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男子之爱
饭毕,娇莺恰恰,杨柳荫荫。
他二人在小镇上晃悠了一个时辰,引得过往女子无不惊叹连连娇呼阵阵。好不容易找到一户家境稍殷实的,他们花十两银子换了人家两匹尚说得过去的马驹,和一身新作的农服。
准备妥当,扬鞭上路。小镇离君子堂并不远,不出半日,二人已行至目的地。
“见过堂主!”
君子堂大门巍峨,明厅敞亮,四个护卫一字排开,向他们年轻的堂主敛首致敬。
“嗯。”林正楠匆匆应了一声,低着头疾步跨进门内。那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知所以。
烟柳拂梦,芳菲清艳。戏蝶翩跹流连,啼鸟声声忘归,在这君子堂内享受春意缱绻。
萧天翊今日的心情看似极好,他慢条斯理的跟着林正楠的步子,饶有兴致的四处观赏。只是快步走在前面的林正楠黑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正楠!”刚绕过一处回廊,一袭白衫匆匆迎上。柳杏生本不打算在君子堂多做停留,只是那一日听说林正楠要只身前往极乐谷,他百般劝阻无果之后,便决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今天一听到下人通报,他就在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一切顺利……”询问的话还没说完,柳杏生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半响没发出一个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跟在后面的萧天翊几乎憋出泪来,见柳杏生这副反应,再也忍不住,连形象都不再顾忌,捧腹大笑起来。
原来林正楠执意不肯再穿他的衣服,但是边陲小镇的百姓,本就是农耕织种自给自足,也没什么闲情去计较梳妆打扮,他们寻了半响也没有找见一家卖成衣的铺子。最后林正楠不得不穿了人家新作的农服,麻布衣服,袖口裤脚又紧紧扎着,穿在他身上十分的不协调。
但是最让萧天翊忍不住的,还是林正楠脚上穿着的那双云丝缎的靴子。
“不……不伦不类……哈哈哈……”萧天翊直笑得岔气。
为了节约路程,他们一路上取的都是人烟荒芜的僻静小道。萧天翊怕林正楠发飙,在没人的地方杀人泄愤,硬是强忍着憋了一路。现在看到柳杏生额角突跳的样子,他是怎么也忍不住,将肚子里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林正楠一记眼刀直插身后人的命门,无奈现在就是拿把真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阻止不了他笑了。
柳杏生强压下嘴角的抽搐,忽视掉林正楠颇为新颖的打扮,问道,“这位是?”
已经失控了萧天翊不让人注意都不容易。
萧天翊极力克制住笑意,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极乐谷萧天翊,久仰玉面画师柳杏生的名号,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哪里,萧谷主乃一派之主,在下只是区区一介文人,应当是柳某的荣幸才是。”柳杏生忙还一礼,将萧天翊扶起。
方才萧天翊笑得狂放,现在这样静下来又是在近处一看,柳杏生有些看呆,不禁微微张开了嘴。
“柳先生怎么了?”萧天翊疑惑道,虽然幼时与柳杏生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未有深交,柳杏生这个反应着实让人不解。
“哦,没什么,只是早就听说萧谷主一表人才是难得的美男子,今日一见发现遥胜传言三分,让柳某不禁自惭形秽。”柳杏生收了收神。
“柳先生过谦了,柳先生既然被誉为‘玉面’画师,仪表又怎会在萧某之下呢。”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江湖客套做的头头是道。
在他二人寒暄的功夫,有下人过来通报。
“堂主,子淳回来了。”
“嗯,知道了,让他等会直接来墨池见我。”林正楠应道。
“子淳吗?”柳杏生插话道,“倒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林正楠睨他一眼,“你这许久还真是久了些,都是按年算的。你许久不见的又何止他一个。”
柳杏生抿唇一笑,“你又在气我不告而别了,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不下十次,可不要再怨我了。”
