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势与旁人不同,明明灵气淳厚,却被重重的黑气所缠绕。
而且,与涟月元君不同。
涟月元君的灵气只是被邪气给困住了,却没有被邪气所侵占。
但是眼前此人不同,他的灵气与邪气交织。
他的体内……似乎是……
路小蝉立刻拽住了莫千秋,拉着他向后退去。
“他被魔君侵体了!”
“什么?”莫千秋愣了愣,看着那个身影,“这怎么可能,他为人刚直,不善变通……”
这个人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看见他的嘴唇和下巴。
但即便如此,也知道是一位俊美的青年。
他的嘴角勾起,轻轻笑了笑。
“千秋,原来我在你心里印象不错啊。”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
那一刻,莫千秋心绪剧颤,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他是澔伏吗?”路小蝉只看得出这人邪门的很。
半张脸因为灵气而端方雅致,另外半张脸,完全被邪气所覆盖了。
“我难看吗?”澔伏又上前一步。
莫千秋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的脸……”
“被毁掉了。”澔伏淡淡地回答。
路小蝉侧过脸,难道说澔伏是在仙魔之战中伤到了脸?
不可能啊,路小蝉记得那一日他回到无意境天,有看见澔伏扶着他的师父,那个时候他的脸都是好好的啊!
“发生什么了?”莫千秋皱紧眉头问。
“发生什么了?我发生什么了,你真的在意吗?”
澔伏一步一步上前,伸手就要触碰莫千秋的脸。
莫千秋单手将路小蝉推到了身后,直面澔伏。
“问仙台一战,你我恩义两断。你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在意,但却好奇。”
路小蝉在心里念叨,哎哟我的千秋殿主啊,你对着澔伏说两句好听的话,是会上天吗?
干什么要说你不在意啊!
他要是发怒了,把我们的命都拿走了,那就亏的大了!
澔伏最终还是停在莫千秋的脸颊边,仅一线之隔。
“问仙台之战,你败给了我,被天下人指责说你轻薄我的师妹,又说你行事乖张,心术不正。我知道这些都是偏见,也知道那一日我即便输给了你,天下也会说我让你,还会说你蛊惑了西渊的掌剑,你仍旧会被天下妄议。”
莫千秋护着路小蝉,再次后退。
“我知道你为难。”
“你知道我为难,为什么却不再见我!”
澔伏原本落寞的声音陡然扬起,那是一种恨意。
莫千秋扯起嘴角,冷然反问:“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见你吗?”
“是因为我的师妹淳宁君吧?一切的起因都是她用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你,对吧?”
莫千秋沉默不语,却能坦荡地看着澔伏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
澔伏咬牙切齿道:“我带着重伤的师父回西渊,淳宁君迫不及待来接我。我本来以为,浴血归来会见到的人是你!但是你没有来!哪怕你知道我这一役也许会寂灭,你由始至终没有来见我一面!”
路小蝉惊讶了,他在莫千秋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我记得……你有御剑赶往无意境天的啊!只是你没来得及……”
莫千秋还是没有说话,摁了一下路小蝉的脑袋。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莫千秋的声音依旧很冷。
“哈哈哈哈!哈哈哈!”澔伏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苍凉,不知道是嘲笑世事无常,还是嘲笑他自己。
“淳宁君问我,千秋殿主有没有上无意境天?莫千秋那个混蛋有没有死?”
澔伏的双眼里满是恨意,他扣住自己的胸口说:“她害得我要当众伤害我最在意的人!我劫后余生,她还要当着我的面言语践踏!我要她的x_ing命!”
那个瞬间,路小蝉从澔伏的身体里看到了另一个黑色的疯狂而充满杀意的影子,它在嘶吼,在挣扎,要控制澔伏的身体,杀尽天下想杀之人!
是……是魔君戮厉吗……
难道说这才是魔君戮厉的本尊,原来一直都在西渊剑宗澔伏的体内。
剑宗入魔,绝非一天两天,他这具身体几乎就快完全属于魔君戮厉了!
“你该不会是杀了淳宁君了吧?我很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选拔掌剑这么大一件事,她身为你的师妹,也没见她列席。”
“你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当日我本想要了她的x_ing命,谁知道我师父拼尽最后的力气也要救她。如果不是师父纵容,淳宁君怎么会有胆子来诬陷你?所以我就当着师父的面,一剑一剑,以灵气划开了她的脸!”
