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碧冷笑,她后背是一道鲜血淋漓的刀疤,深可见骨。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眸中狠厉却丝毫未减,怒道:“就凭你……”
储忠义大怒,一脚踩她伤口,嚷道:“给我叫!大声哭!叫一声爷爷绕我,你爷爷便放了你!”
南宫碧牙关紧咬,苍白脸颊贴在尘土中,望见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是一把带血的剑。她瞳孔骤缩,忽拼命仰头,似要去看吴应简,只抬得一寸,便力竭倒地,昏死过去。
储忠义仰天大笑,在她背上狠狠跺了几脚,尖声道:“还有谁要比!还有谁要比!”
众人皆面露愤懑,苦于无法开口,一时鸦雀无声。
储忠义在群豪之间缓缓走动几步,见罗成、周审川、陆荣等人都端正坐着,哈哈大笑,抬脚要将他们踹倒,听得吴应简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储忠义瞪他一眼,乖乖住手,清清喉咙道:“诸位中的毒,是我储某人绝世无双的□□,一不能用内功来逼,二不可剜肉削骨来治,一旦吸入口鼻,顷刻便至五脏肺腑,全身麻痹,先是四肢、胸腹,而后是血液、内脏、眼球,一日之后,呼吸不得,窒息而死。这种□□,天下间只有你爷爷我可以解。”
他环视一番,瞥见阿柔,看她生得瘦弱秀丽,不似习武之人,自怀中摸出一枚药丸,放入她口中,挑起她下巴道:“你叫什么名字?倒生得俊俏。”指尖在她面上摩挲两轮,道:“哪门哪派的姑娘?若你就此认输,拜我家主人为武林盟主,我就饶你不死。”
大庭广众之下受他侮辱,阿柔怒急攻心,一掌挥来,啐道:“要杀变杀!”这一声沙哑无力,在场旁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储忠义闪身躲过,在她鼻前晃晃袖子,阿柔双目一翻,昏了过去。
“诸位可他n_ain_ai的瞧见了,中毒不深,吃了这解药,立刻便生龙活虎,还有气力打人哩!”储忠义扬声道,“但若过了一两个时辰,便是有你爷爷的解药,也他n_ain_ai的无力回天,轻则一辈子做个残废,重则嘛,几日之内五脏衰竭而死。储某人一代毒王,绝不说半句假话。一柱香的时间,诸位想想清楚。”方家坟前的香还未燃尽,他取了一支,端端正正c-h-a在炉中,朝坟冢拜了两拜,笑道:“多谢落梅庄主款待。方老头你他n_ain_ai的地下有知,保佑咱们天下英豪明事理,识时务,别白白丢了x_ing命!”说罢仰天大笑。
待他笑声渐息,吴应简方开口道:“诸位的徒子徒孙,也都在我们手中。周盟主,你闪念之间,是南方盟近千人的x_ing命,还请三思。”
周审川勃然变色,储忠义一拍脑壳,笑道:“还是老吴你他n_ain_ai的想得多,我把这事给忘了。也不怪爷爷我,咱们给落梅庄的井水下毒,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五天。”
“这是另一味□□,无色无味,服之不觉,过了十天半月,中毒之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来参加这英雄盟会的,可有一两千人吧?”
“是。”吴应简说罢,提起一只麻袋抛至墓园,一落地,袋中滚出几颗人头,皆双目爆出,皮肤肿胀,正如储忠义所言,七窍流血,死相极为可怖。
人头滚至淮南派一弟子面前,吓得他当即屁滚尿流,喉中呜咽作响,慌忙竭尽全力拍打地面。储忠义上前道:“你有话要说?”
那人“啊啊”两声,储忠义喂他一粒解药,听他嚎啕叫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我……”
储忠义怒道:“去他n_ain_ai的浪费老子一颗解药,说!你服不服输!”
那弟子朝他跪下,以头抢地,额上血流不止。这人是薛雷的结义兄弟,薛雷见他如此惨状,目眦尽裂,又发泄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薛风叹息一声,拍拍地面。储忠义恼道:“这□□x_ing子太烈,一个个这样讲话,啥时候是个头。要老子说,全杀了吧。”
薛风吃了解药,坐正身子,换了几度呼吸,朗声道:“在下淮南派薛风,在场的有我淮南派弟子薛雷等七人,庄中另有一百一十八弟兄。现在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都在此,为我做个见证。我淮南派建派七十余年,门中皆是英雄好汉,薛风能与兄弟们同门一场,不胜荣幸!今日我淮南派就此解散,兄弟们各奔前程,愿在此与薛某一同赴死的,咱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家中还有爹娘妻女,愿忍辱负重求生的,薛某也绝无怨言,淮南派诸弟子不许说半句是非!”他越说越是激越,末了双掌相叠,在天灵盖上重重一击,登时毙命。薛雷听到一半便知他意图,只能强忍眼泪,恶狠狠盯着储忠义。
众人骇然,那淮南派弟子哀嚎一声,伏地痛哭。储忠义冷笑两声,问道:“你要求饶吗?”
