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与万民在他掌握之中,栾天策一直以为他得到这些之后,说不定会考虑处死名家的一些人,自然也包括名忧尘。至少,他认为他或许会犹豫要不要杀掉刚刚与他缠绵的人。
然而此刻皇帝无奈的发现,将大地踩在他一人的脚下之后,他根本没有动过除掉名忧尘的念头,甚至只是完全剥夺了名家的权力,惩治了一些仗势欺人的名家族人。
栾天策明白他并非心慈手软的人,对于威胁帝位的人,他不可能会纵容,但是名忧尘无疑是一个独特的例外。
说不出这个人为什么能影响或左右他的思想与决定,皇帝只知道在没有等到名忧尘用凝视先皇那样的目光看他以前,他不可能狠心杀掉对方。
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栾天策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因为他知道若有那一天,他更加舍不得杀掉名忧尘了。
那个人给他一种摸不透、抓不住的感觉,明明已经圈在怀中,还使他时常觉得无法真正拥有,就像他的劫数和魔障,让他变得不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帝。
身为帝王,必须考虑为这大好江山留下合适的继承者。栾天策明白他此刻应该像以前那样,在没有段雨孜祸乱宫闱之时多育下几位小皇子,从中择出太子的人选。
如今王权在握,他竟然无法拥抱名忧尘之外的人,每每想到他要像先皇那样明明爱惨了一个人却不能说、不能抱,还要违心与别人肌肤相亲之时,一股浓浓的排斥与厌恶感就油然而生。
然而身为帝王又必须恩泽后宫,栾天策如今每日都要顶着太后的重压远离那些嫔妃,名忧尘却对他的专宠与忠诚毫不领情、更不动心,仍然那么冷漠,让他恨得骨节作痛却偏偏不知如何应对。
不经意回想到这些日子与名忧尘的相处,栾天策有时受不了那个人的态度,故意去妃子宫中留宿却无法拥抱那些堪称完美的好女人,陪着她们说几句闲话就怏怏回到紫霄宫。
不可否认,名忧尘让他改变了很多,至少在这方面让他不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甚至是扭曲了一个男人的原则与原始欲望。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情,皇帝有意让人把留在妃子宫中的事告知名忧尘,令人暗中观察对方的言行。但栾天策收到的回报永远是名忧尘淡然处之,不管皇帝来与不来都按习惯吃饭、喝药、睡觉,全无黯然神伤之色。
栾天策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努力不去想这些无奈的事,此刻只庆幸目前还没有抓到名忧尘残害栾竣泓与栾青宁的证据,否则百年之后,让他有何面目去见那两位手足血亲?
轻轻呼出一口气,栾天策眼中又迅速聚起炯炯有神的光芒。
「成憬,为什么得天下易,征服一个人的心却有那么难?莫非朕为他退让的、付出的还少了吗?」
「老奴是个废人,对情爱之事不甚了解。不过……嘿嘿。」杜成憬看着皇帝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当即轻笑说道:「老奴知道陛下心中已有答案,陛下何必拿老奴这样不是男人的人来取笑?」
「你知道朕的打算?你倒是给朕说说,朕此刻在想些什么?」
「老奴斗胆揣测,陛下定是在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八个字。」
「你这个老奴才越来越滑头了。」栾天策的心情陡然变好,哈哈大笑着继续迈步前行。
杜成憬说得对!不管如何,他是皇帝,他是天都唯一的主宰,他可以随意掌握任何人的生死和命运,只要他一直这样强势下去,他相信名忧尘无法夺回大权也会一直安于伏在他的身下!他会像夺取天都那样满满占据名忧尘的心!
不管,那个人愿不愿意!只要对方没有杀害他的亲人,他就有信心和耐心还有无穷的手段赢得一切!
翌日早朝之后,南宫睿前来紫霄宫请辞,他是身肩重任的边关守将,就算此时胡夷与天都修好,他也不可能长期驻留在京都。
「南宫将军世代忠良,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为国捐躯的猛将,先皇与朕都很赏识你们家的这片忠心。日前勤王一事,你收到朕的密诏就立即行动,在关键时候分清是非,率军保驾,让朕知道没有看错人,真是颇慰朕心。」
栾天策挥手让跪请离去的南宫睿起身,着实夸赞了几句。
「为我皇分忧效忠是末将的本分,不足挂齿。陛下如此称赞,让末将厚颜了。」
「南宫将军忠君爱国,大义灭亲,当得起朕的表彰。朕这些日子正捉摸着赏赐你什么好东西,你却急着班师回去,倒让朕一时间想不出来了。」
栾天策笑着说道,他猛然瞥见南宫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似有尴尬之色,当即不动声色地再发话。
「你有话不妨直说。南宫将军为朕立下如此大功,你之所求,只要不危害国民,朕都会应允。」
「末将身为人臣,自当为我皇效力,不敢奢求陛下的重赏,只有一事应向陛下禀明。」
「是否与信王有关?」
「陛下圣明,一猜就中。末将接下去说的事确实与相国……与信王有关。」南宫睿说着,一撩衣袍重新跪在地面,「末将深受信王的知遇之恩,是他一手提拔末将远去边关,承担守护我朝边境的重任,光耀我南宫家的门楣。」
「你是否对在关键时刻背弃了名忧尘,觉得有愧于他,想为他求情?朕在此刻提醒你,你是朕的臣子,只能听命于天都的皇帝,不可对他人抱有不恰当的忠诚与同情。」
「末将不敢。」南宫睿将头埋得更低,「不瞒陛下,信王曾在末将上任前私下召见,说他让末将去守边关并非看中末将的才能。因为只论领兵打仗,恐怕世上无人是楚王之敌。」
「他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信王直言,他让臣前往边关仅是看中臣有一颗赤胆忠心,不会为一己之私弃百姓与国家不顾。他再三嘱咐,日后陛下若有吩咐,末将必须毫不犹豫为我皇赴汤蹈火,就算陛下让末将对付的敌人是他,末将也必须全力以赴,不得容情。」
「你说什么?」栾天策异常震惊,面上却仅是微微动容。
「末将当时不知道信王所指何事,但那日收到陛下的密诏之时,末将就明白了。信王早知会有这一天,但他仍然如此吩咐末将,可见他对天都、对陛下都是出于一片忠诚爱护之心。」
「是吗?」栾天策沈声问道,他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今信王带军私走陛下的御用官道,行为有失,末将斗胆恳请陛下念其一片赤诚,苍天可见,万望我主能明察秋毫,广开天恩,赦免他的重罪,从轻发落,许他自由吧。」南宫睿把心一横,终于放胆说出心中所求。
「南宫将军临行前不要赏赐,难道就想向朕讨这个人情吗?哼,莫非名忧尘没有吩咐你听从朕的调派,你当日在收到朕亲自派去的密使和密诏之时就不听上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