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紧紧盯着他,整个人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情况。
……对了,这次旅途的路线,中间是会穿过一条长隧道的。
可即使如此,心底那股紧缩的不安感却丝毫没有淡却,他抓着对方手腕的力度也就没有放松。
颜青山默默看着他数秒,随即垂眸看向对方握在自己手腕处用力到发白的指节,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后悔吗?”
这句问话在韩宁脑中滤过一圈,却只让他觉得疑惑:“什么?”
颜青山勾了下一侧的嘴角,眉眼间却是冷冽如冰,了无笑意:“早知道跟我在一起会这么难受,有没有后悔当初救了我?”
——当初。救了他。
什么当初?他什么时候救过他?
而且他说“在一起”?他明明还没有答应自己的追求啊……
抓住对方话中奇怪的字眼,却越发觉得疑点重重,韩宁正要进一步追问,整节车厢却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密集轰鸣。隧道里传来的轰隆巨响隔着窗户听起来依旧震耳欲聋。
——隧道坍塌!
车厢里瞬间乍起各种惊慌的尖叫,韩宁脑中刚蹦出这个词,身体就像有自发意识一样向边上倾侧过去,欲要挡护住身旁的人。
但是,颜青山的动作比他更快。
……
体感上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整方空间接连的轰隆震动才终于停歇止住。
头顶的座灯似乎被各种撞击震d_àng给弄坏了,隔几秒就闪暗一下,愣是平添出了几分诡异的不祥意味。
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味儿在这方逼仄的角落弥漫开来,混着烟尘四散,十足呛鼻。两具躯体紧紧贴在一起,s-hi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的感觉得以让彼此都感受得分明。
先前那股无来由的空茫不安在心头盘旋良久,这时终于落到了实处。
韩宁按在身前人肩上的手指抖得厉害,一双眼睛透着血丝惊恐地瞪着他,几乎有些目眦欲裂的即视感:“颜青山!”
……这么凶的吗。
在一起七年以来,颜青山还是第一次听到韩宁用这种语气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感慨了一秒钟,紧接着,胸背处那股被穿透撕裂般的剧痛,才开始一丝不漏地传到神经末梢。
大概是伤到了肺部,他很快感到呼吸不畅,刚一开口就咳出了几丝血沫。
但他还是竭力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给你。”
一句话说完已经到了极限,他的气息就这么不可逆转地渐促、微弱下去。
韩宁死死抓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喉咙口被堵了团棉花一样憋闷得绝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皮无力垂落,掩住了那双涣散失焦的眼睛。
胸口的心跳忽然跟着急促咯噔一声,然后,身周的整个世界也跟着陷入寂灭。
第7章 第七章
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颜青山先看到的是上方唐西凭的脸。
有那么一会儿,他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开阖,耳朵里尽是嗡嗡的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视线稍往下移,胸口并没有被利物穿透的豁口,然而那种疼痛的余韵却还残留在神经末梢,衬衫被冷汗浸s-hi,密密贴在背上。
下一秒钟,他听见唐西凭微微舒了口气:“总算醒了。”
五感知觉终于回到了身体。
他的气息依旧略微急促,阖上眼睫平息一阵子,这才坐起来,揉了揉眉头。他也不跟唐西平说话,径自起身进了淋浴间。
唐西平全程默默看他动作,听到水声响起,半分钟后便见他重新从淋浴间走出,面颊上残留有几颗水珠,额角黑发沾s-hi贴在冷白肤色上,俊雅的眉眼被水意柔化润淡了冷漠——看着竟有几分活色生香的味道。
至此,唐西凭先生不禁挑着眉毛啧啧感叹:“颜青山同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么戏j.īng_的一面……”
——
唐西凭跟颜青山在同一所大学任职教师,但他们的从业经历并不相似。颜青山是读完研后直接留校,唐西凭则还多了三年出国深造的经历。
这也跟他选择的专业有关,他读的是心理学,相关就业在国内发展得还不完善,研究生时期导师便建议他尽可能要往国外走。
依据留学期间给自己简历加持的份量,归国后他先拿到了某三甲医院心理j.īng_神卫生科的医师岗位,几年来兢兢业业爬到主治的位置,本月初又收到母校发出的橄榄枝,在临床之外兼职了大学导师一职。
可以说,近七年来,唐西凭同志过得都十分充实。
身为一名j.īng_神科医生,他一直以来都有个习惯,对于临床上接触到的每一个病例,他都会在私人用病历本上详细记录下病情发展治疗经过云云,权当以此自省。
今天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