“你再道歉个十次百次都不够,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快活逍遥,还好意思叫我原谅。”林正楠说话孩子气十足,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两位的感情真是不错。”萧天翊倚着假山石,吊着眉毛看他二人闲聊。“看来林盟主和在下还是生分的很,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对柳先生才是真性情。”
林正楠被他说的脸一红,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柳杏生都不好意思再看,口不择言道,“萧谷主哪里话,在下对萧谷主也是真心实意的。”
说完,才知语失,三人默契的陷入一阵沉默。半响之后,萧天翊才“哦——”了一声,那调调怪里怪气的,扬着尾音还拐了个弯弯,让林正楠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有为萧谷主注备厢房,是在下失误了。”林正楠忙转开话题,叫来下人吩咐道,“为萧谷主准备一间厢房,找人好生伺候,再给五大掌门发帖子,让他们来见我。”
下人一一应允,退下去着手准备。
“萧谷主请随意,等五大掌门到了之后,萧谷主一定可以解除误会的。”林正楠话虽说得正经,却不敢看萧天翊的眼睛。
“劳林盟主费心了,盟主的真心萧某感激不尽。”萧天翊满袖潇洒的一抱拳,跟着下人去了厢房,留下林正楠在原地死咬着牙,在心里将他骂了十遍有余。
“正楠,一切可都顺利?为什么萧天翊跟着你回来了。”此时只剩下柳杏生与林正楠两人,柳杏生不再遮掩自己的担忧,将心中的疑问一一道出。
林正楠看着柳杏生,两天来的疲惫紧张,在见到这个人时才算真真的得到的解脱,满心的劳累都附在一笑中散去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晚些时候去找你。这人是敌是友还不能断定,你也小心一点。”林正楠说着表情渐渐严肃起来,“我先要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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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最初的创立者,是一位退隐江湖的武林高手。他不仅习得一手精妙的剑法,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是武林难得的雅士。在他看来,武学不光光追求外在招式,习武之人的品行也是至关重要的。只有身正才能舞出真真的好剑。他将门派命名为君子堂,就是要门下之人修身养性,人人都做一个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眼前这方墨池,据说就是因为一代代的前辈勤习书法,长年累月在池中清洗笔砚,才将原本清澈的池水染成了今天这样的墨色。
林正楠换好衣服,延着墨池缓缓而行。池中晕着淡淡墨香,墨水之上沉着轮白玉月亮。墨池蜿蜒,延伸至一片雾竹林,那雾竹节节错错,将一处小小的洞穴隐秘其间。
“傅先生。”林正楠步入洞内,轻唤里面的人。
“回来了吗?”略带沙哑的声音回应了他,但是说话之人却没有改变姿势,依然半跪在寒玉床边,紧紧握着床上人的手。
“嗯。”林正楠轻轻的走到他身后。这么多年来,没有事的时候,傅如海总会待在这里,握着林江书的手和他说话。
林正楠并不是没有介意过傅如海和林江书的感情。
他的记忆里没有娘亲的影子,打他记事起,就只有傅如海和林江书忙前忙后的照顾他。
林江书和傅如海总是如影随形,他看见过林江书将头枕在傅如海的肩膀,看见过傅如海从身后环住林江书的腰身。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单纯的觉得,两个人感情好就会是像他们那样。
可是这样美好的幻想并没有持续多少年,随着他的长大,各处而来的非议之声将他埋没。他方知男子与男子不应当是那样的。他开始回避他们二人都在的场合,他抵触傅如海,有人说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娘。
他开始找寻一切娘亲的痕迹,最后在林江书的书房里,他发现了一箱锁着的画,据老仆说那是娘生前画的。
