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龙雀挟裹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将无能胜透胸钉在石壁上!
“那尸体,是唐武宗李炎,他生前大兴灭佛,天怒人怨,佛宗终于出手了,是不是。”
无能胜被大夏龙雀鬼气镇住,挣脱不得,闻言并不回答。
“人间天子是九重天紫薇星转世,这事得罪了轩辕帝,你这等外来神仙便再没有中原立足之地,是不是!”
“你们把尸体扔进黄河,本想毁尸灭迹,却没想到y-in错阳差,尸体被冲进魔界,是不是!”
“因此你偷来大鲲龙涎香,妄图栽赃道宗与魔界,妄图挑起三界纷争,是不是!”
“那犍陀罗和八部众乾达婆一门同族,为了证得金身,不惜帮你们接应,可是你没想到,犍陀罗贪恋大鲲龙涎香的香气,竟是将龙涎香偷偷藏了起来。”
姬麒摇头,“我还不知道那半颗香丸怎么会流到八方满堂,也不知道东郭徵和犍陀罗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都不重要了。”
连声喝问,无能胜浑身是血,几乎奄奄一息,姬麒道,“这事轩辕帝很快就会知道,我不能杀你。”
说罢上前,将大夏龙雀拔起,“你需收押在魔界……”
无能胜倏然睁开眼睛,诡异一笑。
第15章 春宫画册
姬麒暗道不好!
身后,“卍”字金印在虚空大放光芒,它们收拢在一起,铺天盖地将少年困在其中,金印疯狂旋转,如浩瀚星辰,避无可避,露出的手背触到便灼黑一片,更生出无数若有若无的金线,来不及避开时,被削下耳边一簇黑发。
鼍龙震天嘶吼,以硬甲为姬麒挡下诡异阵法,身上膨出血雾,铠甲上片片碎裂。
姬麒没有其他武器,一时不敢托大,撤手收回大夏龙雀刀,以刀破阵,无能胜落在地上,踩出血脚印,已是强弩之末。
“业火红莲,好,你好……”无能胜咬牙道,“红莲尊者,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金刚不坏之身“咔咔”暴响,无能胜体型暴涨数倍,现出三花聚顶,脚踩莲座本相,宽阔水洞几乎容不下,“卍”字印再次旋转,纷纷打入四周石壁,无能胜暴喝一声,竟是要将溢洪道撞毁!
水柱四面八方喷涌出来,石头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无能胜脚踩莲座,迅速往通向下游的溢洪道逃去!
姬麒起身便追,身后山呼海啸,溢洪道已经彻底塌了!
水下重新变得一片昏暗,绝境之中,无能胜打开虚空结界,跳了出去——结界那边,波澜壮阔的黄河之水滚滚东流,两岸土地上,刚经过一场战乱,死人尸体被冲下水,更有无数流民凄厉大哭,天下起了雨,愁云惨淡——
那是人间。
姬麒不再追,站在另一个世界遥望这人间炼狱。
那些尸体沉到水底,被从魔界逃出来的厉鬼吞噬,尸体滋养着鱼虾与两岸五谷,泥沙覆盖,将一切秘密掩埋。
姬麒心中一片荒凉,他终于知道无能胜为何能来去自如——人间末世,魔与人的结界,要破了。
人间将迎来又一个混乱的年代,神,抑或者魔,要迎接新的一轮优胜劣汰。
冰凉河水涌了上来,姬麒退后一步,面前水镜温柔推开,青鸟拖着美丽光尾,带着九头凤凰隔世山海的法力,从深不可见的缪水底,将他带了出来。
天已大亮,一眨眼,姬麒已在君望的行宫之中。
连城在塌上睡得正香,也是青鸟带他躲开东郭徵,连夜护送回来。
“凤殿下嘱咐姬王,万事小心。”青鸟站在晨曦中,太阳公平地撒向大地的光芒里,一身青碧羽毛如上好的天青釉。
“我欠的情可太多了,”姬麒道,“这案子不能再查,派人制个傀儡,送到人间去就好,犍陀罗与佛宗勾结,将一切罪责推到他头上,处死就是。”
青鸟清澈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想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凤帝知道你要凯旋,可能要在路上下手,姬王一定小心。”
姬麒点头。
青鸟不再逗留,双翅一展,飞入高空。
犍陀罗昨夜来过一次,然而那时连城已经回来了,连城异常聪明,当下冷着脸,假扮总也愁眉不展的“阿爹”,任犍陀罗说什么,只摇头或道“不知。”
犍陀罗猜不透眼前姬王是真是假,行宫外更派了无数人手看着,两伙人莫名其妙的起了冲突,姬麒随侍中死了六名侍女。
犍陀罗尚不知无能胜战败逃走,只道两个姬王中已经死了一个,此时看到两人安然无恙,脸色毫无变化,这人在官场里混的油滑,仍然若无其事地来向姬麒道安,并主动提起缪河溢洪道塌陷一事。
姬麒道,“这孩子跑去外面玩,给太守添麻烦了。”
犍陀罗忙道哪里哪里,连城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剑!”
