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拿药换命?那你杀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不……我不换我的命,我要你把我儿子送回去,保他平安!”阮茗筝咬着牙看向他,她鱼死网破做这个局,也不过是为了独孤启。
“你若是不下手,三年后他自然便回去了。”
她又疯狂的笑起来,“回去?永远回不去了!一个祸星回去会有什么下场,你们不清楚吗?这可都是拜滕罗所赐啊,拜他所赐啊!”她笑得几乎断了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干Cao堆里,“只要你答应我保独孤启一世平安,我就把解药给你们,剩下的,要杀要剐无所谓。”
廉查看着她疯狂的模样,眼里一片冰冷,他放下手帕,冷漠地说道:“有孤在,滕罗死不了,独孤启,必须死。”
他一甩袖子离开了天牢,阮茗筝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到牢门,紧抓着栅栏目眦尽裂,发出厉鬼般的凄号,最后统统锁在沉重的铁门之后。
阮茗筝处决那天,整个皇宫都能听见她的咒骂,她像个疯子被侍卫从天牢拖到刑场,明明全身都不能动了,嘴巴却没停下来,天也听到了她的咒骂般,乌云聚集,雨在头点地的一刻把她的血冲刷下来,流进了聚阳城的土地里。
廉查在宫里听着高刘的叙述,民众都为她的死感到不安,大概是常年炼蛊的人都带着一股妖邪之气,聚阳城里也弥漫着怨鬼般的气息。
廉查挥挥手,让高刘少听些无稽之谈。
过了十天,陶慕嘉终于醒过来,廉国的巫医果真解了阮茗筝的毒。
一睁眼,陶慕嘉便看见了廉查和巫医,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
“陛下……外面怎么样了。”
廉查蹙起眉头,“先管好你自己吧,还想着外面如何。”
一旁侍女围上来,给他又是倒水又是端药。
陶慕嘉一一推开,问廉查:“阮茗筝怎么样了?”
廉查没好气地说:“死了。”
陶慕嘉紧接着问:“那独孤启呢?”
“等死呢。”
陶慕嘉慌了,忙说:“她母亲犯错,既然已经偿命,何必牵连到他。”
廉查斜睨他,不悦道:“滕罗,你到底是为什么总护着他?”
陶慕嘉咽了口口水,默默低下头。
“你若不说,孤便让他死。”
陶慕嘉几乎把下嘴唇咬出血,抓着被子手指关节发白,他掀开被子,双膝落地,跪在廉查面前。
“臣只求陛下这件事,放了独孤启。”
廉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和愤怒,他俯下身,挑起陶慕嘉的下巴,四目相对。
“你跪下来求我?就为了一个来这里三年的人质?凭什么!”
陶慕嘉咬着牙,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他不跪天不跪地,甚至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如今却给这个人下了跪,心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眼泪已经把他的眼睛模糊。
廉查看他这幅模样,竟也红了眼,恨恨地把他丢在一边。
“来人,把独孤启放了。”
陶慕嘉趴在地上,喘着气沙哑着嗓子,“谢陛下开恩。”
廉查几乎气到发狂,猛地一甩袖子,大骂着:“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吃里扒外的东西!”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陶慕嘉撑着身体起来,旁的人上前来扶他,被他推开,一个人出了太医院。
皇宫里又因为廉查的坏脾气在东奔西走,好些地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陶慕嘉晃晃悠悠地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上。
他问:独孤启去哪了?
1551:带着一身伤,失了魂似的往世安宫去了。
陶慕嘉:世安宫……没有被封吗?
1551:这我哪知道。
陶慕嘉:多谢。
1551:……你没事吧,跟我说谢?你这身体也刚好,外面又冷,你快回去吧,廉查都说了要放了他,不会出尔反尔的。
陶慕嘉没有说话,拖着羸弱的身体往世安宫走。
世安宫再没一个人守着了,上面仿佛罩着黑压压的一片,风穿过烧毁的宫殿和回廊,发出怨鬼般的声音。
独孤启游魂似的推开门,走进再没有阮茗筝的寝殿,几天之内,这里已经面目全非,目光落在了那一摞没有做完的衣服上,那些衣服竟没有被这场大火波及。
他浑浑噩噩地走过去,把衣服抱起来,默不作声地跪在床榻边。
所有难以言喻的悲痛都是从沉默开始,然后像喷泉一样,一点点,涌上心头,淹没五脏六腑。
独孤启从默不作声,到小声啜泣,最后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亲人死去的悲伤从不是来自死去的那一刻,而是看到他们生前的东西,才会被熟悉与疏离感拉扯。独孤启紧抓着这些衣物,好像水中的蚂蚁抓住那唯一的稻Cao一样,不敢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