娘是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是上一任掌的独女。她不爱说话,总是安安静静的作画。她画的画很漂亮,只是林正楠没有看过。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林江书,竟拒绝了他打开箱子的请求。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学画,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向林江书和傅如海表达自己的抗议。渐渐的他对作画从一开始的有意为之,变成了真心喜欢。他似乎继承了娘亲在绘画方面的天赋,画出的画越来越惟妙惟肖。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傅如海的百般阻挠。
他不允许他画画,他逼他练武。
对傅如海的畏惧和恨意伴随了他整个童年。也许没有这个人,他就会拥有一个百般疼爱他的娘亲,教他作画,不会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恨一直持续到十四岁,直到明銮殿里的大火将一切烧成了灰烬,连同他的恨意。
很多年来午夜梦回,他还能看到那一夜明銮殿前,失魂落魄的傅如海抱着林江书疯癫了的样子。那一次他真的原谅他们了,他的心为他们而痛。
谁说男子和男子不能相爱呢?如果有一天他能主宰命运,也许他还会替林江书选择傅如海,因为有傅如海的爹笑得太幸福了。
他盼着林江书醒来,不仅为了他自己。
☆、第十章 神笔判官
林正楠噤了声,俏俏的从石洞里退了出去,不再打扰执手的二人。
晚风簌簌,吹得墨池边的芒草沙沙作响,鸢尾折了骨朵,坠在玉盘的倒影里。清辉碎了一池,随波轻晃,再也抓不住同伴的手。
可是又有多少旁观者知道,人于之命运的洪流,也如同这满池的月华般,一朝松了手,就可能再也抓不住彼此了。
清冷的石洞里,傅如海附在林江书的耳畔低语。
“江书你放心吧,楠儿平安的回来了,你安心的再睡一会吧。”只是回答他的不是爱人的轻笑,只有满室的静谧徒留他一人哀伤到麻木。
握在手中的手刚才是动了吗?
傅如海没有去看,这样的幻觉他已有了太多次。希望落空到失望,失望却落不到绝望,于是固执的将一生的时间又单纯的交还给时间,在时间中往复循环,只求有朝一日能与梦中之人一同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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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楠走近墨池,墨池边站着个少年,人不高,腰间却挂了把长剑。
“子淳。”林正楠停下步子,噙着笑望着前方的少年。那少年转过身,月亮照得他的眸子闪闪的,清秀的脸上满是稚气。
“堂主。”刘子淳几步上前,正想抱住林正楠的胳膊,犹豫片刻之后,又单膝跪地,敛首而叩。月余未见,他向堂主行了一个大礼。
林正楠将地上的人扶起,替他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这少年虽不过十四五岁,却是他得力的心腹。
“查的怎么样了?”林正楠问着公事,却没有半分堂主的架子。
子淳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堂主猜的没错,神笔判官很可能还活着。”
判官宋博,二十年前江湖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判官笔出,阎王让路”说的就是那时候的他。宋博为人潇洒,广交天下朋友,他虽不是六派中人,却也是那时六派掌门的忘年之交。
据说二十年前,百姓崇尚武学,江湖势力因此得以壮大,甚至渗透到了朝堂之上。祁皇唯恐权位不保,下了一道荒谬的圣旨,命令百姓上街不得携带武器,家中有习武之人并参与江湖帮派的,家中赋税一律多加一倍。他这道圣旨一下,原本有志习武的年轻人都被泼了盆凉水,纷纷改道,回家种田务农。帮派招收不到新人,又不能与皇帝明着干,于是便有不服的人三天两头上街滋事。原本只是小范围的闹一闹,却不想有一日,一人居然潜进了皇宫,将刀架在了皇帝老儿的脖子上,要求他收回成命。
这人便是宋博。
那被刀架了脖子的皇帝当时满口答应,可待宋博一走,他立刻追下了多条圣旨,对江湖人的打压更甚,尤其要捉拿损了他皇威的宋博。于是原本的不和被激化,以六大派为首,双方在断水崖厮杀了一月有余。只是那时朝廷的实力不像四年前那样弱,两边打到最后都人疲马乏,不得不和书修好。
祁皇同意不再干涉江湖之事,江湖也允诺不涉足朝政,这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却还是出了小小的变故。不知何故,宋博在一夜之间沦为朝廷在逃要犯,也因为六大派的沉默,整个武林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宋博说话。
