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出书版)BY 爆琦【完结】(28)

2019-04-04  作者|标签:

「朕当然知晓这些道理,想必当年父皇也明白得紧!」栾天策此言一出,见到名忧尘的脸色稍变,眼里涌上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他心中又不禁微微后悔,因而柔声接着说下去,口气却十分坚定。

「昨日之事的确是朕的过失,但朕没有后悔、跟不愿向你道歉。你说是惩处也罢,泄恨也好……在那样的状况下,朕都不愿辩驳。如今朕想清楚了,朕不会再退缩和假意谦让。朕想让你明白,朕目前就算少不更事,也没有你想象中的无能,只是你一直不肯正眼看朕,对朕存有偏见罢了。」

看不出皇帝在说谎,名忧尘恍然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知道了栾天策的居心和欲望,他此时此刻仍然有一种无法置信的感觉。身在这诡谲多变的皇宫之中,他见过无数阴谋背叛与腥风血雨,早已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了。

但听着眼前这个无权无势、身边暂且无人可用的小皇帝气势汹汹又大言不惭的对他讲出这些话,名忧尘居然觉得对方说的都是真话。他无法原谅栾天策昨日的不敬和粗暴,却不愿在刚刚平定赵王之乱后又生事端。

或许,这就是他必须隐忍的唯一原因?

「这天下只要有朕想要的东西,不管此时属于谁,终究一日,朕都要得到!」

说到这里,栾天策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语声也越发清朗有力,让一直观察他的名忧尘轻轻皱起了眉。

「皇上是在向臣宣战吗?你如今没有亲政的实力与经验,还是静下心慢慢学会如何正确处理朝政与军政要务。这些才是皇上应该做和关心的大事。」

「朕不许你将话岔开!」

栾天策蓦然激动,他上前几步,垂头凝视躺在榻上的名忧尘,伸手按着对方的肩膀,森然说道:

「朕和父皇不同!朕可以明确告诉你:父皇能做到的,朕同样可以做到;他做不到、或是不敢做、或是无法得到的,朕最终还是会做到并得到!」

听着年轻的皇帝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些话,名忧尘怔住了。他疑惑地微微眯起眼,不让对方读出他心中生起并且涌现在眼里的少许迷茫。

「你此刻给朕听仔细了,整个天都,还有你;朕此生,势必拥有!」

掷地有声地扔下这句话,栾天策用力在名忧尘肩上重重一按,仿佛想通过这个动作将掌心的炙热传到对方体内,搅乱他们都遏制深藏的东西。

深深看了同样凝神探视他的名忧尘一眼,栾天策终于不再留恋,大步向掖鸿宫门走去。

「相国,不不要忘了之前答应过朕,让朕学着接手处理朝务。」走到宫门之前,栾天策充满豪气和自信的语声响起,飘进了默默不知想着什么心事的名忧尘耳中,「朕有没有为君之才,能不能与先皇匹敌,还请相国睁大双眼,瞧仔细了。」

「只要皇上施政妥当,臣就不会劝阻你颁布圣命。」名忧尘平静地回应,跟着淡淡再说:「宋震山被押在刑狱寺天牢,几日后斩决。皇上若想见他最后一面,此刻还来得及。」

「知道了。」栾天策沉着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抬眸见皇帝去得远了,名忧尘才将温淡的目光投在了殿堂另一边微微开启的窗格之上。

殿外,艳阳高照,嫩绿尽染枝头,随风轻摇。严冬不知何时已逝,万物悄然恢复生机,萌动发芽,俨然一副春意盎然。

一年之后。

宫墙深处,一对身着锦衣的宫婢如流水般行走在宫殿屋檐下方。她们端着精美菜肴与香醇佳酿,踏着月色轻迈碎步,鱼贯走入掖鸿宫,将手中之物摆放在宽大长榻之中的案几上,恭恭敬敬施礼后退下了。

站在沉重的宫门等待召唤,宫婢们闻着殿内飘出的醉人酒香,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爽朗笑声,她们不自觉抬头看了看明媚的月色与池中微微闭合的睡莲,眼角露出笑容。

今日是栾天策亲政之日,但实权仍然牢牢抓在名忧尘手中。可是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错,竟然来到掖鸿宫与相国同饮。

自从平定赵王叛乱之后,皇帝时常在朝堂为了一件小事和相国争得面红耳赤,但遇到真正要紧的大事,他照样乖乖让步。世人皆为皇帝恨透了相国,岂料天子却隔三岔五来到掖鸿宫,陪权臣用膳饮酒。

「启禀皇上,安宁公主之前在紫霄宫外求见,那里的内侍谨遵皇上圣谕,没对公主殿下说皇上在掖鸿宫与相国大人协商要事。」孤灯进来轻声禀报,他对皇上接着酒意,坐到相国身边亲昵的画面视而不见,眼睛也没有抬一下,神情和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知道了,相国,你身边的内丞侍令越发出息了,若不是朕如今习惯了让先皇的内侍杜成憬随身伺候,都想向你讨他们伴驾了。」栾天策说着又满饮了一大樽美酒,英俊的脸孔染上了更多酡红。

「皇上醉了。」名忧尘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皇帝没拿酒杯的掌中用力抽出,「日前我打算让孤灯和沉夜去东、西二宫伺奉皇上和太后,但都被陛下婉言谢绝。如今皇上又说这话,倒显无趣了。」

「朕见他们将相国服侍得周到,不忍相国割爱啊。」栾天策哈哈大笑,侍候在名忧尘身旁的沉夜乖觉地替他满上酒。

「你们都下去歇了吧,把酒留下便是。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位已经亲政的皇上今日要在掖鸿宫中闹到多晚?」名忧尘看着栾天策的狂态,摇首叹道。

「是。」

众人依言退下,名忧尘那只刚刚得到自由的手指再一次被栾天策宽厚温暖的掌心包围。

「相国说话还是如此刻薄,朕又不是喜欢胡闹的孩子,只不过是太高兴了。如今四海升平,胡夷不敢相犯,天下有学之士齐聚京城,朕也终于亲政了。如此值得庆贺的佳事,难道相国不替朕高兴?」

「饮酒伤身,皇上高兴就高兴了,何必自损龙体?」名忧尘挣了挣,他的手背皇帝握得好紧,如果硬要再抽走,定会演变成一场械斗。

名忧尘不想和栾天策翻脸动手,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和皇帝像这样在私下无人时亲密相处惯了,所以眉头轻皱之余,他没有再动,有心想看皇帝今日又打算向他耍什么花样。

「相国,我朝这般强盛,何必再让公主背井离乡,远嫁胡地?昭荣太后膝下只有一女,爱若珍宝;公主若去,你让太后怎么办?相国真忍心看着朕的御妹与她母后骨肉分离?若是你名家的女子……」

「若是我名家的女子,当她们知道自己能为国出力,定当欣然前往。」名忧尘对握着他的手掌,另一手搂着他的腰,不停将下巴在他肩上磨蹭痴缠的栾天策说着。

他眸光清冷,语气中没存半分退让,「胡夷屡犯边疆,不得不妨。好在持久交战消耗双方国力,如今他们答应和亲,皇上应该放下私情,以两国子民为重。」

「相国好狠的心!谁做了你的亲妹子,那也真是倒了大霉。」栾天策嘻嘻笑着,他双目微转,凑鼻在名忧尘颈间轻嗅,嘴中吐出的气息温烫灼人,动作中已透醉意,眼睛却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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