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下得大,好在车直接进到地库,汤贞的鞋子没碰到雨水。他出了电梯门,走到家门前,伸手握住门把,“嘀”的一声,门便开了。
温心在门外接到一个电话,她声音殷切,还没说两句,音调陡然升高:“我、我今天没见过他,他怎么了?”
汤贞走过玄关,脚踩过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水渍,他听见温心在走廊上着急得快要哭了:“都这个时候了,子轲能去哪儿?”
汤贞走进卧室,努力脱掉了大衣,把灯打开。
周子轲就坐在他面前,高高大大一个人,从头到脚,全身都s-hi透了,嘴角青肿,带着酒气,窗户开着,风卷进来,周子轲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就望在汤贞身上。
*
汤贞呼吸有点不稳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有人在他背后静静关上了门,汤贞回头,刚要叫祁禄,周子轲突然把他拽过来,一把将汤贞抱紧了。
汤贞膝盖发软,周子轲紧紧抱着他,让汤贞坐到周子轲腿上。汤贞抬起头瞧周子轲的眼睛。周子轲面上全是雨水,低着头,s-hi漉漉的眼睛血红,那长睫毛也被雨浸透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周子轲轻声问。
汤贞愣在原地。
周子轲声音闷闷的,低沉,压抑着不快,委屈,痛苦,和平r.ì里他刀锋似的冷淡口吻完全不同。
房间不是密闭的,汤贞感觉到了风,从窗外乌黑的雨夜,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潮s-hi空气涌进来。可他又不觉得冷,小周抱着他,用后背把一切寒冷的黑夜都挡住了。
他听见小周苦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你是不是还是特别不想看见我。”
“你是不是喝酒了。”汤贞抬头看他。
周子轲愣了一会儿,问:“你还管我喝不喝酒。”
汤贞闭上嘴。
周子轲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汤贞不说话。
“你记得,”周子轲说,他搂着汤贞的腰,把汤贞箍得更紧,像是他不这么做汤贞就会故技重施,会再次轻而易举地避开他,避开他的问题,他握着汤贞的右手,放在手心里攥着,“你来找过我,为什么说你忘了。”
汤贞说,小周,我不知道……
你知道。周子轲说。你是怎么回答肖扬的。
汤贞低下头,面色苍白,用气声掩盖:“肖扬……”
周子轲垂下眼,望着他,盯着他一举一动。
“他说他被我吓坏了。”汤贞像在说梦话。
“我和他道歉,”汤贞告诉周子轲,“虽然我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是这样,”周子轲一脸失望,不客气道,“那你为什么还求他瞒着郭姐。”
汤贞没说话了。
周子轲看了他一会儿,低头,不高兴地揉手心里汤贞那只手。汤贞的手指细长,冰凉,指甲被剪得奇短,丑丑的。周子轲来回摸他的手,从指尖摸到手心,再摸到手背,周子轲合起手掌,把汤贞的包在里面。
“你怎么不说话了。”周子轲问他。
汤贞眼眶一阵发热,他感觉周子轲滚烫的呼吸就近近在他脸颊上。
“你说话。”
“我……”汤贞再一次冷静下来,好像一个失败的主持人,在重新找回节奏,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周,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周子轲打断他。
汤贞嗫嚅,嘴唇干涩得厉害。
他放弃了。
周子轲的手也冷得很,穿过汤贞遮住脸的长发,像穿过溪流。周子轲见汤贞又不说话了,索x_ing替他回答:“你只是觉得,我不会勉强你,是不是……”
“……”
“你知道你生着病,我就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子轲一句话虽轻,却说得咬牙切齿,他很难掩饰他的情绪。
汤贞安静下来,风雨不动的。
“郭小莉知道了。”周子轲突然说。
汤贞听着。
“我等了你五天,”周子轲望着他,喃喃低语,“我受够了。无论是她,还是你,我不要别的,汤贞,你给我一句实话。”
汤贞平静的样子几乎不真实,他在周子轲的怀抱里视线低垂,听到周子轲的话,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来找过我,是不是。”周子轲说。
汤贞不说话,周子轲扶汤贞的脖子,把汤贞近乎麻木的脸抬起来。
汤贞眼睛睁开了,那么近,望着他,汤贞的任何异动都逃不过周子轲的眼睛。
可周子轲在这双几近干枯的眼底看不到任何东西。
你来找过我。周子轲声音冷冷淡淡的,不放弃地说,不放弃地恳求,你来找我了,是不是。
你告诉我你来找过我,让我知道这么多年……不是我的幻觉。
周子轲喝多了,说一句要喘三句,带着气音,咄咄逼人,又断断续续。字字句句恨不能带满了刺,也不知道他是想刺别人,还是刺他自己。他好像真的很困了,也很累,雨又大,风又大,他s-hi透了,浑身冰冷,眼也冰冷,手也冰冷,心也冰冷。他怔怔瞧着汤贞,汤贞看着他,就是不回答。
直到他把发沉的额头搭在汤贞身上。
“我做过错事,我错了……你生气也好,骂我也好……”周子轲喃喃道,声音轻得如同风声,“你和我说句话……”
汤贞好半天才努力地说,小周,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几分钟,汤贞感觉周子轲额头烫得厉害,连搂着他的一双手臂也在发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