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作者:梁白开(下)【完结】(25)

2019-04-04  作者|标签:梁白开 江湖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奇门遁甲的东西我没太看懂,所以就没有详细写,还请见谅

  ☆、青山缭绕疑无路

  传志终是不舍得死。许是心头念着阿笙,上天眷顾,引他不经意抬头,瞧见屋上房梁,赶在来人进门前跃了上去。他摸到暗处,抱紧了刀,静静等待着。

  那人却没有进来。只叩了叩门,“咚——”“咚”“咚”三声,在阒静的夜中格外响,继而便再无声息了。

  传志屏息,死死盯着那扇门,门前的地上映着那人黑色的影子。阿笙教过他,凡事莫急莫燥,后发制人也未尝不可。那个人不动,他也不动。他听到窗外微弱的虫鸣,不知这时节里,是什么虫子还活着呢?

  不知过了多久,传志忽感到身下的房梁在微微颤动,几不可察的。他眯眼,看向月光照亮的一块光斑,梁上的灰尘着实动起来了。传志一手握紧刀柄。

  几乎没有什么声响,传志看到茶案后的一方地面,忽给人推开了。庄敬亭从下面走了出来。

  果真有地道!传志目不转睛地瞧着,想看他如何c.ao控那石板门,却只见他轻轻一推,那门便被合上,融进了地面似的,不曾留一道缝隙。

  庄敬亭仍是白日的装束,两手空空。他看一眼门前的那道影子,背过身去立在茶案前,一面向茶壶中倒水,一面道:“事情已办妥了。”

  那人推门而入,笑道:“所幸这娃娃住得不远,姑娘们能替你把遗骨找来。若真真找了个京城的孩子,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了。”

  她一进门,传志脚底便生出一股寒气来:原来祝老太太和庄敬亭是一伙的!听她所言,那另一个方传志也是邻近找来的,不知遗骨又是何意?

  “都是老太太的功劳,如今万事俱备,到了明日,此事总算可以了结。这十几年来,庄某还不曾好好睡过。”茶案边是一只小炉,庄敬亭向炉中添了炭火,红色的火苗不住摇摆,不多时,壶中的水已沸了。用水涮了茶具,取茶时他的手有些抖,茶叶洒了些。祝罗敷轻笑一声,见他猛将茶匙摔在案上,骂道:“直娘贼的连个小娘儿都呒没碰!到了明日,到了明日……”

  祝罗敷笑道:“到了明日,老朽亲自为你寻几个姑娘来,如何?”

  庄敬亭冷笑,仍是泡茶:“我瞧你那个阿柔便很贴心。旁人我也信不过。”

  “使不得,老朽也就这么一个贴心人。庄先生还是疑心太重,苏州城里恁多烟花柳巷,还找不到一个称心的姑娘?”

  庄敬亭鼻中一嗤,为她倒了碗茶:“事已办妥,今夜找我还有何事?”

  祝罗敷接过,指尖在茶碗上摩挲再三,并不去喝:“庄先生没有话要同老朽讲吗?”

  “老太太想听什么话?”

  “庄先生竟不知老朽想听什么话?”

  庄敬亭不动声色退后两步,倚在茶案上笑道:“一切都在你我预料之中,还有什么是老太太不知道的?”

  祝罗敷放下茶碗。传志先前当她是个和善的长辈,身躯稍稍佝偻,说话也是温软的。从不知她还可以将脊背挺得如此笔直,连声音也是凛冽的:“你要同老朽装傻?”

  她眸中精光乍现,庄敬亭当即跌坐在地。

  “你莫忘了老朽为何会站在这里。老朽再问你一次,可还有话要讲?”庄敬亭面露恐惧,啊啊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祝罗敷冷哼一声,不屑道:“若非为了天下至宝,何苦同你这种货色来往。”衣袖在他面上一拂,他才接连咳嗽着,喘过气来。

  传志不懂狐媚之术,瞧得惊诧不已,又想:原来姓庄的也不怎厉害,这样微末的功夫,当年怎就谋害了方家?

  庄敬亭爬起身,一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喘息道:“那藏宝图……确确实实,就,就藏在老头子肚里。”

  传志一惊,连祝罗敷也蹙眉道:“岂有这样的事?”

  庄敬亭一抹嘴,y-in恻恻道:“藏宝图是画在羊皮上的,外头又裹了蜡,不知他如何放进肚里的,现今皮肉化了,那蜡丸就掉了出来。”

  祝罗敷沉吟道:“十几年不曾给人找到的东西,罗成白日里说兴许在方携泰坟里,夜里你便将其挖了出来,天下间岂有如此巧的事?莫非是姓罗的耍我们?可姑娘们查到的底细,都一干二净……”

  “我当年将这里翻得七七八八,也不曾找到那玩意儿,还当它确实被付九带走了。这十几年,江湖中也无人疑心那东西仍在落梅庄。谁想到就在眼皮底下?倒也是老头的作风,天下间再没有比他更疑心的人,何况,”庄敬亭道,“你若见了那图,便晓得它决计不是假的。”

