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连城慌道。
姬麒过来时,几步路远,犍陀罗已经被啃噬成一堆白骨,密密麻麻的虫子爬向四面八方,片刻无影无踪。
“姬王胆敢谋害君望太守!”侍卫中一人喝道。
姬麒猛的回头,死死瞪着那人。
瞬息之间,峡谷两岸土崩地裂,地底爬出无数硬甲小虫,那些虫子从四面八方而来,顷刻之间就能将人啃成白骨,姬麒在人群慌乱之中,第一个上前,将刚才那人一刀毙命,推入虫堆!
“有暗袭!”侍卫倾巢出动,将姬王围在中间,马匹四处狂奔,姬麒捻起法决,冲天火焰扑进虫堆,所过之处一片飞灰。
证据!东郭徵呈上的证据不过几本账簿并来往书信,此时正在车撵上放着,那一瞬间脑海之中瞬息万变,身后连城忽的惊叫一声,扑向虫堆!
姬麒反手抱着他,收势不住,一齐倒入密集虫海,那些虫子仿佛受到指令,纷纷朝这边涌过来!
九鼍烈焰甲释放慑人红芒,几步之内虫尸遍地,火海蜿蜒而来,在两人身侧环绕。
连城哭道,“有人——推我!”
姬麒看着混乱的人群,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些鱼龙混杂的东西尽数杀光!
第17章 请君入瓮
瞬息之间,虫海遮天蔽日,犹如昔日在写轮眼处声势浩大,所过之处白骨累累,寸Cao不生,姬麒拖着连城跑向车撵,反手一条火龙轰地撞入虫海,大火绵延数里。
一名黑衣侍卫手起刀落,浑水摸鱼,将同之前叫喊姬麒谋害犍陀罗同谋趁乱砍死,这些随从之中各方各派都有,姬麒不理他们,扑进车撵抢出放着书信账本的盒子,“连城!带着快跑,回凤城,交给轩辕昶!”
连城茫然无措,“爹!不走!”
“小心!”
一团黑雾猛的扑来,姬麒反手一挥,火龙冲天而起,硬生生烧出一条坦途。
姬麒拎着连城后领,用力一掷,连城抱着箱子落入水中,飞虫纷纷投水,浮起一片虫尸。
霎时间两条火龙狂舞,炽热气浪排山倒海,将一片树林烧毁殆尽,虫海节节败退,留下满地白骨,消失于天际。
随行队伍乱成一团,之前那黑衣侍卫还在,踩着遍地白骨走来,行礼道,“姬王受惊,请换条路走。”
“虫海目标不是我,”姬麒看向水中,连城早已随水飘远,“将犍陀罗尸骨收敛好,马上启程。”
“殿下身边那小公子……”黑衣侍卫欲言又止,姬麒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立时禁声。
连城沉到水下,猛的发觉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于是抱着盒子,沿着水底慢慢走,岸上说话的声音嗡嗡地听不清楚,水面上虫尸密密麻麻行成一道屏障,别人也看不见他。
无数小鱼从眼前游过,连城伸手去抓,追着游鱼跑了很久,出水时才发现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其实已经离凤城很近,连城爬上岸,暮色四合,四下荒无人烟,阿爹已经不见踪影,鸟儿们站在枝头,纷纷打量这陌生的美貌少年。
“阿爹坏……”连城嘟囔着,抱着盒子坐在树下,星海光尘在苍穹之上发出光芒,入夜时百鬼夜行,大地簌簌颤动,一只黑色大鸟尖鸣一声,将靠在树下打盹的连城惊醒。
连城抹抹口水,叫道,“爹!”
无人回应,连城撇撇嘴,眼中蓄满泪水,抱着盒子起身,摸黑向前走。
头顶星辰闪烁,无数鬼手自地下伸出,纷纷来抓这难得一见的活物。
连城气运无双,脚下乱走,无意中踩碎不知多少鬼爪,绊倒时头顶黑影扑下,被巨鸟吞噬,连城无所察觉,起身时终于望见山丘上一座破旧的茅屋。
黑鸟长鸣,鸟儿们翩翩飞舞,引领连城绕开那诡异茅屋,寻到一处山洞,无数鸟儿衔来枯枝,毕方吐出火焰,篝火刹那照亮整个洞x_u_e,热气扑面而来,雀鸟送来成熟坚果,架在火上烤了,香气扑鼻,黑鸟从外面飞来,竟是不知从哪里偷来几颗糖果。
连城忙藏起来,道,“给爹吃。”
说罢靠在墙边,他累极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黑鸟静静看了很久,然后张开巨大翅膀,将他罩在身下取暖。
千羲宫。
凤启歌沉默地跪在凤帝身前,额角被砚台砸出的伤口流了血,沿着侧脸淌落,在身下积了小小一滩,光影明明灭灭,照在脸上看不出表情。
“父皇息怒。”他轻声道,面色平静,垂头看着身下冰冷的白玉砖。
“你这逆子!你敢对孤用幻术!”凤帝怒极,桌案上笔墨纸砚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凤启歌默默受了,一声不吭。
“若不是……若不是盘王发觉……你这……”凤帝双手发颤,几乎拿不住茶盏,脸上肉皮不住抖着,气的喘息不止,“你这太子做的不耐烦了!”
