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出书版)BY 爆琦【完结】(53)

2019-04-04  作者|标签: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忧尘,你仔细听我把话说完。」栾青宁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带着些自嘲。

「我平常不管政事,与你异常亲厚,但在大事方面总会偏着自家兄弟。」

「我知道,所以楚王还在世的那次宴会上,我对你说不必明里暗里都向着皇上。」名忧尘盯着栾青宁疲乏的脸,柔声说道:「我那样说不是怪你,而是知道,若你认为有愧于我,在我离世之后你会于心不安,说不定我刚在阎王殿报到,你就来找我了。」

栾青宁听名忧尘说得轻松,一直深锁的眉头微微展开,脸上的郁色稍退。

「你我引为知己,亲如兄弟,但我活着就无法跳出身为皇族的约束与职责。如今我要去了,反倒看开了。有几句心里话,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你慢慢说。」名忧尘见栾青宁异常坚持,不好再劝,只得轻轻抚着病人的手安慰。

「以往,我认为你可以将栾氏皇族取而代之。你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可能是在等一个名正言顺改朝换代的机会。但我与你相交越深,这种想法却变得越淡。」

栾青宁说到这里,气息变得急促,隔了一阵之后才又恢复平静。

「忧尘,你手中牢牢捏着兵权似乎不愿皇上夺走,却又好像不介意给予他机会?你是打算戏弄他,还是想彻底打击他?」

「若看这些,世人说我有意夺走天都也有理由。」名忧尘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竟是十分随意,全不将栾青宁忧心忡忡的话放在心中。

「那些人没有看到你享用了帝王之物却不回自己的府宅居住,弄得家宅萧条,屋中没有堆积丝毫金银财宝;你手握大权却没有胡乱任用族中亲属,就算朝中某些官员由你的亲戚担任,但百官皆知没有人能比他们在那个职位上做得更好。

「世人皆说你独揽大权,霸道欺君,又有谁知你殚精竭虑、忧国忧民?所以此时此刻,我看不懂你,也不知你真正的心意了。」

「青宁,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名忧尘语气平淡地说道:「病了就好好疗养,千万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乱想,我只是不知你这样肃清朝中旧质、打击腐朽官员,诛尽反叛逆臣、轻慢帝君与太后把持朝政与三军,将自己累得一身是病,还惹来无数怨恨是为了什么?」

栾青宁定定看著名忧尘的双眼,似乎用尽了全身之力一字一句说道:「如今我快要离开这里了,这或许是我的解脱。」

「青宁,休得胡言!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远得紧。」名忧尘看见栾青宁对他露出的微笑,一如往常清雅恬静,心中更觉难受。

「我这样说仅是想让忧尘明白,此刻的我心中对皇室再无牵挂,我只希望你至少能为自己而活。这样,也不枉你一世为人了。」

「至少能为自己而活?」名忧尘大为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栾青宁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见好友脸色挚诚,双眸恳切地看着他,名忧尘中陡然涌上一股暖意,嘴上却轻笑说道:「你不担心我真将你三弟从皇帝的宝座中拉下来?」

「莫说我即将离开此处,不能顾着身后之事;就算日后还能待在皇宫,我也不愿看你再这样独自一人,默默背负重担。」栾青宁轻声咳嗽,一会儿之后缓缓将话继续说下去,「我若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婢女这时送来栾青宁必须按时辰服用的药,秦王轻叹不语,望向名忧尘的目光越发柔软,带着淡淡的忧郁,最后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名忧尘深深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好友此刻露出的这种,好像与他永别的神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毋需再言。你我皆是久病缠身之人,应当明白,眼下要紧的是先将病治好。青宁,你务必要将心情保持舒畅,不要终日胡思乱想。」

柔声劝慰了几句,从侍婢手中接过药,亲自喂栾青宁服下大半碗,又拣了趣事陪着病人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见好友乏了,名忧尘叮咛秦王身边的人好生伺候,跟着告辞。

走到殿门之前,名忧尘忽然又听到栾青宁细如蚊绳的语声飘到耳中。

「忧尘,好自为之。」

「多多保重。」名忧尘静静立在殿门处,他沉默了半晌,没有转回头再看栾青宁,口中沈声吐出这四个字,心里感到一片茫然。

定了定神,名忧尘忽略好友定定投在他身后的温热目光,极力压下心中的怅惘与离奇浮现的一丝了然,快步走出了皇帝特许秦王留宿皇宫养病的宫殿。

第五章

孤灯与沈夜见主子少有的心不在焉,没像往常那般招来御医,询问栾青宁的病情以及叮嘱他们好好为秦王治疗,心中皆感奇怪至极。但他们聪明地闭紧嘴巴,不敢在这时打扰名忧尘。

回到掖鸿宫,名忧尘又怔怔沉思了片刻才让孤灯送上奏章批阅。不一会儿,用午膳的时辰到了,天都的皇帝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名忧尘面前。

名忧尘原以为皇帝又像平常那样找他共进午膳,谁想栾天策进入掖鸿宫之后奔到他身前,猛然伸手将他牢牢抱住。

「皇上,这是为何?」名忧尘微微皱起了眉头,尽管皇帝这个拥抱不带平常的情色意味,但众宫婢和内侍讶然慌忙垂头的情形仍然让他非常不快。

栾天策没有理会名忧尘的责问,结实的臂膀越收越紧,似要将揽到怀中的人勒毙,让立在一旁看得担心不已的孤灯和沈夜忍不住壮胆,轻轻唤了几声「陛下」。

然而这些人恭敬的颤声提醒没有名忧尘的一声轻叹有效。栾天策在听到怀中人不经意吐出这声叹息之后,圈搂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些。

「忧尘,适才宫中来报,二哥……去了。」

名忧尘默然不语,微微垂下眼眸。四周的人听到皇帝闯进来之后终于憋出一句话都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这个噩耗,人人低头,心惊胆颤地被孤灯和沈夜领着,缓缓退出宫去了。

「你怎能如此平静?好似早料到一般?忧尘,二哥是你最好的朋友,朕以往都有些嫉妒你与他亲厚的友情。莫非你认为不久之前曾去探望二哥,见过他最后一面便安心了吗?」

「逝者已矣,微臣和皇上就算再难过也无法挽回他了。」名忧尘黯然摇头,眸光幽冷哀伤,「我刚刚见过他,听他最后对我剖心的那番话之时,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我万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青宁真的是一刻也不愿再留在皇宫里了。」

「忧尘,你究竟是天性淡漠还是另有想法?若然此刻走的人不是二哥而是朕……你还会这么无动于衷吗?莫非,这天下只有父皇一人才能让你动容?」

「天策。」

猝然听到这样一声轻柔的呼唤,渐渐说得激动的栾天策如遇雷击,赫然愣住。

年轻的皇帝第一次听到名忧尘如此唤他,语声中不带冰冷与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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