从此一代枭雄就此销声匿迹,生死不明。
老一辈的事情从来只是林正楠这一代人儿时饭后闲聊的滋谈,只是没想到,在昏迷的林江书身上,竟然有判官笔留下的伤痕。
林江书是什么时候被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神笔判官所伤?是在明銮殿里的那场大战中吗?神笔判官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整整四年来林正楠一直在找答案,也一直在追查宋博的下落,可是似乎除了林江书身上的那道伤之外,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判官还活着。直到一个月前有探子查到了他的下落。
“接着说。”短暂的回忆之后,林正楠让子淳继续汇报探听到的结果。
“是。”子淳道,“属下根据各路探子回报的线索,在梅花岭一带打探到了判官笔的下落。梅花岭一带居住的多为普通百姓,很少有江湖人打斗的事情发生。可是一个月前,打更的人看见有两个人在夜空中追逐。乡野之人见识短浅,以为会飞的东西是鬼魅作祟,所以梅花岭闹鬼的事情一时间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
“宋博?”林正楠蹙眉。
“还不能断定。”子淳摇了摇头,“属下找到了自称看见鬼魂的打更人,在他所说的地方,发现多处屋顶上都有判官笔的痕迹。属下怀疑使判官笔的那人正追杀着什么人,在打斗中留下了这些痕迹。”刘子淳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林正楠陷入了沉思。
“属下无能,并未追查到宋博的行踪,查明老堂主昏迷的真相,请堂主责罚。”说着刘子淳又单膝跪倒,将头深深得埋下。
林正楠将他扶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顺了顺子淳的头发,动作很是亲昵。子淳不过刚刚束发的年纪,还称不上男子,可是对君子堂和他的事从来都是尽心尽力,赴汤蹈火。
“这次去梅花岭,有没有顺道回去看看爷爷?”林正楠转了话题,语气温柔。
“嗯,爷爷他身体很好,多亏老堂主和堂主一直在接济。”刘子淳也笑了,没有了刚才属下长属下短的拘谨,像在和自己的兄长说话。
“身体好就行,以后你要多回去看看他。”林正楠眸光似水,仿佛一触即碎。
子淳忽然想起了寒玉床上的老堂主,心里有点酸,他知道林正楠一直都不开心。他说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可是他却从小没了娘亲,现在连唯一的爹爹也昏迷不醒,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醒。子淳低下头,抿唇不语。
看出他在为自己难过,林正楠揉揉他的头,转过来安慰他。“好了,你也累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去看看师兄师妹他们吧。”
“我留下来陪你。”子淳抬头望着他,一脸固执。
“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做就可以了。”他把子淳拦进怀里,抬头看向天上那轮残月,“你呢,好好的长大就行了。”
夜幕中的月亮,高高在上,从来不用担心风会将自己吹散。
可是那样的月亮应该很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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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南面的一间雅室里,香炉内的兜娄婆在炽热的沉香木中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化作满室的幽香,极尽温柔,却抚不平男子心中被仇恨和屈辱刻下的一道道伤疤。她有些落寞的穿过窗边男子的发丝,投身进凄凄凉有些刺骨的风中。
柳杏生负手而立,抬头看着枝桠间那轮支离破碎的残月,只是进入他眼中的并不是这片景色,而是一场漫天的大火,和大火外满身狼籍的孩子,正茫茫然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四年里多少个夜晚,他都梦见自己冲了过去,抱住孩子瘦弱无助的肩膀,告诉他别怕,他一直在他身边。
只是梦里的孩子总是泪眼婆娑的问他,“是你杀了我爹吗?”