“父皇,您乃当世魔帝,与九重天轩辕帝,西方佛宗释迦摩尼平起平坐的帝王,如今又得写轮眼之力,区区幻术,父皇竟察觉不出,需要一个一千岁的老妇告知?”凤启歌道,“丹房就在近侧,出入严苛,可从未有盘王的人记名在册,她又如何知道丹房中事?父皇可派人去,查个通透,还儿臣清白。”
他脸上血痕触目惊心,此时目光坚毅,神色冷峻,满是悲愤之情,凤帝颓然坐倒,“孤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说,你指派青鸟去廖化宫做什么。”
凤启歌娓娓道来,“第一次,鸾鸾在斗兽场上受了重伤,派青鸟前去,以父皇之名赐药。”
“第二次,砦河浮尸,儿臣深感此案离奇,派青鸟前去告知鸾鸾,让他亲自去君望一趟。”
“这两件事,父皇都知道,绝无隐瞒。”
凤帝冷笑,“你对鸾鸾,倒是偏袒的有些过分了。”
凤启歌勾起一抹笑,双眼望着凤帝,仿佛望着遥远往事,“昔年母后病危,曾将儿臣托付皇姐,令她为姐为母,照顾儿臣周全,皇姐生鸾鸾时,姬王不管不问,她命在旦夕,也曾将这孤儿托付儿臣,令我为兄为父,为舅为友,将鸾鸾抚养长大。”
凤帝静了片刻,“你明知孤要裁撤三王,几次三番坏孤大计,又是为何。”
“父皇要裁撤三王,收权于凤氏,儿臣怎会蓄意破坏,可是儿臣不明白,为何要先拿鸾鸾下手。”
“姬氏纵然式微,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盘王树大根深,自诩翩然世外,又虚与委蛇,挑拨三王,这等毒妇,怎能委以大任!”
“鸾鸾年幼,他心思细腻,极重情义,能有多大心计,父皇一定明白,姬氏和凤氏才是血脉相连。”
“父皇难道不知,田忌赛马的道理。”
凤帝喘气声渐渐平复,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想登上这皇位吗。”
凤启歌骤然僵住,良久,他以额点地,无比恭敬,“父皇若想废太子,将来江山传于他姓,儿臣无怨。”
“怎么会,”凤帝长叹,“孤与你,才是真正的血浓于水。”
“儿臣扪心自问,有些事自作主张,惹父皇生气,但请父皇相信,儿臣一言一行,无不是为了父皇,裁撤三王这事,只不过父子两意见不和,盘王在其中周旋,又是为何呢!”
黑暗里千羲宫烛火飘摇,凤帝怒气渐息,冷静下来方出了一身冷汗,“鸾鸾几时回来。”
“快了,”凤启歌淡淡道,“兽奴一事他还不知道,父皇着实被利用了。”
“……孤每次闭眼,都是那日,他在斗兽场上野兽一样的眼神……这事交给你处理,这玉桃小将,还想成什么大器,废掉他一身法力,孤要重立姬迁为王……以后每丸丹药都制两颗,你与孤一齐服用。”
凤启歌怔了怔,轻声道,“好。”
出了千羲宫,冷风吹来,满天星河缥缈,凤启歌仰头望着星空,青鸟落在肩上,侧头打量他,凤启歌含笑摸了摸它青色羽毛,“盘王年纪大了,果然是沉不住气,请君入瓮,这步棋走的很对。”
“殿下神机妙算。”
“……鸾鸾到哪里了,几时回来?”
青鸟道,“这几日就该回来,可是一直没有通传。”
“这几*你不要出去,”凤启歌道,“他若是真的聪明,一回来就该先来找我……那兽奴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军中怕出瘟疫,死尸都一并化了,不一定找得到。”
“嗯,李恺这人,不能留。”凤启歌蹙眉,久久无声。
姬麒一行人走了多日,凤城遥遥在望,枫叶飞虹,已是秋景萧疏,万里长空一碧如洗,随行的人已经少了一半,这一路无比艰险,从虫阵开始,又几次三番被冲出的魔兽袭击,一次慌急之中拔出湛卢,剑气如虹,一剑将小山似的的野兽劈成两半。
如果匈楚用这剑,该是多威风。
隔日,远赴君望巡视的姬王归来,凤城外冷风呼啸,轩辕昶在城门外,身骑白马,看他下来,勉强一笑,“回来了。”
“回来了,”姬麒笑道,“凤帝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几时去向凤帝禀报,还是先回廖化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