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 作者:夜罹沉迷【完结】(15)

2019-04-10  作者|标签:夜罹沉迷 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虽已是暮秋,今日的日头却是有些烈,元羽舟拒绝了皇帝的好意,独自一人出了宫,刚从官道转入了民街,又偶遇了一干他不认识的官员。好不容易将那些官员甩了后,回到万书坊,又从阿南口中得知白祈不久前派人来过,宴请元羽舟五日后于翠羽楼饮酒。

  元羽舟闻言不禁发笑,“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窝囊,日日夜夜被臣子、儿子算计,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听得阿南一阵冷汗,“公子……”

  元羽舟哦了一声,嘴角噙着一丝笑,“走漏了风声算你的。”

  阿南立即捂住嘴,信誓旦旦:“阿南什么也未听见!”

  

  ☆、辞行

  夜已深,皇城夜灯熄了一大半,自小径放眼望去,影影绰绰迷离一片。

  “参见太子。”值夜的內侍慌慌张张跪倒在地。

  景熹淡淡道:“本宫只是出来走走,不必多礼,退下罢。”

  內侍唯唯诺诺退下后,景熹却换了个方向,朝川渊阁去了。

  川渊阁为皇家藏书之地之一,不同于文渊阁、云渊阁,川渊阁只有当今圣上或者经过圣上允可方可进入。正因如此,川渊阁一直都是皇帝的私人书阁。上溯哀帝时期,曾有一位如日中天的权臣,惘顾皇家尊威,常年进出川渊阁,后来那权臣倒台后,川渊阁便成了朝廷上下心照不宣的禁忌,如同九锡之礼般的存在。

  自圣上身体欠安后,这川渊阁便闲置了,总归是没人敢自撞刀口,警戒也不严,门外仅有两名禁卫军把守。

  那两名禁卫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不知怎么地,便双双晕倒了。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惊醒了书阁里头上了年纪的老太监,老太监老眼昏花,耳力倒是不错,知道是有人进来了,拾起灯走到门口。

  “太……太子?您怎么来了?”老太监又朝门外张望了一眼,见两名禁卫军四仰八叉倒在地上,顿时也猜到了几分。

  老太监浑浊的双眼盯着景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是太子。”

  这位太子答非所问,“劳烦公公为我找一物。”

  “何物?”元羽舟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阿东手上的檀木盒,“谁送来的?”这些日往万书坊送礼的人数不胜数,无功不受禄,拿人手短,元羽舟对此一概避之不及,恨不得将门槛砌个几丈高才好。

  阿东道:“一大早就在门口隔着呢,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我打开看了,是一封信。”

  元羽舟接过檀木盒,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就普通盒子,不是甚名贵玩意,大抵是送信人觉着夜露太重,怕s-hi了信,才用木盒来装。于是便取了信,信封上书“元羽舟”三字,拆开,是一块玉佩。

  阿东眼巴巴看着,好奇道:“公子,莫不是故人?”

  元羽舟瞥了他一眼,阿东立马闭嘴,“我去做饭了。”

  元羽舟叫住他,“一会儿你去西市瞧瞧新出的糕点,买些回来,还有老陶记收的旧话本,有新的也给我带两本回来。”交代完,他自己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

  比起其他风月场所,箫鸿楼饮酒作乐外,姑娘家们多半卖艺不卖身,才貌双全者居多,若是姑娘们碰上钟情的,也不会含羞带怯欲拒还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你情我愿。

  来烨城两月余,箫鸿楼也就来过一次,今日这次。

  此处老板娘名叫陶篱,当然是艺名,据说是喜爱大诗人陶渊明,摘了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篱一字,自称红尘隐客。

  元羽舟运气不错,刚进门便撞见了这位隐客,不等她开口,便微微一笑,“我找孟姑娘。”

  “孟姑娘今日不会客,公子可以改日再来。”陶篱语气清淡,却并不显疏离,与风月场所那些老鸨龟公确实有着极大差别。

  元羽舟自腰间拿出一枚玉牌,道:“说来我也不是寻孟姑娘,劳烦老板娘与玉公子说一声,我有话要与他说。”

  陶篱闻言,面露讶色,沉思了片刻,才道,“公子还请随我来。”

  元羽舟温颜一笑。

  紧接着陶篱将元羽舟领入了二楼雅室,“公子在此等候片刻。”

  元羽舟淡淡一笑,“有劳。”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元羽舟正立在窗户旁,目光落在门前,见一个颀长的狭影于门口迟疑片刻,入了雅室,近了一看,正是玉乾坤。

