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宁子陌笑出声,一个“哦——”字说的蜿蜒曲折。
“不许笑了!”黄泽捂住他的嘴威胁,“再笑的话,我就不替你送信了,到时候万一远熙急的从东北跑回来,你可不许怪我!”
“好好好,我不笑,不笑还不行?”宁子陌很识趣的投降。
黄泽耳根通红,扶着他慢慢往院子里走。
桃花树下的案几上早已摆好了笔墨纸砚,宁子陌坐在软凳上,提笔给卫远熙写信。
黄泽端着水果蹲在旁边,一边自己吃一边喂给宁子陌,顺便偷偷摸摸往纸上瞄,心里纳闷到底有什么好写的,距离卫远熙出征已经快小半年了,居然每天都有话写?
“不许看!”宁子陌捂住信纸。
黄泽望天,小气鬼,看一眼又不会少一个字!
其实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宁子陌写小院的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卫远熙写战场的杀伐杀戮诡计阴谋,结尾偶尔会有肉麻的情话,有些小小的幼稚,却又满是温暖的甜蜜。
书信一来一往间,时光已如沙般流走,,小院的桃花开了又落,结出一树粉白相间的蜜桃。
虽然被细心照料,宁子陌的身子还是未见好转,甚至更加虚弱了些,老杨内心愁苦,黄泽也是火急火燎。
“你着急也没用啊。”江流风看着他嘴角的燎泡,有些心疼的皱眉。
“你找来的药,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黄泽坐在屋顶,闷闷的抱怨。
“我找来的都是补药,最多只能续住他的命,若是想根治,就要先找出他的病因。”江流风耐着性子解释。
“那你说,病因是什么?”黄泽扭头看他。
“我若是能看出来,还会舍得让你急成这样?”江流风苦笑。
宁子陌脉象除了过分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饶是早已请遍名医,却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原因,最多也就是留下一幅滋补的汤药,嘱咐几句静养之类的话,听的黄泽几乎想掀桌子。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江流风捏捏他的脸颊,“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成天这么愁眉苦脸,遇到个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欠你几吊大钱没还。”
黄泽失笑,伸手推开他,架着腿躺在屋顶看星星。
小院在深山里与世隔绝,很安静很闭塞,也有些沉闷,所以黄泽时常会溜出去玩,每次只要他出一次山,回来便会带许多消息。
谁中了状元,谁娶了公主,花灯会上有几个秀才被恶霸踢进了河,李尚书家的千金居然跟着卖油郎私奔……那些充满市井气的气息的俗事,加上黄泽绘声绘色的描述,是最温暖的美好,常常逗得宁子陌捧腹大笑。
唯独有一次,黄泽回来时,表情有些沉重,也有些欲言又止。
“远熙出事了?”宁子陌心里一空。
“……不是,是皇上驾崩了。”黄泽小心翼翼的看他,“还有,老太后也仙逝了。”
街上都在传,万岁爷在年初时就犯了头疼的毛病,招了御医和国师,到底也没能看好,前些日子正好端端的吃着晚膳,突然就开始头疼,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没能醒来;远在南都行宫的老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也一病不起,没过几天就驾鹤仙逝。
“那远熙呢,他知不知道?”宁子陌觉得大脑有些空白。
“战事已经打了最紧要的关头,远熙不可能回来。”黄泽坐在他身边,“朝中的事情现在有三皇子和几位老臣顾着,并无大碍。”
三皇子名唤卫远桀,是卫远熙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说只有十八岁,性子却老持沉稳,朝廷私下都在传,所有皇子中,只有太子爷和三皇子是人中龙凤,颇有圣祖皇帝当年之风。
宁子陌怔怔点头,想起老太后慈爱的面容,心里酸堵的难受。
当夜,宁子陌不顾劝阻,跪在院中烧了大半宿的纸。
冬去春来四季变换,桃花第二次开的时候,终于从东北传来太子大捷的消息。
“他快回来了!”黄泽摇摇宁子陌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要吃五顿饭!”
“干嘛?”宁子陌被他晃的头晕。
“养胖一点啊,顺便也养些力气。”黄泽摸摸下巴坏笑,“有些人可是在战场憋了两年的,到时候你若受不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宁子陌勉强笑笑,也没有多说话。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黄泽心里直纳闷,都快见面了,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东北距离王城路途遥远,等到卫远熙真正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我要先去皇宫跟他会和,远熙在外征战两年刚回来,要处理朝中一摊子事,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肯定会很忙,大概不能马上来看你。”黄泽嘱咐宁子陌,“你好好在家等他,记得按时吃药,知不知道?”
宁子陌点头,怔怔的应了一声。
黄泽只当宁子陌是激动加紧张,倒也没有在意他的异常,看着他吃完药后,便拿着软鞭出了门。
王城里早已是热闹一片,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绸缎,老百姓欢天喜地挤在街上,准备迎接大胜而归的卫远熙。
正午时分,远处终于传来隐隐一声炮响,城门缓缓开启,排列整齐的军队如潮水般缓缓涌入,万里长空之下,卫远熙身着银色战袍,单手握剑傲然凛冽;金色战旗之上,九龙图腾迎风猎猎,宣示出独属于王族的霸气。
“恭祝殿下得胜归来。”百姓的欢呼震天撼地,卫远熙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涌上太感慨。
两年之前,身后这支部队是自己的臣民;两年之后,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战争多残酷,没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只有亲眼见过那铁血交融的残酷场景,才能知道和平有多宝贵。
宫里早已备好庆功的宴席,卫远熙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才趁沐浴的机会,偷偷溜到了自己的卧房。
“你总算回来了。”黄泽盘腿坐在桌上打呵欠。
“小陌最近怎么样?”卫远熙开门见山的问。
“他还是老样子,不算好也不算坏。”黄泽叹气,“抱歉,我还是没能彻底治好他。”
“怎么是抱歉,你替我照顾他两年,我感激都来不及。”卫远熙笑笑,“多谢。”
“忙过这阵子,记得早点去看他。”黄泽拍拍他的肩膀,“小陌可是天天盼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