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倒不是纠结盛金楠的时候了,咱们间接算是害死了北川道门之主,虽是北省十三家离心离德,但也正因如此,眼下一个执掌北地的大好时机摆在他们眼前,
哪怕他们不耻于梁家的行径,但此事本就是北川丑闻,大部分人应当会选择秘而不发,反而会举起替道门前魁首报仇的大旗,
只要诛杀了我与狸子,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压过北川其他人,随后执掌北地大权。”
小公子听得目瞪口呆,低声说道:“那你们岂不是招惹了整个北地道门,你原本便对南方道林吃罪不小……”
狸子仙“嗷”了一下,c-h-a嘴道:“他岂止是得罪了北地南方,今日,盛金楠踏月而来,与他称兄道弟,紧接着便窜出一群太平道的死士大闹会场,
如今他已是得了个‘太平道挚友’的头衔。勉强算是天下公敌了吧。”
沈约皱着眉头说道:“盛金楠与后边那帮子死士理应不是一伙儿的,这伙人来得蹊跷,偏生就像是掩护我俩从容离开会场的,但其行径太过可疑。”
狸子仙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言谈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纸鹤,就这么静静地落在了沈约手边。
狸子仙动了动鼻子,有些疑惑地说道:“金袍人?”
沈约抓过纸鹤,也有些不解地看着狸子仙:“你说是盛金楠?”
狸子仙点了点头,“确实有他的味道。”
沈约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纸鹤拆了开来。
上头只有那么寥寥几行字句:“南方道林,集七大派四大洞天之力,已与北方道门残部布下罗网,誓要一举抓捕三位,切莫小心。”
“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沈约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手中的书笺一言。
那纸鹤颤抖着残躯,噗嗤一声便化作了飞烟。
“南方道门有人私通内鬼呗,听你的说法,此人或是‘他们’对北地之事了如指掌,而太平道更是与他两厢策应,恐怕这其中也有一股势力被渗透了进去,内外尽在掌握。”狸子仙衔着一根枯Cao满不在乎地说道。
沈约半靠在山石上,叹了口气,说道:“北地十三家之中,应当也已被渗透了,今日之事,如此之多人目睹我们击杀梁傲天,虽是梁傲天形迹可疑,
但这罪名稳稳当当地便落在了我们头上,可谓是一箭双雕,也若是不能统合一起,如何能瞬间纠结起那么多道人,做到如此境地?”
狸子仙说道:“你们人类尔虞我诈,y-in谋算计,真叫人恶心,你说是吧,小子。”
小公子蹲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好赖还是个人。”
狸子仙爬到他的脑袋上,胡乱揉了揉他的一头白发,说道:“小子,当妖有当妖怪的好处,你当久了便知道了。”
“不想知道。”小公子扭过脸去,居然有几分怒气冲冲。
“如今按照盛金楠的说法,四大洞天和七大派的人手应当已是直接把持住了邺城周围的官道,他们在明,大可以御剑飞行,倏忽千里,而我等在暗,只能行走来去。
我们能在山上躲一日,但时日一久,必生破绽,到时候,就好比是瓮中之鳖,只能束手等死。”
沈约琢磨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北川裹挟了上京,实际上多少有些外强中干,实力不比韬光养晦多年的南方道门,而其中路途不便,也是出了名的;
而若要出逃,一则是往苗疆,但苗疆路途遥远,而且地势奇诡,虽是个道门无法监管之处,但三苗凶猛,绝非等闲,不是个善地。
若是要往江南去,恐怕便要去找渡头,只是我们连滂水河都靠近不了,不然倒是可以与我的老朋友处,稍稍借宿一番。”
狸子仙也叹了口气。
小公子探过头来说道:“那为何,我们不往上京去,天子脚下,这些道门人士,总不会多嘴多舌吧?”
狸子仙看了一眼他,说道:“小子没成想,你居然还不是个Cao包,只是你想得到,道门中人如何想不到,恐怕,去京师的路上,所设的人手,比之别的路途,都要多上十倍,而且上京之中,自然也有道门名宿,绝非等闲,
其中一线,就算我见了,一时间想要拿下都不一定做得到。”
小公子有些颓然地倒在石壁上,似是没了主意,狸仙也看着沈约,看他有几分出神,便叫了一声:“搭档?”
沈约歪了歪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轻声说道:“去上京,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不能这般去。”
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面前两人,坏笑出声。
……
东辽北城,前往上京的官道之上。
北地炎热,黄沙遍地,已是常事,因着这等变故,就连春日都显得有些喧腾。
此时,远远的,倒是走来一匹呆驴,其上坐了一个身着儒生外袍的少年人,头上戴了一顶斗笠。
呆驴的屁股上,系了一个小书篓,而站在呆驴前头,引着驴的,是一个身材颇为高挑的缁衣小书童。
书童脑袋缠了好几圈纱布,好似被人打坏了一般,就连眼睛上都起了一个灰蒙蒙的小包。
路上并无行人,驴子叫了一声,居然口吐人言:“搭档,你这也太没道理了,我好赖是堂堂妖仙,居然还得给你当坐骑,当坐骑就算了,还不能用本来面貌,这得多憋屈……”
骑在驴上的少年,取过正在看的书籍,轻轻敲了一下驴子的脑袋,轻声说道:“别说话,隔墙有耳,懂不懂?这是权宜之计。”
一旁的小书童“呜呜”了两声,也吐出嘴里的馒头,抱怨道:“你装返京的官员也就罢了,何必让我扮作个天聋地哑的书童,这不折腾人吗?”
驴子一尥蹶子,说道:“就是啊,你什么时候还做了个朝廷的光禄大夫,这也太离奇了,我看你武还成,文哪里还行了?你要能当大夫,我也能搞个司空整整了!”
那少年笑着说道:“此事知道之人,并不多。”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前方还在行走的书童。
继续说道:“当时我入道门之时,某个尚算在朝中还能说得上话的至交好友,替我求了这般官位,虽只是个闲差,倒是可以免了世代徭役,
又因为来路不正,故而此事我便不常挂在嘴边,道门中人,更是视权谋如粪土,所知之人,不过尔尔。”
驴子喷出一口热气,似是讥讽地说道:“各个尔虞我诈,哪有半点仙气?好个视权势如粪土!”
沈约却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取出怀中的一块铜牌和一方印章来。
“这俩东西,应当可以畅通无阻了。”沈约笑着说道。
他们一路行来,已是遇到了几波人的巡查,沈约机巧,走得官道,一路上虽是熙熙攘攘,但所遇到的盘查,多是官兵民防。
偶尔也有几个道人上来盘问。
沈约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便说鬼话,遇上道人便出示无名无姓的印章,道人自是不敢冒犯庙堂之人,哪怕心存怀疑,也只得赶紧避开。
若是遇上官兵,便将文书一松,大名一亮,官职一出,也将对方唬得不轻,好言好语对付着,便也过了关。
这一来二去,已是行了四日有余,距离上京,竟是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只是也因为靠近京师,排查也逐渐多了起来,一日查上三遍五遍,尚算寻常,最是令人出人意料的是两人一驴在大道上行走,
会有个道人突然从天而降,对他们问东问西,好不容易装腔作势,惊走了道人,还没喘上一口气,前头便出现个道人设置的关卡。
借着各种由头,对着旁敲侧击。
沈约都没想到,这帮子人居然如此上心,如此看来,恐怕四大洞天能动的,能跑的,都被搬到了整个北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