当下翻出昨晚东郭徵送他的湛卢剑,献宝似的送给姬麒。
姬麒想呵斥他怎能随意拿别人东西,欠人情又要还等等,转念一想,匈楚正拜在李恺门下练剑,等他练好了,该有一把好剑相配才是。
于是没有说话,只默默打量犍陀罗,忽道,“凤帝赐下恩典,择日请君望城中的豪商大族,你去拟份名单来,我要在行宫中大开皇宴。”
犍陀罗忙领命退下。
“皇宴那日还这么玩,”姬麒嘱咐连城,“千万别让人发现。”
举办皇宴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君望城中的商客为了巴结凤帝,纷纷筹钱,包揽了一切大小琐事。
连城难得能清闲的,和总是不高兴的“阿爹”在一起,又逢君望梅雨季节,天气凉凉的,两人窝在寝宫里,处理完杂事便继续靠在一起看那些市井杂说。
犍陀罗投其所好,搬来大堆话本,某日连城翻出一本,打开了见是满纸小人,缠在一起又像打架,又像跳舞,于是拿给姬麒让他看,好给自己讲故事。
姬麒甫一打开,顿时满脸通红,连城不知道那是什么,姬麒便磕磕绊绊地给他讲,“这是,这小人抢了他的衣服,于是两人这么打起来了……”
那本春宫图画的十分粗略,只能大概看出是翻来覆去地换了许多姿势,再细致一点的也看不出来,姬麒心道,原来男人和女人也是这样……
对于这种事,他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四岁之前那些恐怖的日子,年岁渐长,有时候总觉得该比别人多些豁达,那时匈楚生怕他心里有y-in影,在鬼神山上时便哄着给他讲道理,既当爹又当妈,生怕自己的小孩儿心智比别人差了什么。
要是……和匈楚那样,说不定也很好,匈楚不会欺负他,也不会……
“爹!”连城慌忙抱紧他,姬麒总觉得自己该释怀一些,可是一想起那些日子——那真真切切的恐惧和疼痛蚀骨灼心。
姬麒喘了片刻,将书一扔,“算了,不看了。”
连城将打架的小人书远远地扔掉,又抽了一本出来,是一本名剑录。
姬麒忙拿过来,翻看湛卢:
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Cao,威服九区。世世珍之。
春秋五霸争雄,大夏龙雀败于其下。
湛卢曾大败大夏龙雀刀,姬麒看了一会,心道果然好剑,匈楚配着……正好。
他少年心x_ing,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匈楚。
又喃喃道,“这么久也没梦见过他。”
走前曾给了李恺一大笔钱,让他给军中士兵添置冬衣,这时候总该穿上了吧,姬麒脸上热热的,又想起匈楚那里顶在身上,一脸慌张地说对不起。
没什么,等日子好过些,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连城无聊地看了一会,歪在一边睡了。
姬麒手背上被无能胜金印灼伤的地方开始隐隐发疼,两种力量彼此相克,在经脉中冲击,一条细细的黑线从伤口处开始蜿蜒,忍了一会,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境里上古战场尸横遍野,死灵遮天蔽日——
遍地比丘尸。
那赫然是一场不知名的,专为灭佛而发的大战,一个男人长发凌乱,在尸山血海中坐着,漠然道,“过来。”
姬麒不受控制的走过去。
“你看,”男人眉眼y-in鸷,指引他看向无边无际的尸堆,“咱们赢了。”
那里有比丘,有佛陀,有三清道士,有魔族,有红发碧眼的西域信徒,有人头蛇身的女娲后人,有无数飞禽走兽,更有横亘荒野的一具龙尸。
男人道,“你不要管他们,记得,苟且偷生就好。”
姬麒不甚明白,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他抱在胸前,“千百年之后,我不做杀神,咱们寻一处庭院,栽满业火红莲,飞土逐宍,好不好。”
“不,”姬麒茫然道,“你是谁。”
男人手持大夏龙雀刀,身披九鼍烈焰甲,于战火中顶天立地,他笑道,“回去吧。”
姬麒睁开眼,天已亮了,香炉中,最后一点安息香灰烬落下。
他摇摇头,仿佛做了一个很难过的梦,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连城刚好醒过来,黏黏糊糊地蹭上来要抱,姬麒拖他起来穿衣洗漱,已经忘了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