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羽舟:“那清河县县令乃是醉酒后与人发生口舌之争,拉扯间不慎将外袍扯烂,而后露出了后背的刺青图腾,隶属鬼方族。极少人知,鬼方族刺青以圣鸟之血溶于‘剔骨’雕制而成,遇酒后刺青方能显形。”
白祈目瞪口呆:“还有这回事?你继续说。”
元羽舟淡然一笑:“放眼整个江湖,能够天衣无缝伪造成他人模样的也只有秀峨派的‘移容’之术,早在二十五年前,秀峨派掌门人万狐秋为东邪教玉无忧所杀,‘移容’传入东邪教。”
白祈:“如此说来,那夜入侵川渊阁之人不是秀峨派的人,便是东邪教之人,前段时间国师被掳,乃东邪教所为,能伪造成太子之人,想必是对太子有一定了解且能够自由进出入东宫,莫非那景程是东邪教人?东邪教中为何会有鬼方族之人?”
元羽舟笑道,“东邪教里藏了鬼方族的人,太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论东邪教是否为北朝余孽的据点,纳兰将军都会以此作为围剿理由,这事若是成了,不但肃清了北境,而且还可趁势倒三皇子一身脏水,毕竟这景程,当初可是他救的。”
东邪教势头也盛,上两个月新任教主玉乾坤名讳一出,短短两月内,便聚集了上千教徒,多半是北境贫寒子民,因生活所迫,入山为寇。
“况且东邪教入教之初便要吃下绝命散,入山后每隔一月服一次解药,此生若非死亡,再也无法脱身。”
白祈听得后怕,“这么重要的事,你可告知陛下?”
元羽舟笑道:“不曾,太子另有计划,告诉陛下难免被掣肘。”
一提起太子,白祈瞬间回了神,不满道:“他嫌天气不好,打算等雨停再启程呢,避免那个Cao包误事,我还是先行一步。”
元羽舟依旧带着笑意:“你可以拭目以待。”
雨倒是不出三日便停了,接下来几日,队伍一直北行。
愈往北愈发寒气逼人,所幸每隔三十里都设有驿站。
这日,队伍与一干私家押镖队伍起了争执,本来也不是稀奇事,一路上押镖的私家队伍都不少见,只因那押镖队伍一只马儿莫名其妙惊了,踢伤了白祈这边一位士兵,那押镖领头人一见是官家,十分和气地道歉。
白祈倒是不甚介意,正欲摆手敷衍过去,元羽舟却掀帘下车,“敢问这位大哥要往何地?”
中年男人长年累月奔波于风吹雨淋日晒中,皮肤黝黑而粗糙,见官家公子斯斯文文,秀气温和,爽朗一笑:“衡州押了些货,往京都送去。”
元羽舟往男人身后望了一眼,“路长难行,实不相瞒,我们后方还有一队兵马,乃是北巡的太子,大哥管好马,莫要再冲撞了。”
中年男人闻言,面色微微动容:“多谢这位官家公子。”
元羽舟微微一笑:“不足挂齿。”
白祈不解元羽舟为何要骗那伙押镖之人,及押镖人马渐行渐远,元羽舟才道:“方才那伙人是梧州人。”
白祈:“你如何得知?”
“梧州口音。”元羽舟低声道,“初食绝命散之人通常耳根处会有发黑症状。”
白祈好奇道:“我这两日一直好奇,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元羽舟却答非所问:“距离此处约三十里外有一岔道,迂回行进可直达梧州,可避开两道关卡盘查,路窄,不平,有山寇流匪,因此少有人行,他们马上构架与其他押镖队伍不同,极有可能用来加固货物,他们要转道去梧州。”
白祈:“这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不要命的。”
元羽舟从怀里掏出一块佩玉,递给白祈,“衡州州官多半有问题,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时候,将它拿出来,记住,设宴饮酒时,若是那个景程也在场,酒过二巡,你便离开。”
白祈不拿:“你要去哪里?你……”
元羽舟不答,轻轻笑一声,白祈尚未将话说出来,便晕倒了。
☆、溃堤
郎中令白祈觉得自己中套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差遣两位随从去寻元羽舟,在驿站发了一封加急奏疏急呈烨城。
两日后随从无功而返,他此番去北境圣上另有吩咐,也不得耽误。
太子生x_ing娇贵,喜挑剔,又好玩乐,吃不得苦,令白祈吃惊的是,这Cao包的队伍居然在元羽舟离开的第三日便追了上来,排场也大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子一般。衡州那边,估计也早就派人大肆渲染了,保不准现在城门口已经围满了要诉苦喊冤的州官。
查查查,还查个鸟。
衡州将近,白祈不敢在太子前面入城,便让了路,让太子的队伍行在前方。眼看着日渐西下,路探来报距离衡州还有十五里,白祈正欲开口加快进程,赶在天黑时刻进城,太子华轿帘子忽然被掀开,一身勾金丝玄色衮服的景熹剑眉微挑,不满道:“还有十五里,途径驿站时如何不早说,天黑前如何能到?”