  他穿著如寻常巷陌家的百姓一般朴素,高挑的个子以及那张棱骨分明的脸却冲了平庸和市井之气。

  笑意自狭长的狐狸眼蔓延至唇角,元羽舟道,“我还以为要等上一些时候。”

  “并非要事。”玉乾坤沉默片刻,“我今日便要回苍釉山了。”

  “你倒是沉稳了些。”元羽舟自他身边走过,倒了两杯茶,“坐下谈罢。”

  玉乾坤轻轻嗯了一声,坐下,语气有些生涩,“元公子……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城门口那会儿觉着熟悉,”元羽舟脸上笑意不见,“你长大了许多,样貌长开了,想不到会在烨城遇见你,也想不到你是东邪教教主。”

  玉乾坤轻声、认真道:“若是当时你知会有今日,还会救我吗?”

  “自然是会的——不过医治你的是风满楼说书的那个糟老头子,他叫凤广盈,此生最恨东邪教人,他若是知道你叫玉乾坤,不杀你便是大发慈悲了。”

  玉乾坤闻言,目光望向元羽舟,“那你恨东邪教吗?”

  “无怨无仇,为何要恨?”元羽舟对上他的目光,眼里忽然又有了令人移不开眼的笑意:“可怜我当时为了救你,还拜了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做了师父,你既要回苍釉山,可否将他一并带离烨城。”

  玉乾坤将目光撤开,喝了口冷茶,“自然是可以。”

  元羽舟闻言,笑意更甚,“那便多谢了。”

  玉乾坤迟疑片刻,道:“客气了。”

  元羽舟道:“你要辞行,我也该为你践行,没酒怎么行呢。”

  玉乾坤知他不善饮酒,又想起那日他一人喝个半醉在大街上步履不稳的模样,便道,“以茶代酒。”

  元羽舟笑着摇摇头,“太虚。”

  酒水很快呈上来了,还有几碟小菜和糕点,元羽舟替玉乾坤斟酒,自顾自独饮了一杯,“你打算如何对柳圣东呢?”

  玉乾坤不愿透露太多,“元公子无须费心,我自己会处理好。”

  “自二十多年前玉无忧死后,东邪教就如一盘散沙,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竟跑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元羽舟修长白皙的手捻起一块糕点,“好歹你有半条命算是我救的,你要这样糟蹋,可曾顾及我的想法?”

  “元公子,我……”

  元羽舟又饮了一杯酒,打断了玉乾坤的话:“你,玉大侠,掳掠了当今圣上的国师,而我,大言不惭说一句,不久后就是当朝得意臣子,现今还与你在一同饮酒,若是传出去,你觉得会有何后果?”

  “不会的,”玉乾坤道,“跟在你暗处的密卫我已经吩咐人处理好了,今*你来箫鸿楼之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今日过后,两人也不会再有瓜葛。

  行走江湖,活在刀口浪尖,命不值钱,往往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何况东邪教还是武林各派的众矢之的。

  他怎么会将元羽舟牵扯进来呢?

  元羽舟闻言,点点头,道:“你还考虑得挺周全的,可是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帮你呢?”

  玉乾坤诧异抬头,元羽舟拍了拍手上的碎糕屑,嘴角还残着贪嘴后未擦净的碎屑,微挑的狐狸眼情真意切:“其实我当不当官都无异,哪怕事情败露,我也有法子脱身。”

  “不可!”玉乾坤一听完元羽舟这话,神色微变:“元公子,实话不瞒你说,我无意教主之位,也无意复兴东邪教,此番来烨城只是来拿一样东西,现今东西已拿到,待处理好教中事务,东邪教会再度消失。”

  元羽舟闻言,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柳圣羽一干人说明实情?”

  “正邪不相容。”玉乾坤冷俊的眉眼柔和了些——元羽舟这个问题是有些幼稚可笑的,不过,他可不可以理解成,元羽舟是关心则乱呢。

  玉乾坤也没有对元羽舟说,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磊落善良。

  江湖的恩恩怨怨,若真是那么容易说清和一笔勾销,又怎么能叫江湖呢?

  元羽舟顿有所悟, “当今圣上与昆山派掌门的妹妹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此番朝廷允诺出兵,绝非敷衍了事,而且,我还无意中得知一事。”

  玉乾坤道:“何事?”

  “东邪教前教主是鬼方族贺兰氏,你知道吗。”元羽舟语气中并无疑问,而是肯定,他那看似温和却又敏锐的眸子似乎要看进玉乾坤心里。

  “我知道。”

  话一出口,两人又是一阵的沉默,似乎连能言巧辩的元羽舟也不知这话究竟要如何才能接下去,只好心无旁骛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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