风吹了起来,调皮的玩弄起柳杏生落在肩上的碎发。善解人意的兜娄婆告诉风,不,你别打扰他。
这个男人的心很累。
良久,男人开口了,“他没有死吗……果然,你还是舍不得杀他,哪怕是为了我你也不肯……”他说着笑了起来,时轻时重,古怪的调子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
如果香料可以有眼泪,那么兜娄婆应该在哭吧。
求求你,不要让仇恨迷住了眼睛。
求求你,不要让过去束缚了腿脚。
求求你,不要再伤害你所爱的人,伤害你自己。
风不耐烦的翻滚,冲散了兜娄婆的身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也没有了说下去的机会。
柳杏生感到有一缕淡淡的残香在鼻尖一晃而过,他不知道,其实有很多人哀伤着他的哀伤,甚至有一缕偶尔窥探到他内心的香气,在一个暮春的夜晚,为他流下过并不存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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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九曲蜿蜒,穿过一池菡萏,隐没在月亮照不到的暗影里。
萧天翊蜷着一条腿,阖眼倚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影卫轻轻落在他的身侧。黑色的夜行衣包裹着少年十五岁的瘦小身子,他静静的站着,并没有立刻说话。依旧是纯真清秀的面容,却没有那日在厅堂上送茶时刻意装出的生涩。
阖着眼的人睡着了一般,没有丝毫的戾气,夜色笼着他的脸,朦胧了精致的五官,安详宁静,给人一种莫名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消息放给百晓生了?”那双眼睛突然睁开,眸中寒光一现,驱走了方才的假象。
“嗯。”少年望着他,愣愣的应了一声。
“还有事?”又等了会,见少年还不退下,萧天翊侧过脸,眉稍敛,已有些不悦。
少年被这一看,宛若大梦初醒,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谷主恕罪。”
“恕什么罪?”萧天翊勾着嘴角,将蜷着的腿垂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
“属下……”少年惊慌失措的仰起头,还没说完,人已被萧天翊拽了起来,反身扣在怀里。
“恕你看我的罪?”萧天翊咬着少年的耳垂,手探进他的衣摆下,握着一处轻轻一捏。“你看我也不是一两回了,我岂能次次放过你?”
“谷、谷主……嗯——”少年弓起身子,脸涨得通红,萧天翊的手攀着他敏感之处徐徐施力,折磨着他的神经。
“你喜欢我?”萧天翊看着身前呼吸大乱的人,问得不带感情。
“属、属下不敢……谷主……放开我……我、我……嗯……”少年颤抖着身子苦苦哀求,呻^吟却背叛了自己的尊严,向男人展示了自己的卑微。
快感袭来前的最后一刻,少年忽然脚下一空,被萧天翊扔在了地上。
“你可别真以为我喜欢男色,少用那种眼神看我。”萧天翊望着他,连怜悯都不屑施舍。
少年慌忙跪好,将头埋进膝间,“是。谷主嗜好南风,是故意做给江湖人看的。谷主是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好完成大计。”
“你知道就好,别忘了交代你的事。”萧天翊冷冷丢下一句话,跨过少年朝那暗影之中走去。
少年颓坐在地上,望着萧天翊的背影怔怔出神。风撩起衣摆,将那湿濡一片的地方吹的冰凉,他裹了裹衣服,重新隐退回了黑暗之中。
月上梢头,年年相似,对渺渺苍生一视同仁。
那么高高在上的月亮,可不可以请你少一丝清冷,温暖温暖这些年轻却又各布伤痕的心呢?