白祈恭声道:“太子殿下,此处道路畅通,只要加快马程,不出一个时辰,必能道梧州。”
“呵呵,加快马程,白巡抚说得倒是轻巧,本宫乏了,怕是赶不了路了。”景熹将轿帘一放,冷冷道:“往回走,今日住驿馆。”
白祈坚持道:“太子,此处距离驿馆也有五里,如何还要往回走,岂不费神?”
“不往回走,难不成你是要本宫今晚歇在路上?谁给你指示?父皇吗?”
白祈:“……臣不敢。”长吸一口气,高声道:“往回走。”
马车内宽敞舒适,景熹得意看了一眼景程,懒懒道,“茶。”
景程低眉顺目,将茶递到景熹面前。
景熹微微抿了一口,皱了皱眉。
景熹见状,便要再倒一杯,景熹一把抓住他的手,意有所指道:“不如,今晚喝酒,如何?”
景程不答。
景熹温热的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顺着脖子往后,停在单薄的肩上,又顺着琵琶骨缓缓下移,最后停在腰间,低声道,“我想看你醉一次。”
景程面色涨红,眉宇间充斥着忧色与羞色,薄暮微光,马车内光线昏暗,景熹稍稍一用力,景程便栽倒在他怀中,景熹面上带着笑,手上的力道却不小,丝毫不惧马车外人马成群,语气已经捎了怒意:“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晓得主动?”
景程面上隐忍之色更甚,不答也不挣扎,像是不甘面对,又像是自暴自弃,闭上了眼睛。
泪痕自眼尾一直绘到唇角,他看似孱弱的面容姣好,书卷气荡然无存,瞧着上去倒有几分似戏班里的优伶,景熹手中力道忽然松了些,俯身将他唇角的泪水吻了去,质问道:“是不喜欢本宫?”
就在景程以为景程不会回答时,景程忽然睁开眼睛,一手挽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另一只手主动拉开衣带,倾身贴了过去。
这个吻一直到景熹耳畔,他眼角泪痕在微光晶莹剔透得不可思议:“殿下,我这样,行吗?”
(哦,这是什么糟糕的剧情)
……
……
冷月悬天。
夜来寒意尤甚,朔风穿堂而过,伴着寒鸟的叫声在山林稀疏处回旋,暗蓝色的苍穹宛若棋盘,辰星密布,长庚星隐没在一片山云里。
驿馆门口,众人的脸色相当微妙。
白祈神色介于尴尬与厌恶之间,候了好一会儿,才见太子自宽大马车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衣袍凌乱的內侍。
內侍皮肤白皙,神色尤为羞赧,着急伸手去整理散乱的衣袍,却被太子一把抓住手腕,內侍便放弃了挣扎,任由太子拉着进了驿馆。
白祈叹了一口气,“这丢人可真是丢到了北境了。”
即便是最好的客房,房里也点了炭火,身着单衣的景程仍旧不耐北境严寒,手脚俱是冰冷,榻下木质冷硬,旁侧烛影摇红,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畏怯,双颊染上一丝绯红。
景熹半跪在地上,半躬着身子,一手抓着他的脚腕,另一只手用细软净布细致替他处理已经出血的冻疮。
“别动。”景熹见他不配合,冷冷抬眼,脸色y-in沉。
景程连耳根上都染上一层粉红,神情无措,也只好紧咬牙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手背青筋毕现。
景熹替他上了药,又净了手,坐于旁侧,“你冷?”
景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景熹笑了笑,“方才在马车不挺识趣的吗?”
景程闻言,唇角微扬,看模样似乎笑了,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许是太久没说话,嗓音有些沙哑虚弱,“贱命卑如Cao芥。”说罢,倾身过去为景熹宽衣。
景熹顺势将他抱入怀中,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本宫知道,你恨本宫。”
“你知道我求的是什么,也知道我即便是恨你,还是不会离开你。”景程眸光空泛,“殿下无须在乎一个奴才的感受。”
“你这么想。”景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冷冷道:“我很好奇,令你羞辱的究竟是身体的亲近……还是尊严的践踏,我要如何怜惜……才能令你离我更近一些,”他吻了吻景程的眼梢,“譬如这样,是你的眼睛不舒服,还是你的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