路小蝉听了,只觉得不寒而栗。
被灵气划开的伤口,除非自己的修为高过对方,否则伤口将难以愈合。
澔伏当年的修为远在淳宁君之上,淳宁君的脸永远没有愈合之日,只会溃烂的越来越厉害。
他听说过澔伏的名声,虽然墨守成规不思变通,但却端方正直,是剑门中少有的君子。
可……可为什么戾气会如此深重?
“所以……上一任西渊剑宗,不是被入魔的泱苍重创而死,是被你气死的。”莫千秋开口道。
“对啊!他出剑想要阻止我,但是剑气只是擦过了我的脸,却刺中了淳宁君!哈哈哈哈”
澔伏仰面大笑。
上一任西渊剑宗的剑气,就是澔伏右脸被毁的原由。
后面的事情,不用澔伏开口说,路小蝉和莫千秋也能猜到了。
澔伏回了西渊之后发生了什么,只需要说西渊剑宗在仙魔之战中耗尽了精元,在回来的途中寂灭即可。
他顺其自然承继了剑宗之位,淳宁君也死了,再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要说澔伏是什么时候入魔的,大约可以追溯到无意境天之上。
他亲眼见识过泱苍的“问天”剑阵,感受到了无意剑海入阵的撼天杀气,又在精力憔悴身心受创之时,被淳宁君所激怒。他的杀心引来了魔君戮厉,没能经受得起魔君的诱惑,放纵了自己,就此入魔。
“当我还是西渊的掌剑时,人人都说我是以后的西渊剑宗,所以我必须正直果断,为西渊剑门之表率!所以众人说我的心上人是轻狂之徒,我就要惩治他!众人说我的心上人对西渊不敬,我就要驱逐他!我对自己说,有朝一日坐上了西渊剑宗之位,我必叫他们一一血偿!”
“所以你便引了魔都的邪气,将重峦宫变成了炼魂鼎。西渊掌剑选拔只是诱饵,能进入重峦宫的修为都不弱。可进来了,就入了炼魂鼎了!”莫千秋握紧了拳头。
澔伏浅笑着看着他:“你那么担心做什么?我不是让肇澜把你引出来了吗?我炼化了谁,也舍不得炼化你啊。但是你身后之人,我非要他x_ing命不可!他的丹元里面是混沌的业火!”
莫千秋横剑相抗,冷声道:“你要他的x_ing命,除非我死——”
澔伏忽然掐住了莫千秋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笑了起来。
“千秋,这里没有生灵,你是要借自己的生魂来救他吗?你若是身死了,抽了自己的精魂,又有何用?”
莫千秋的手仍旧没有放下自己的剑,只是冷冷盯着澔伏。
澔伏也直落落地看着莫千秋,神色一点一点冷郁起来:“你不屑我。”
“对,我不屑。”莫千秋回答。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句假话不说,连回避都懒得。哪怕得罪天下人,也要做自己。一千三百年前,是你向淳宁君下的战帖。一千三百年后的今日,我向你下战帖。不需要问仙台,也不需要众人观战!只要离澈君一人看见!”
澔伏将莫千秋扔了出去,路小蝉赶紧接住了他。
莫千秋低声道:“你快走,我来拖住他。”
“走个屁!他就是要我看着你被他杀了!”
路小蝉看向澔伏,高声道:“人要活着明白,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倒是说说,我路小蝉怎么招惹你了!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莫千秋,不就是要让我难过吗?”
“因为他把你呼出的那一口气息贴身带着!”
澔伏上前,一道剑阵把路小蝉和莫千秋震出去老远。
还好无痕剑护住,剑阵在瞬间催发,不然路小蝉就要抱着莫千秋灰飞烟灭了!
“要死,我也不想和你死一起啊!”
路小蝉握剑的手指缝间都是血溢出来。
他果然需要好的剑柄来缓解灵震。
“因为他赶往无意境天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救你!”
澔伏又是一道剑阵冲击而来,路小蝉再度结阵抵御,这一回,他的手腕都快被震裂了!
“因为他为你的寂灭而落泪,却不愿再见我一眼!”
澔伏的重枭剑力摧而至,路小蝉将太凌真渊推了出去,大水入阵,垣泽剑阵张开,却没有与重枭剑阵硬碰硬,而是附着了上去,仿佛汪洋大海承接了山石崩毁的威力,巨大的灵压让路小蝉和莫千秋都抬起胳膊挡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