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深处有扇小门,一个人走过来,西装革履:“是梁丘云先生?”
梁丘云把目光从手边的雕塑上收回来,生硬地“嗯”了一声。
“方老板在花园等你。”
他们一起进了那扇门,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过一扇门,又一扇门,再一扇门,这大概都是方曦和套房里其他的房间。梁丘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时不时回头看,直到走到头了。请进。那个人说。不知把哪儿的一扇门打开。
梁丘云眼前一亮。
“你们不知道,蕙兰那个儿子给惯的,把她家周老爷子气得,够呛!一点法子没有。”
还未进去,先听见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梁丘云眯了眯眼睛,看见一只穿了高跟拖鞋的脚在不远处的吧台上晃。
一个长发女人,穿着件浅色的睡袍,手上夹着烟,坐在屋顶花园的吧台上。刚才便是她在说话。
“你去看周穆蕙兰了?”
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一些。梁丘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她旁边站了一个男人,穿了衬衫西裤,身材高大。
梁丘云只凭背影就认出了他,方曦和。
这会儿方曦和嘴里叼了烟,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正亲昵地帮他打领带。梁丘云猜,这个女人就是辛明珠。
长发女人说:“我昨个刚去的,和老刘他们家两口子。去了以后发现老艾他们家两口子也在。蕙兰挺j.īng_神的,我还见着她那个儿子了,我跟你说,真是周世友亲生的,那臭脾气,摆那臭脸,和周世友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也亏得蕙兰受得了。你还没去?”
“没有,”辛明珠给方曦和扫了扫肩膀,说,“我过两天再去吧,这么多人挤一块,怕累着她。”
“辛姐,依我看,你还是早去吧。”
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怎么呢。”
“蕙兰阿姨都病成那样了,还不是说没就没啊。”那年轻男人说。
辛明珠扭头望向吧台:“你这个贱嘴,说的什么话。在人家兰庄酒店里。”
梁丘云顺了辛明珠的目光,往吧台深处看,看见一个穿花衬衫的年轻男人,两个圆圆的墨镜片遮了眼睛,嬉皮笑脸坐在里面。
“兰庄怎么了,这又没外人。”年轻男人笑着说。
“小甘,抽嘴。”方曦和低声说。
年轻男人“哎哟”一声:“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辛明珠说:“叫你小叔听见,回头还得揍你。”
“甘清,你到底行不行啊,”坐在吧台上的长发女人叫道,“成天游手好闲,你小叔指派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个屁。”那叫甘清的男人说,把嘴里的柠檬片吐了。
“你小叔还是指望不上你。看人老艾家两口子,”长发女人说,扭头看了辛明珠,“老艾那儿子,明珠你见过吧,虎头虎脑的,看着傻不愣登的,把蕙兰那宝贝儿子哄的啊。怎么人老艾生个儿子就这么有眼力劲儿。听蕙兰说,老艾家一家三口现在成天被周老爷子叫家去吃便饭。”
“谁?”辛明珠问。
“艾宏达啊,那个脑袋圆的。你忘了,前几年给方总送一堆东北土特产那个。”
“他?”辛明珠一愣,诧异道,“他……怎么和老周家攀上的关系?”
“看人家生的好儿子啊,”长发女人抽了一口烟,含在嘴里,又吐出来,“你不知道?都传遍了。人两口子现在是周世友的座上宾。”
“周老爷子也不容易,”方曦和开口了,“老来得子,关系不睦,这夫人又要走了。”他跟辛明珠说:“我也去拜访一下吧。你什么时候去。”
辛明珠看他一眼,欣喜地笑了:“那天问你去不去,你说不去。”
“你缺个伴,我还能不陪吗。”方曦和说。
长发女人听着,一边笑,一边跟辛明珠使眼色。
“梁先生,您怎么不进去。”
梁丘云回神,一转头,见是那个带他进来的人,刚才就一直守在他身后。
梁丘云张了张嘴,有点尴尬。对方走过他身边,直直走向方曦和。
“方先生,梁丘云先生到了。”
辛明珠探头一看:“哎,小梁来了。”
方曦和点头,叼着烟,粗声道:“让他进来。”
梁丘云走过去。
方曦和背对着他,辛明珠望了他,那长发女人歪过头打量他。
“这人谁啊?”甘清随口问道。
地板好像变成松软的沙,梁丘云每迈一步,脚陷进去,不让他往外拔。
“不知道,”长发女人说,踢着她n_ai油色的高跟拖鞋,小声问,“明珠,谁啊。”
“小汤的朋友,”辛明珠说,接着朝梁丘云一招手,“小梁,过来坐。”
“小汤?”甘清一愣,把他那两个圆片墨镜一摘,“哪个小汤?”
梁丘云站在方曦和面前。
方曦和年纪大梁丘云二十余岁,换算一下,这个男人活过的r.ì头是梁丘云两倍还长。他的生活,梁丘云不了解,他穿的衬衫,打的领带,他嘴里的烟,甚至他眼尾的皱纹,梁丘云都只能远观。对方曦和,梁丘云所知的也不过就是杂志上那点内容——多少年商海闯d_àng,一脚跨进娱乐行业,捧红了多少人,赚得多少钱。还有公司的人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话:没有方曦和的撑腰,汤贞绝不会有今天。
梁丘云眼看着方曦和吞云吐雾,来的路上心里跑过一遍的词,这会儿一句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