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跟姜元说话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前背着猫包走了过来,是姜元有过一面之缘的黄公馆家的小年轻,仔细看他猫包前头的透气蜂窝网罩,会发现猫包里面呆着的不是小猫小狗,而是一只毛发失去健康光泽的年老刺猬。
姜元朝着网罩挥挥手,打着招呼,“白先生好。”他接手昆吾居第一次送货便是将一包产自于邓林的坚果送给黄公馆的家仙白尾。
“带着爷爷出来散步,到处走走。”小黄先生暂为白尾的代言人。
李婶奇怪地瞧了一眼年轻人,现在给宠物起什么名字的都有啊,竟然管猫叫爷爷的,也不怕自己亲爷爷抡起拐杖打人。“小姜钱我放这儿了。”
“好的李婶。”姜元点点头,注意力集中在了新来的二位客人身上。他倒是有些担忧,当中午的天气这么热,白尾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能够吃得消吗?
姜元目光中的不赞成太明显,小黄解释,“爷爷说是正午的阳光除邪祟,他晒着舒服。”小黄先生对家仙白尾的爱护只会多不会少,要不是白爷爷保证了,他是不会带着出来的。
“谢谢老板关心,大中午的太阳舒服着呢。”白尾的声音听起来比第一次见时更加苍老了。
既然如此说,姜元便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家事。他已经不是刚刚接手昆吾居的吴下阿蒙,没一点常识,在大金的督促下不断看书的他知道邪祟并不是满大街都是的大路货,撞恶鬼、做恶事、行无道、被怨缠等等才有可能中邪,程度重需要请大师做法、程度轻那晒晒正午至阳便可。
黄家这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家仙才要出来晒太阳。
“麻烦老板给我个大南瓜,再来两斤的生花生。”小黄先生是来光顾姜元生意的。
买了东西之后他礼貌地对姜元点点头离开,猫包里的白尾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刺人的热烈光线透过网罩照进了猫包内,蜷缩在里头的刺猬背刺又脱落了几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元感叹了一句,就低头准备把李婶放在桌面上的钱收起来,“真是的,竟然把茶叶蛋的钱给付了些。”
邻里邻居的,虽说给些东西没什么,但这样客气着往来更能够长久,不会到时候翻了脸,锱铢必较地把针头线脑的旧账都翻出来。不过,姜元好脾气,除非有人单方面找他干架,一般他还真不会计较那么多。
转身进了屋,让在屋里站了好一会儿的木傀儡出去守着摊位。木傀儡是老鬼叔做的,平平的五官没啥特色,但近看远看都是个人,关节灵活、语言刻板,木傀儡的芯子里塞了个仓库里做打包工作的小鬼,相当于机器人的芯片,做生意的时候还挺有脑子,平平板板的声音也能够把前来买菜的阿姨妈妈们逗笑了。
背书太累站摊位松松脑子的姜元继续看书,柜台上的大金晾着肚皮睡得豪迈而坦荡,呼噜一个接一个,不知道梦里面有什么,时不时挥两下前爪、抖动一下腿,看得姜元暗笑不已。
继续投入到看书中,目下他看的名叫《道家养生秘笈》,暂且不知为什么书目里会有它,内容倒是有趣,教人如何顺应天时吃饭穿衣作息,每篇里面都带着菜单,笔者会夹带私货的说这个怎么好吃、那个如何的香,看得姜元恨不得立刻动手做时令的荷香莲子粥、清补白鸭汤、银丝(茭白)虾仁……
看到书中提到了一句,“饮食当合时令,存人之阳气”,姜元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几天和胡玫莉发的信息,这小妮子屡次三番和自己亲近,原来是在吸自己的阳气,还试图和姜元发展出床上友谊,想来个大补。
姜元居于昆吾居,日日吸收灵气,未经修炼的丹田存不住灵气就会外溢,身体里走了一圈出来的便是阳气,很得妖怪们的喜爱,不然自古以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怪谈里面有妖怪吸阳气一说。发展床上友谊,那吸的可就不是阳气了,而是精元,更加宝贵。
姜元是个正派人,还已经有了朱砂痣,自认为有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上了一个人就要矢志不渝、一心一意,欣赏美好的容颜可以,却绝对不会发展出其它。
试问,屹立三界的大丈夫能够是个私德有问题的吗?
