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了一小会儿,驴子忽然一阵嚎叫,另外两人立即收了声。
只见远远地出现了两个头戴斗笠,一身粗布短打,好似侠客的人士。
沈约眼睛微微眯起,小声说道:“是天师道的人。”小公子连忙扭过头去,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馒头,又扮作一个哑巴,呜呜地回应了两声。
两人一驴对着关卡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请留步。”沈约斜靠着驴背,正看着书,那人已是开口将沈约拦了下来。
沈约倒是早有准备,连忙坐起身子,笑着说道:“不知两位有何指教,小生自探亲归来,如今要回京赴任。”
那两人互视一眼,其一打了一个眼色,走上前来说道:“这位老爷,如今世道不太平,北地这边出了个大妖孽,为害一方,搅得民怨沸腾。”
沈约打了个马虎眼,说道:“哦,小生倒是不曾听闻此事。”
那两个汉子说道:“那妖人善会变化。”言谈之间,还拿眼神不停往沈约三人身上别去。
沈约自是知晓,故而佯装大怒:“你们是觉得小生是由巨妖假扮的?我常家从文五代,历朝历代,都在朝中为官,乃是社稷之肱股,你们这些……这些刁民。”
小公子假扮的书童也发出“呜呜呜”的叫声,似是颇为不平。
两个大汉本就是江湖Cao莽客,对待这些官老爷来没什么本事,为难了起来,他们低着头,颇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老爷,我们也是为了百姓的安危……”
怎奈何,那个小书童竟是往前一扑,要去挠那两人的脸,可当即就被沈约一把拉住,说道:“来福,休得放肆。”
小书童满脸问号地扭头看了一眼沈约,见他面上似笑非笑,只得生生吃了这个暗亏,气鼓鼓地退到一边。
他轻咳一声,说道:“两位,即是为了百姓,那小生也只得配合,只是我朝堂之人自有威严,不可轻易冒犯,若是换了个人来,恐怕两位不消说,
便要去大牢里走一遭了。”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一方印章,递给两人。
两人珍视地捧了过去,左右翻看一番,又恭恭敬敬地抵还给了沈约,说道:“老爷,麻烦你了,这边请。”
沈约接过印章,虽是内里满心欢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冲着两人点头示意,便往前行去。
却忽然听得一声少女清脆的断喝:“站住。”
……
上京,已是深夜。
一间大宅之中,如今却灯火通明。
在大屋里,正站了两个男子,一个身着水蓝色的长衫,长发留在身后,正背对着另一人。
而另一人二十来岁上下,一身明黄色的长衫,面色略显萎靡,却挡不住他姣好的容颜。
他咳嗽了一声,对着面前之人说道:“龙亲王,君上所说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那水蓝色长衫的男子,温声说道:“陛下想做万古的君王,岂不知,天下与长生不可同得?”
那人继续说道:“君上如何不知,只不过……”
那“龙亲王”转过身来,说道:“此事不可行,但我可为君上延寿十年,只不过,此事我另有主张。”
原本愁容满面的男人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龙亲王”不由得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不久之后,我会亲临皇宫,至于晋王爷,你身体有恙,在心,不在身。”那“龙亲王”已是大步往门外走去。
他瞥了一眼周围蹲坐的少年仆人,摇了摇头,最终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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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鹿鸣(三)
且不说北地上京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变故。
沈约望向面前皮靴道袍的小道姑,一时之间,竟是有了几分恍若隔世的知觉。
那少女生得明艳动人,犹如一朵春日的鲜艳桃花,身着一件明黄色的道袍,与身边的莽客大有不同。
“凌小姐。”
“教主。”那两位汉子不知她会到来,连忙对着她一拜。
沈约两人愣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随意搭嘴,反倒是那少女对着两位手下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人由我带走了,这位大人与晋王爷有旧,晋王爷放心不下他,便让我来亲自接引。”
两位汉子这才松了口气,又对沈约两人告了一声罪,一抱拳,叫嚷着一起去何处喝酒,这才离开了此地,往别处去了。
凌姓少女走在前头,沈约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也落下驴来,跟在她的身后。
半晌无言。
沈约这才听得前方的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只不过,分别了五年,你怎么便搞成了这般境地。”
少女转过身来,眼底满是疑惑与不解。
沈约张了张嘴,本有的千言万语,却一下子化作了一声苦笑,他说道:“一言难尽,凌敏。”
他与她虽是只有几面之缘。
但几如处处,却次次璇玑,一次初相识,他还是不问世间纷扰的山间童子。
而另一次,则是在天师道这个将倾的大厦之前,他带着她一路奔驰,最终救于危难。
他回转灵山,做了伏魔殿的副殿,而她则留在满目疮痍的天师道,继承了家族之业。
各奔前程,也无彩笺尺素,直到如今相逢。
“前几日我才知道了消息,当时我尚在北地,就连灵山之上那一场道门大会,我都不曾见闻,想来蹊跷,却又是身不由己。”凌敏显现出不同于外貌的成熟来。
“灭顶之灾,往往起于萧墙之内。”沈约似是意有所指,但又是打消了话头。
反倒是少女望了望周围,说道:“没成想,大名鼎鼎如你,也有这般狼狈的一日。”她颇为少女地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将目前的少年道人打量了一番,眼底满是取笑之意。
似是在报复往日里,少年那时毫不怜香惜玉的行径一般。
她不待沈约开口,轻声说道:“且先行上路,他事有余,到了再谈。”
……
天师道是当世道门之中,信徒遍及最为广泛的道门。
盖因道门起于龙虎山,而龙虎山分化为天师道,与正一玄坛。
天师道继承了历代龙虎山的信徒基础,号称百万教众,一呼百应,前两年之时,时局动荡,也正因如此,差点再次酿成祸端。
沈约便是那次讨逆事件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而正一玄坛所继承的便是天师道独有的“天师”之称,与龙虎山的道场,与道徒众多的天师道不同,正一玄坛自诩为“天师后裔”,所学的乃是正法雷霆。
门下弟子稀少,不少卖身于帝王家。
而出名的则多是名门宿老,在道门之中可谓是一股清流。
凌敏在上京郊外便有一处宅邸,乃是由信徒捐赠而来,沈约一入了大堂,便好似如释重负一般,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解开披在身上的长衫,只露出半道内衬来。
刚打点清楚的凌敏甫一进屋,立马掩住双目,轻叱道:“不知羞!”
沈约呵呵一笑,说道:“我去换身衣服,这衣衫穿得实在不大舒服。”
言谈之间,却听见门外一声高昂的驴子叫。小公子这才觉察到大事不好,连忙一抠嘴,把含在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