眼,妇人冷冷回道:“康妃,这里的人都这么喊我。”
听她没有否认关于婚事的问题,穆谣心中冷笑一声,面不改色继续问:“您说您不知情,可是您的信,到达的时间却准得很,让人无法不怀疑啊。”
“你什么意思?”康妃瞪了他一眼,目中难掩怒火。
“您跟您夫君的事,我在来的路上听他说了。”
穆谣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心中还有些感慨:没想到,他也有碰上恶家婆的一天,真是有趣。
“我觉得您的做法没什么,那时您才嫁到这里不久,完全没必要守寡。”
他的话让康妃大感意外,她眉毛一挑,冷声问:“你是在讽刺我?对啊,我是不同意你俩的婚事,那又怎么样?我是他娘亲,我不喜欢大越的男人,如果你不离开他,我便对你不客气。”
居然这么快就撕破脸,穆谣心中失笑,毫不畏惧,反是挑衅般望向她:“你知道么,我在成亲前,早就向他求了一封和离书,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分开。”
见康妃对自己的说法嗤之以鼻,穆谣慢慢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就是这封。”
紧接着,康妃果然两眼发光,像是见了猎物的母狼。
穆谣微微一笑,未等她出手,顷刻便当着她的面,把纸撕成了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穆谣:戏精之母……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入冬的郊外,一阵晚风带着瑟缩冷意,卷过地面半枯浅Cao,把如同雪花一般的宣纸碎屑吹向远方,消失无踪。
康妃登时气色大变,雅丽的五官因盛怒而抽搐,她抬起手,银色的护甲差点就要戳到穆谣脸上:“你什么意思?”
云淡风轻地拨开她的手,穆谣余光瞥见聂源枫一脚已踏下马车,似是马上就要冲到自己身边。
他连忙给了聂源枫一个安心的浅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夫君稍安勿躁。
“他正看着我们,你还是不要这么冲动的好。”
穆谣偏了偏头,优哉游哉说道: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不会离开他,希望你能祝福我们,不过,要是你做不到,我也不在乎。”
“我是枫儿的娘亲,你不在乎?”
康妃昂起头,银甲理了理鬓间的发丝,找回一丝骄傲:
“听说你们只相识了两个月,你真的了解他么?”
“让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在他四岁时就抛弃他、并且还故意在他大婚之日添乱的亲娘。”
穆谣眼中冷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实在不明白康妃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有脸说出这种话,要不是碍着她是聂源枫的生母,他老早就把这女人的脸皮都撕了。
“生恩大过天,这话没错,但养育之恩也不轻。”
穆谣眉头紧锁,竭力压制着怒意,才维持住脸上彬彬有礼的表情:
“我之所以不在乎你怎么看,是因为对他而言,你是抛弃他的人,而我,”
他望了一眼不住看向自己的聂源枫,语气中终于带上一丝温和:“是将要跟他相守一生的人,我以为,他刚才的态度,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你,他选的是哪边。”
脸色一下发白,康妃强作镇定,反问道:“若是我执意要阻挠,那又如何?别忘了,我仍然是衡王府的太夫人。你看,枫儿一收到信,还不是马不停蹄赶来。”
听了她的话,穆谣忍不住冷笑出声:“你真的以为他看不出你是在撒谎么?你的信,我也读了,看你都写了些什么鬼东西?”
凉凉地乜了她一眼,穆谣先是一字一句地复述一遍信中内容,讥讽道:“将近二十年没见的儿子,你半个字不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反是又将他爹的罪状痛斥了一遍,再哭诉自己有多苦;总结一句就是,若是他不来见你,就是不孝、天理不容,你自己说你安的什么心?”
那封信穆谣在车上读了不下百遍,每一句他都想反驳:一把年纪还当什么白莲花!
“我才想反问你,”冷眼看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康妃,穆谣沉声道:“老衡王对不起你,跟聂源枫有什么关系?是他让他爹去寻花问柳的么?是他怂恿你抛下他、跑回娘家的么?”
抛下幼子这件事,康妃心中确实有愧,可她怎么容许穆谣一个小辈如此指责她,张狂地回道:“这是他爹欠我的,他是我儿子,补偿我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他是尽孝,不是补偿,请你有点自知之明,”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穆谣额头突突地跳,咬牙道:“而且也不是用牺牲自己的人生来尽孝,还有,你要他补偿你,那你又怎么补偿他?让他跟图门德结亲么?”
狠狠剜了康妃一眼,穆谣斩钉截铁地回道:“您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就算是出家,也不会跟图门德联姻。”
不理康妃狰狞的脸色,穆谣也是气在上头:“本来,身为晚辈,我不好说您些什么;不过,我们大越有一句话,叫‘阿意屈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我今天若是不出言劝说,才是枉为您的儿婿。”
喘了一口气,穆谣才不至于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他努力平伏心情,方继续说:“您跟他爹是上一代的恩怨,无论是谁对谁错,那是你两人之间的事。
退一万步说,他爹真的欠了您,但您也作出了选择,舍弃大越的生活,回到故国,并把儿子过继给其他人,是您主动放弃母亲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