肯定不行呀。
“老板日安。”
温润平顺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姜元从布帛中抬起头,看到位穿着灰色短褂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行礼,右手上拿着一串星月菩提做的十八子,十八子上压着一个佛头,是个人面虎齿、头大嘴大的怪物。姜元第二次见到了,怪物为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
“师傅好。”姜元回礼。
面容不甚出众,但气质绝对平和的大和尚道明来意,“我来买纳魂袋。”大和尚眉眼带着轻柔笑意,一笑眼角的皱纹便更加深刻,十数年光y-in过去,年轻的容貌留不住了。
第17章 杀威木奉1(捉虫)
又一日白昼消失,黑夜来临,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有絮絮流云静止不动,闷热的夏夜里一丝风都没有。趴在树上的蝉聒噪地知了知了叫着,像是一群大八卦说着白日里的见闻。一条流浪狗经过岸边柳树的y-in影,黑黢黢的y-in影里似翻动着什么,它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柳树对岸,是南洲市最大的富人别墅区,住着一群非富即贵的人物,不管祖辈是贩运走货的经商人还是土里刨食的农家子,他们的后辈通过种种手段成了同一片小区内的左邻右舍,出则豪车入则豪宅,一幢豪宅是普通人叹为观止的天价数字。
小区里有一李姓人家,在此地住了十七八年,是最早的一批住户。男主人李有福每每看着自家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心里面都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现在要买这么大的一块独门独户的宅子,难喽。
翻过李家攀援着藤蔓的墙壁,里面附庸风雅地仿照江南园林风格做了院子,小桥流水,水边杨柳依依,无风的夜柳枝却不断地摇摆,在院子里一闪一闪的青碧色地灯照s_h_è 下,像是一只只青白的鬼手往主人家的房子够着。
牵着狗巡夜的保安粗鲁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再看那些垂挂下来的柳条纹丝不动。保安嘀咕着,“不过两杯啤酒下肚眼睛竟然花了,妈的,明天要和老李说了,该把院子里地灯修修,一闪一闪的像什么鬼样子。”
他打了个嗝,牵着狗挑了光线明亮的地方走。
地上的y-in影与明亮交错,交界线在保安的脚下蠢蠢欲动,似一张张大开着嘴巴、淌着涎水的狗嘴,无声地咆哮着。保安突然觉得有些冷,手上牵着的大狼狗夹着尾巴贴着他的脚,不安地看着四周。
像是有什么牵引着,保安哆嗦着抬头,透过稀疏的树叶看到了别墅,大半夜的三楼上还亮着灯,被厚实的窗帘挡着,流露出暗黄的光,如同放了很久的老照片,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突然,两只手按在了窗户上,一顺的左手,隔得很远……
保安瞪大了眼睛,一只两只三只……视野里按在窗户上的手越来越多,最后停留在十四,全都是左手。
两腿哆嗦,脚上一片热意,他和狗子都吓尿了。
倏忽间,那些左手如出现时那般诡异地消失不见。
三楼主卧睡着李有福夫妻,李有福四十多岁了,但事业成功、妻妾和睦,看起来没什么不顺心的他保养又好,看着就和三十四五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差不多。他妻子掀开被子下了床,贤惠慈善的她不放心睡在隔壁的人,“有福,我去看看安妮,她晚上说肚子疼我不放心,去陪陪她。”
李有福微不可查地皱了眉,翻看着杂志的他很快放下了杂志,捏着额角笑着对妻子说:“真是麻烦你了。”声音中带着疲累。
妻子温婉地笑了,“都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多照顾是应该的。你早点休息,我在安妮那儿多待一会儿陪她说说话。”
“嗯。”看着妻子离开了卧室,李有福挂着笑容的脸沉了下来,心里面挥之不去的烦躁让他坐卧不安,索x_ing站了起来,紧跟着出了房间。他没有开灯,借着墙壁上幽暗的壁灯摸索着到了地下室,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檀香的味道经久不散,黑暗中两根线香红色的光点如同野兽嗜血的双眸盯着李有福的一举一动。
李有福没有开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侧躺了下来,手温柔的摸着身侧的地面。当年轻时汲汲以求的一切变得唾手可得时,再面对它们反而觉得意兴阑珊,很想有个志同道合的人相濡以沫,但那个人,不见了……
···
南洲大学老校区这儿有个大湖,三四年前学校在湖里面投了鱼苗,经过几年的生长,这些半散养的鱼已经长得老大,今天学校放水捞鱼,有经验的老渔民看着沉甸甸的渔网,好家伙,长得竟然这般大,平均都有一个小孩子那么长了。
经过一个白日的辛苦,一共捞出来一万多斤鱼,新老校区几万号学生免费吃一顿鱼都还有多。多出来的,校领导经过商议在学校门口摆摊便宜卖掉,得来的钱继续买鱼苗,几年后又有成鱼可以吃了。
姜元乘机买了一条十七八斤重的大青鱼,在昆吾居里养了一夜,第二天杀了做全鱼宴。
“大金绕着水盆转了一晚上,恨不得跳进去来个活杀哩。”巴掌大的小脸青白灰败的小满恹恹地坐在厨房里的长桌旁,伸手去够盘子里的酥皮花生,小老板做的可好吃了,晒干的花生剥出花生仁,在调好的j-i蛋面糊里面滚一圈,捞出来放到油锅里炸,外壳变得焦黄捞出来控油,吃起来是又香又脆还甜丝丝的。
因为火候掌握的好,每一粒酥皮花生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去掉酥壳,里面的花生干脆,当零食、做下酒菜都是不错的选择。
“哎呦。”小满委屈地收回小手,“大金好凶,你都拍红我了。”被她捂着的小手上苍白一片,天知道她哪里看出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