☆、第十一章 判官现身
因昨天穿那粗布衣服被萧天翊取笑透了,第二日林正楠特意起了个大早,将箱子里的各色衣衫挨个试了个遍,最后挑了件白底葱绿边的衫子,又将头发梳了三遍之后,才稍稍满意的出了门,去寄冬阁用早膳。到了才发现自己来得太早了,柳杏生和萧天翊都没来。
布菜的丫鬟看到他皆是一愣,觉得自家堂主今天看上去和平时不大一样,又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反正堂主永远都是那么好看。
林正楠在厅里转了一圈很是无聊,便叫丫鬟端了杯茶给他,自己在桌边坐了边喝边等。半杯茶还没下肚,柳杏生就睁着双微肿的眼睛进来了。
“怎么了?”林正楠放下茶杯,看看他的眼睛。
柳杏生抱歉的笑笑,“大概窗户没拴好,整夜吱吱呀呀的吵的人睡不好觉。”
“我去拿热茶给你熏一熏。”林正楠说着,就要去给他倒茶。
“哈哎——”说话间,萧天翊打着哈气也走了进来。“窗户坏了,没睡好。”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关心他睡觉的问题,他自己先交代了。
几个丫鬟正在往桌上端早点,闻言忍不住撇过头偷笑起来。
柳杏生有些尴尬,接过丫鬟刚刚拧好的毛巾擦了擦手。
“看来我君子堂的窗户问题是大了,等会得叫管家好好看一看,免得以后咱们的名声坏在几扇窗户上。”林正楠这一打趣,弄得那些小丫头索性连嘴都不掩,毫无遮拦的笑了出来。有几个还不时偷瞄萧天翊几眼,看完之后脸一红,笑得也矜持了几分。
不知情的萧天翊一头雾水,干眨了半天的眼也没有人给他解释。
“好了好了,你们还是不要取笑我们的萧谷主了。”林正楠表面上这么说,嘴角的笑意却是有增无减。几个丫鬟压着笑朝桌上三人福了福身,应了一声“是”便推推搡搡的出了寄冬阁。
“什么呀。”萧天翊还是没弄明白,一脸无辜的看向林正楠,后者却只是还了他一个万分友好春光无限的笑容。
“丫鬟不懂规矩,萧谷主莫要见怪,早点已备好,我们便入座吧。”林正楠拂了拂葱花边的衣摆,那颜色绿油油的,衬得他的手腕更加白皙。
萧天翊看着那衣服愣了一会,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武林盟主大人这是在记仇。于是他连忙恭维道,“林盟主不愧是林盟主,穿什么都别有一番韵味。昨日是萧某眼拙,没看出来……”话说到一半却想不到怎么往下接。
“没看出来什么?”林正楠眨眨眼。
萧天翊顿了顿,随即霍然一笑,“没看出来林盟主那是在玩新意。”
“咳咳咳……”一旁喝茶的柳杏生被这一句话呛住,林正楠忙给他顺气,还不忘风度翩翩的刮了萧天翊一眼。
“吃饭吃饭。”萧天翊自己给自己打圆场。
檀身玉面的八仙桌上,盛在琉璃盏中的翡翠白玉粥已用冰水凉过,此时正是不烫不冷舒暖适中的温度,散着扑鼻的香气。围绕着琉璃盏,依次排开一盘茶食刀切、奶皮葡萄、翠玉豆糕、花盏龙眼,以及各式精致诱人的小点。
萧天翊看看一桌奢侈考究的早点,幽幽叹出一口长气,“君子堂不愧是武林大派,我极乐谷与之一比,顿时相形见绌了。”
林正楠正在给柳杏生夹菜,听萧天翊这么一说,才想起前日在极乐谷所见,皆是极尽节俭。就连所吃的膳食,也只算的是清淡合口,称不上是多么精良考究。这样一看自己这一桌早膳,确实是有些过分奢侈,反而显得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林正楠为萧天翊盛上一碗翡翠白玉粥,接话道,“萧谷主过谦了,这桌早膳是林某特意为二位准备的,二位远道而来,君子堂虽然不能做到万分周全,但衣食方面是万万不能亏待了二位的。其实林某倒是很中意极乐谷的生活,简单随意,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规矩束缚。”
“既然林盟主中意我极乐谷闲云野鹤的生活,以后不妨长来谷中做客,你我二人也好品茗畅谈,增进增进感情。”萧天翊接过粥,一脸笑意的看着林正楠,眼中满含期待诚恳。
林正楠只觉得萧天翊“增进感情”四字极富内涵,眼角忍不住有点抽抽。虽然旁人如柳杏生看不出其中端倪,但萧天翊还是将林正楠脸上显出的半刻迟疑尽收眼底,内心不禁畅快淋漓。心想着,就林正楠那点小花花肠子,跟他斗还嫩了一点。
柳杏生看着二人各自天人交战,仿佛还有些暗中较劲的意思,心中顿生孤立之感,很不是滋味,于是从林正楠近手边的一盘装盛蜜饯果实的六角盒中,夹起一颗圆溜溜红灿灿的糖衣山楂,放进林正楠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