他蜷在地上缩成一团,抽泣许久方轻声道:“是,是。”
储忠义逼问道:“是什么?”
那人抬起一张脸,面上血迹、泪痕、鼻涕和污泥纵横,他颤抖道:“我、我不是淮南派弟子,我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我投降……我投降,我追随你家主人,求你给我解药,求你救我帮中弟兄,我投降,我……”他泣不成声,悲鸣之音久久未停。
储忠义大笑,吩咐来人将他拖出去好生伺候。随即又有人招架不住,一一拍地求饶。一旦有人先开口,其他人便舍了羞耻顽抗之心,认输的帮主、弟子越来越多。不多时便有三四十人被拖出墓园。袁昭玉也在其中——他铁手帮来了一二百人,不少人拖家带口,不得已而为之。
一炷香燃尽,储忠义大笑两声,拱手道:“在座都是硬骨头的汉子,老子佩服!那些个软脚虾,一点点小事就吓得不成样子,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给我主人打洗脚水都不配!”他一挥手,吴应简向园中扔了一枚蜡丸,储忠义将它踩碎,药粉被风吹散,阿笙吸入口中,只觉沁人心脾,通体舒畅。
过得片刻,手脚不得动弹,呼吸已恢复如常,能张口说话了。
薛雷当先喝道:“你他n_ain_ai的打什么算盘!老子他妈的稀罕你佩服!有本事跟你爷爷单挑!让你个孙子知道老子——”他话未说完,便被吴应简一箭穿喉。薛雷纹丝未动,身子仍挺得笔直,一双通红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薛家兄弟先后惨死,周审川悲痛欲绝,对吴应简道:“你们……你们……你这样的高手,为何要做如此下流无耻之事!”
吴应简道:“胜王败寇,周盟主节哀。”
储忠义嘻嘻一笑,到罗成身边,将藏宝图从他怀中摸出。罗成冷道:“果然如此。”
周审川道:“你们图谋藏宝图,抢了图便是,何必杀人!”
储忠义将图交给吴应简,与常不逊三人一齐打开,确认无误后,方道:“这正是主人的仁慈之处。”他再扫一眼众人,忽嗤笑道:“敢问你们这些人,哪一个没想过将这天下至宝自己私藏呢?”
陆荣怒道:“那本是方家少爷的东西,我们岂会染指?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储忠义捧腹大笑。他三人中,吴应简言语寡少,常不逊满口胡言乱语,只好要他这个直肠子、暴脾气来演上一出,他今日所说所做,皆是孙伯良手把手教的,连旁人如何说,他如何应对,都来回背了三遍。到此时笑得眼泪鼻涕直流,背好的话通通忘至九霄云外,半晌张不开口。常不逊“哎呦”一声,早知如此,上前道:“陆掌门是大好人,要将藏宝图物归原主,自己只要那武林盟主的位子。小生五体投地,佩服佩服。”他干脆坐在围墙上,一手支颊,打了个哈欠,晃悠着两条腿道:“王公子的高风亮节,陆掌门却比不上。”
他不愿喊王雅君“主人”,储忠义大为不满,暗中瞪他。常不逊笑道:“王公子说了,他要当这武林盟主,要那藏宝图,而且呢,他要将那份天下至宝,分给他盟中的弟兄,大家见者有份。”
话音一落,罗成便道:“口说无凭,老子凭什么信你?”
常不逊吐吐舌头,笑道:“你是小传志的拜把子大哥,小生还当你不会抢他东西。”
“我的好弟弟视金钱如粪土,绝不会与哥哥争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罗当不了这武林盟主,总要分一杯羹,不能白来江南一趟。”
“你的气节也不要咯?”
罗成大笑:“老罗一人双刀,无门无派,浪迹江湖,气节哪有金子实在。”
常不逊点头称是,道:“王公子说,贪生怕死之人不可相交,赏他们一条x_ing命便罢。此时还直直坐在这儿的,才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不得已出此下策,是为了找出这样的兄弟,多有冒犯。公子事后会上门赔罪,赤手空拳,不带一兵一卒,独自前往,以示诚意——至于罗大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罗成笑道:“难道在场诸位,都是他的兄弟?”
常不逊道:“嘿嘿,公子对兄弟宽厚仁慈,对旁人可不是咯。”他说完推推储忠义,要他接着讲。储忠义巴不得如此,嚷道:“是兄弟的,咱们好生相待;不是兄弟的,除恶务尽,杀他n_ain_ai的!”常不逊失笑,轻哼一声。
陆荣怒道:“如今状况,由得我们信不信?”
储忠义道:“由得由得,陆掌门信是不信?”
陆荣扭过头去,不肯看他一眼。
罗成长叹一声,无奈道:“罢了罢了,老罗的骨头比不过陆掌门,我也不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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