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失散的时候笑剑钝已经八岁了,对当时的事情还有些记忆。但他从来没想过要认什么亲戚,在他的生活里,有自己和啸日猋,两人足矣。所以看到醉饮黄龙时,他是真的想躲。
但他心中还有另一件事,为了这件事,他最终答应了醉饮黄龙的要求。他不停地升职也是在那他认了兄弟之后的事。
而他心中那件事便是啸日猋。啸日猋比他小四岁,精神失常的症状正好出现在失散前一个星期。而他们的父母,也正是在那时被杀的。
笑剑钝隐约觉得此事可能跟他看到了兇手有关。醉饮黄龙当时已经二十多岁,父母死后,为了重整心情,他决定带着四个弟弟到国外去生活,却不料其中两个弟弟在机场被人给拐走了。
说是拐走,还不如说是灭口。
笑剑钝陪啸日猋去洗手间,路上便有人来追杀,两个小孩一路惊险万分地逃。等彻底避开了杀手,才发现两人已经身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笑剑钝在之后的很多年中,一闭上眼耳边就会响起当日沉闷的枪声。他总是在夜里死命怀抱着不停发抖或者对他拳打脚踢的啸日猋,希望彼此都能因对方而获得短暂的宁静。
他轻轻抚摸啸日猋金色的头髮,将回忆按下,心里盘算着日后该如何是好。啸日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精神问题即使对外界也再瞒不住,如果要他就此离开自己……
“你为什么要跳下去?”笑剑钝当时听说啸日猋跳楼,那口气都没喘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下去了。他无法想像没有啸日猋的生命。
“是风要跳的,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现在跟他说话的是锋,封胆子小,跳楼是肯定不会的……“好吧,风,出来告诉我理由。”
“叫你出来。”啸日猋皱着眉开口道。
在这三个人格之中,风算是比较y-in沉的一个,很少和他说话。但笑剑钝觉得,一般考试的时候,做题的都是风……
“风说他累了,不想出来。”这声音变细了变小了,又换人了。
“那你知道吗?”
封点点头,“那边窗外种的梧桐树很结实,跳下去有树枝挡着不会有问题。风是这么劝我的,但是还是很疼!”
“他没说为什么要跳?”
“他只说了,不跳就见不到雅少、也见不到欢欢了。”
笑剑钝在他提到玉倾欢的时候皱了皱眉,而后便陷入了沉默。风的意思就是,不跳就会被人直接押到警局去,之后的事就麻烦了。
“没事,你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事我来处理。”他俯身在啸日猋额上亲了一下,刚准备起身,一阵狂躁的敲门声便自门上传来。
他不悦地走过去把门开了,见刀无形近乎癫狂地站在门口,噼头就道:“玉倾欢死了。”
笑剑钝闻言顿时瞪圆了双眼,赶忙捂住他的嘴往门外推。然而这句话还是被啸日猋听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床那边“咚”一声响,啸日猋从床边跌倒了地上。
【待续
第二章
地震也好、洪水也好、瘟疫也好、甚至于超自然的、匪夷所思的一切灾劫和杀戮都是短暂的,闭上双眼便再也看不到的。而人生则是一代又一代,乐此不疲、绵延不绝的。
正因怀着这样的信念,笑剑钝对当上刑警之后面临的一切危险都视若无睹,永远维持着淡定从容的姿态。因危险而失常,他发自内心地在暗里悲悯并嘲笑。
这或许跟他在大学时代读过的一些书有很大关系。
他念的是经济,为的是能尽快毕业找到工作改善自己和啸日猋的生活。而后来去报考了警校,则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当员警,就摆脱不了童年时短暂的经歷给他和啸日猋留下的y-in影。
黄泉是整个警局里唯一对笑剑钝的经歷和想法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的人。
两个月前,他受笑剑钝邀请来参加这里的宴会,宴会的目的是为啸日猋送行。大概正因为精神失常,啸日猋在音乐方面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所以刀无极向醉饮黄龙提议把人送去欧洲留学,醉饮黄龙很快就答应并在一周之内把留学事宜全部办妥了。
对此持反对态度的笑剑钝那时本在外省出差,听到消息即刻赶回来,却已经晚了。
黄泉至今仍能记得当时宴会上穿着十九世纪的法兰绒衬衣坐在暗红色的印花椅上拉大提琴的啸日猋的模样。眼神平静安详,仿佛是他精神唯一正常的时刻。
然而一曲尚未终了,堂上就传来女客的尖叫。
他出于刑警特有的敏锐匆匆赶到尖叫来源处,在后方花园的一棵树上摇摇晃晃地吊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脸部已经是血肉模煳完全认不出原貌了,砸烂他脸的石头正在他脚下。
但从他暗红色的西装,黄泉仍可判断出此人便是刀无极。
他在那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匆匆赶来的笑剑钝一眼,仍是一派从容,甚至让他有一种长吁了口气的错觉。
他所知道的这间大宅的血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不详的预感在他第二次踏入铁门的瞬间更为强烈了。
然而那个第二次却充满了变态而美丽的浪漫情调,与刀无极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
礼堂倾圮的白色大理石之间丛生着多种Cao本花,紫色红色浅黄色混杂在一起,于阳光下让人有绚烂的感觉。而漠刀绝尘就躺在花丛中,蓝壶花玲珑的紫色花串擦过了他的脸颊,顶上白桦树树叶之间投下的光影让这位死者平静得仿佛在熟睡中等待。
惟独法医玉秋风那双带着胶手套的纤纤柔荑让他觉得这个故事尤为变态。这让他觉得,这个兇手在挑战一种永恆的死亡之美。
但到了第三次于这栋大宅之中见证死亡,他的体内生髮出一种本能的、想要离开此地的冲动。
这或许正是生命的自我防备机制。
玉倾欢的暴毙让这种冲动更加强烈起来。他环顾四周,众人的神色无不惊骇,于危难之中产生的想要逃离的共鸣让诸人不问背景地产生了心有戚戚焉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