  祝罗敷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庄敬亭摇头笑道:“老太太,在下已答应事成之后那天下至宝分你三成。如今图已到手,明日英雄盟会散去,我将它挖出来,该给你的一定双手奉上,你又何必问恁多无用之事?若传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祝罗敷抬眼瞥他,两人僵持不下,皆丝毫不肯让步。过得片刻,祝罗敷嫣然一笑,道:“老朽是生意人,说三成,便是三成,自不会到这时坐地起价。”

  “那是自然,钱财总不如万窟山的声名重要。”

  祝罗敷叹息一声:“只可惜今日老朽知道了一件事。这件事呢,总值得再加二成。肥肉就在嘴边,哪个生意人也不会舍得松口。”

  她说得信誓旦旦,庄敬亭面色发冷,五指扣在茶案一角,并不言语。

  “在花厅中,老朽本已信了你的故事。庄先生是方老爷的救命恩人,到头来却连个半个子儿都拿不到,方老爷端的不厚道,杀了他也是应当。”祝罗敷缓缓道,“便是给世人知道了,念在庄先生十几年来兢兢业业的苦,也不会过多怪罪。”

  庄敬亭怒不可遏,双目几要冒出火来:“你有屁就放!”

  祝罗敷道:“你已按捺了十八年,又何必急此一时?老朽只是今夜忽想明白了,那封决口中的玉……庄先生,你道此事值不值再加二成?”

  庄敬亭似蓦地给人定住了。清冷的月光映在他毫无灰白的面颊上,竟像是死了一般可怖。

  祝罗敷很是悠然地端详着他的面容,知道他受了绝顶大的打击,需要缓上一时片刻才能回过神来。她勾起唇角,还待开口,笑容却也定住了。

  谁也料不到,那茶案中会迸s_h_è 出无数支见血封喉的银针来。她就站在茶案边,武功再高的人也躲不过这样的针。

  此刻是她的面容僵硬了。

  庄敬亭松开握在茶案上的五指,拉起地下的暗门,提起祝罗敷的发髻,将她的尸身扔了下去。

  传志躲在梁上,将这一切瞧得一清二楚。他很想亲自去问一问祝罗敷,封决的玉是什么意思,却知道她再也无法开口了。房中又恢复了寂静,庄敬亭立在案前,并不动。传志还当他发现了自己,下一刻才意识到并非如此:他低低地笑起来,很轻微的,时断时续的,咯吱咯吱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起来。传志不敢松懈半分。

  在这时,听得又有人走近了。那人站得很远,并没有进到庭院里。那人高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这是落梅庄的管家。庄敬亭收起笑,问他怎么了。那人说:“西园的方少爷和付九爷,死了!”

  “当真?”庄敬亭将茶案上物什CaoCao归置,又将其向前推了几寸,推门大步而出,“几时的事?”

  “就在刚刚,巡逻的下人们听见一声惨叫,赶忙追过去,见一个穿青衣裳的人影打方少爷房里逃出来……”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得远了。

  藏宝图尚无下落,大家伙都当那两人是真的方家主仆,怎会谋害?传志虽觉诧异也无心再听,自梁上跃下,去拉地上的石板,方位分毫不差,石板仍纹丝不动。略一思索,回身去拖那茶案,却是一愣:这茶案得有百余斤重。定是它了!挪了些许,再去拉那石板,仍是不可;传志细细回想庄敬亭的动作,又附身去瞧,案腿边的地上有一道深痕,堪堪将茶案挪到那痕迹处,听得一道轻微的碰撞声,石板应声而开,露出一道缝隙来。石板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台阶,漆黑一片。

  传志当即走了下去。走得几步,想起要将那石门合上,抬手摸到石下另有一道c-h-a栓,方回过神来:这暗门有里外两把锁。锁了这个,上头的人进不来;不知锁了那个,下头的人可还能出去?立在这台阶上,目不视物,他摸摸怀中布条,心想:总归要先找到他。

  暗道有三尺来宽,扶墙拾级而下,走了十来步,脚下踢到了一样柔软物体,传志一惊,俯身时嗅到一股香气。这是祝罗敷的尸身。传志摸她脖颈,知她彻底死了,暗自叹息,又想到她临死的模样,替她合上双目,心道:若我能活着离开此地,便告诉阿柔姑娘,要她来接你。

  台阶尽头,是一间丈余见方的暗室,墙上挂了一盏灯。传志取下那灯,四处打量一番,这暗室中堆了些杂物,墙角结满蛛网,若非亲眼瞧见庄敬亭从地下走出,他定会以为这是个久无人至的地方。想是庄敬亭有意布置成如此模样,万一有人追了进来,也只当它是个寻常的地下暗室,并无猫腻。传志唤了几声“阿笙”,除了回音,再听不到其它响声。他将灯举得低些,贴着墙壁搜了一圈,方找到了两道相对而设的暗门。在这地下不知方向,又该从何找起?“你要真的在这里,就保佑我挑一条对的路。”

  他去推靠右的那扇。石门倒不怎重,单手便可推动。沉闷的碰撞声在幽深的地道里回荡开,门后有风吹来,油灯的火焰摇摆不定,传志收回手去护着它,忽听一道利器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中迎面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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