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排的顺,林导也高兴,媒体也省事。林导对汤贞夸祁禄,说这小孩挺灵的,上回说了他一次,这回就好了。又说骆天天,在台上要专心,不要到处乱看,观众都看着你呢。
骆天天扁了扁嘴。汤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伸手搂他肩膀:“快和林爷说,我下次就改。”
我下次就改。骆天天沙哑着声音说。
有媒体记者给汤贞送了一篮水果,还送了两个西瓜,放在休息室里。乔贺在自己房间小声念台词,斟酌着语气,有工作人员从外面敲门,说汤贞老师在他休息室里切水果,一伙人在他那吃,让我来叫乔贺老师一起。
乔贺进去的时候,一群年轻孩子,闹闹哄哄,把汤贞并不小的一间休息室挤得满满当当。沙发上坐的是人,凳子上坐的是人,箱子上坐的也是人。
汤贞坐在最里面,挨着骆天天。骆天天闷头一个劲儿吃西瓜,吃得手上衣服上都是。乔贺走过去,听见汤贞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天天,怎么在台上老是走神。”
骆天天嘴里塞满了西瓜,听了汤贞的话,闭着嘴用力咀嚼,忽然抬头往休息室另个角落看了一眼。
乔贺回头,瞧见骆天天望着的方向,一个穿背心的男人正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周围闹成这样,他睡得着?
骆天天忿忿不平,可看他的眼神,分明又很委屈。
他只是说:“我没走神,我就是听不懂导演说什么。”
汤贞问,你什么地方听不懂。
“他说什么,叫我们看好吊麦地麦,我又不知道是什么跟什么,听不懂他说的话。”
汤贞和他解释了一会儿,骆天天闷头不开心地吃瓜,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汤贞看见乔贺,叫他过来坐下,伸手拿了块西瓜给他。
乔贺听见汤贞和骆天天说,天天,你这个泪痣挺特别的,应该留着,不要总把它挡住。
骆天天抬头看了汤贞一眼,说,我才不留呢,我明儿就把它打了去。
为什么。汤贞问他。
骆天天低头吃瓜,说,哥你都没有,我也不要。
下午林导和几位老演员商量,要排一排梁山伯死后,梁家二老的戏。汤贞闲得没事,在台下看了一会儿老前辈们的演出。
排到第二遍的时候,汤贞回了自己休息室。乔贺路过门口,瞧见他抱了一把吉他,坐在沙发上弹,梁丘云坐在一边,用一种保护x_ing的姿态把手扶在汤贞的沙发靠背上。
里面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小小的沙发四周围满了镜头。
汤贞余光瞥见乔贺,他扫了扫弦,铮铮的,像在和乔贺打招呼。
乔贺走进去,看了眼周围的镜头,问,你在弹什么。
“我的歌,”汤贞说,他皱了皱眉,苦笑着,“演唱会快到了,我还没怎么练呢。”
你要自弹自唱?乔贺问。
汤贞拨弄着吉他弦,抬头望着乔贺,轻轻唱了几句。
乔贺试图听清歌词,却只听见了几个词,回家,大河,爸爸,妈妈。
挺好听的。他说。
真的?汤贞眼睛亮了亮。
这歌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汤贞说。
有媒体在一旁拍,乔贺觉得说话都不自在。但看汤贞,他倒是自由自在,落落大方,镜头对准他,摄影师团团围着他,他却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人,一个人弹得高兴,听乔贺说好听,他又弹了一段别的。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汤贞告诉乔贺,这歌他以前在电视上唱过一次,他妈妈知道了,挺生气的,说丢家里的脸,叫他不许再唱了。
你真的觉得好听?汤贞走之前问。
乔贺点头,问他,你这就走?
汤贞说,有个工作挺急的,他和林爷请了假:“梁兄,我先走了。”
乔贺目送他。
副导演收拾道具的时候和乔贺说,这就是当明星的素质。
“你来得晚,没看见,今天早上那群媒体从休息室跟了他一路。还有个杂志记者跑去开汤贞的包,把里面东西都倒出来,挨个拍。这有什么好拍的啊,我觉得这是个人隐私啊。”
乔贺问,汤贞让他们拍了?
“让了啊,怎么不让。也没翻出来什么奇怪东西。你说,这要当明星,还真是要从头包装到脚,从里包装到外,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翻包了。”
“生活在聚光灯下,年纪轻轻的。”乔贺说。
“太累了,我看着都替他累,”副导演说,“他昨天回酒店还输液来着,你看见了吗,他在屋里打吊瓶。”
乔贺一愣,副导演拆一组线,他帮忙搭了把手:“我不知道,输液?”
“你回来的晚,估计没瞧见。有个护士坐他车一块来的,我去问了,说是劳累过度,”副导演拆完了,把线该放哪儿放哪儿,说着,“你说才多大人啊,累到打吊针,也太拼太苦了。年轻时候赚这些卖命钱,等老了还不是要还。”
乔贺说,我看他每天都挺高兴的。
乔贺走的时候想起,他昨晚上回酒店以后,明明见过汤贞的。他们还一块在yá-ng台上喝茶,吹着小风聊天。汤贞说他在读一本写魏晋时期生活的风俗书,但他没什么时间,只能在车里的时候读个皮毛。乔贺对这个了解。他和汤贞讲起魏晋的历史,讲那个时代的文人墨客,自由潇洒,汪洋恣肆,他讲起竹林七贤,讲起阮籍,讲起嵇康。
汤贞握着他的茶,从旁用心地听着。他望着乔贺的模样让乔贺想起那些山林里的小鹿,眼睛大大睁着,活在猎人的枪口里,对世界充满好奇。它们跟在父母后面,学习如何飞跃山谷。
骆天天追在后面:“你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理我了?”
梁丘云对电话那端说:“妈,我这就去接你们。”说完他扣了手机,跨上机车,拿过头盔往头上戴。
骆天天抢先一步把头盔抢过来,圆圆一个,抱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