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营。
训练如火如荼,布伦达抬手阻止骑士长的下令,目光略过一个又一个身影。
半晌,收回目光,摆了摆手。
没有他想要的。
多是想建功立业的将士,而不是一个小小的侍读。
眼神里,都是深深地欲望。
不论是财富,名声,又或是权利与地位。
人总是想向上爬的。
止住下令列队的声音,骑士长在布伦达身后右侧退两步处站定,安静的等待指示。
即便他早已猜到,整个营,许是不会有人被选中的,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被选中,他,也是不乐意的。
而太子,过分聪慧,也并不如何计较身份,不会勉强。
多半是要空手而归。
并不作停留,对着骑士长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回宫回复帝命。
路过一处略小拱门,布伦达顿了顿。
拱门已经石旧,微微泛黄,底下长着青苔,依稀看见些许裂纹,木门已经损坏了,坑坑洼洼的虫眼,只是半耷拉着,无法闭合。
从缝隙中窥见的,是明亮的彩色。
偏头对着身后的引路者,问。
“那里,是什么地方?”
引路人愣了愣,仔细观摩,才以不确定的口吻回话。
“那片废地,居住的是一位流浪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从未与这边有过交集,因此,了解甚少。”
“去看看。”
话刚说完,便迈步向拱门走去。
“等……殿下。”
身后的人想开口,最后只能跟随着脚步匆匆赶上,若是落下一个侍奉不周的大不敬罪名,才是完了。
走至近前,布伦达才了解此处有多破败。
木门早已腐朽,拴着门的钢铁也只剩黑红色的锈迹。
就在密集的虫洞里,也早已看不见虫的影子。
伸手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一直以来摇摇欲坠的朽木终于彻底结束了一生,落在地上也没有声响。
“谁?”
布伦达听见了稚嫩的童声,带着些微的讶异和警惕。
果然有人在吗。
布伦达顺着花Cao看过去,从明亮色彩的这头到那一头,看见了一个钟灵天秀的孩子。
褐色碎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是温暖的茶色,如同色彩淡雅绚丽的绿松石,那双蓝绿色的眸子干净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他世界的一切。
肤色很白,非是苍白,亦不同于粉白。
是珠玉色的,白皙莹润,就像琅琅美玉,见之忘俗。
浓密的睫羽轻颤,像蝴蝶振翅欲飞,身影较同龄人略微瘦小,略显宽大的泛白衣物并不合身,却被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
站在花丛间,手中拎着旧色的喷壶,那样子十分自然,像是做了千百次一般。
因为有人打理,才会有这样鲜艳的色彩。
布伦达看着他,眼眸微敛,声音平缓,不疾不徐。
“布伦达,你呢,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安迷修微怔,对对方不请自来的不虞也少了几分。
贸然出声后,那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不可否认让他有些紧张。
被师父耳提面命的教导,在一些位高权重的人眼里,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原本的事物,因此要小心,谨慎。
普通人尚有心机,而那些大人物,普一不是心高气傲。
而使人追逐一生的权势,地位,力量,财富,只要沾之零星,便让人如毒髓入骨,无可脱身了。
若可,永不来往才是最好。
嘴唇微抿,回声道。
“无根之萍,安迷修。”
安迷修。
安定,坚持,休止吗。
护卫平和,休止战争。
还真是,让人惊讶的大气魄,赋予这个名字的人,是有多了不起啊。
布伦达微笑着,那双彷如紫水晶的眸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珍,熠熠生辉。
“你的名字,很不错。”
被夸奖了?虽然只是名字。
耳尖染上点点红晕,安迷修直视着他,“谢谢你。”
“锋锐的力量,强大真诚的王。你的名字,被人寄予厚望。”
抬手制止身后人前倾的身体,口中的呵斥。
冷淡的眸色让引路人一惊,反射 x_ing的畏缩后退,垂头再没有动作。
也不在意被直言名意,布伦达态度自然地走近花丛边,手掌落下时仿佛被花瓣埋怨的撑了撑,随后温顺在微凉的掌心里。
是柔软娇嫩的触感,又和深墙里的花不同。
叶子上被虫咬了两个空洞,最外面的花瓣有些萎靡,茎是弯曲且细的,最接近泥土的部分还有着丝缕蛛网。
和那些花不同。那些连花瓣形状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差错的花朵不一样。
是鲜活,真实的。
拥有明亮的色彩。
就像他一样。
收回在花瓣上作乱一圈的手,布伦达思考着,斟酌着开口。
“安迷修,你要不要,做我的侍读。”
侍读?
微怔,安迷修摇了摇头,“感谢你的邀请,但恕我拒绝。”
并不意外他的回拒,却也没料到会如此利落。
这次轮到布伦达愣了。
随行队伍略有声响,引路人也捏了把汗。
这位殿下并不如何苛刻,但却时有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还以为是宫中碎语,以讹传讹,然却是亲自体会了一遭。
更不敢妄言。
不甚在意繁文缛节,也是人尽皆知的暴躁脾气。
不怒则以,一怒即便并非绞杀首落等死相,惹怒殿下的大罪也足以让人此生无望,穷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