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的相当大声,以至于招来了客栈的掌柜,在年过半百的老掌柜眼里,小少爷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过错。掌柜的在门外劝了好一阵,见小少爷的哭声慢慢缓下来,才叹息着离开,主动让小二送了几盘精致的吃食上去。
大师兄板着脸,又捏了怀里这小子的脸蛋一把,这次下手很轻,轻得就像在为他擦眼泪,“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丢脸?”
小少爷把眼泪都蹭在师父的外衫上,嘟着红艳艳的小嘴抽噎,“师父要是还生我气,我,我就哭到你原谅为止。”
“呦!长本事了!敢威胁我?”他注意到了这小子暗搓搓蹭眼泪的动作,嫌弃的顶着他的脑门将人推开,看了一眼潮s-hi的衣襟,皱眉道,“拿我的衣服当帕子?那我今天的衣服就交给你洗了。”
小少爷可从来没洗过衣服,之前是小葫芦帮他洗,小葫芦走后便雇了洗衣妇,不过他心想这也不是多么难的事,干脆的应了下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大师兄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
“那师父,你不生我气了吧?”小少爷乖巧地仰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冷面师父。
“你做什么让我消气的事了?嗯?”大师兄不为所动,利落的脱下外衫,丢到沈安然头上,将将盖住他那张讨好的脸,随后便一甩袖子,一派潇洒的坐在了最近的圆凳上。
小少爷突然被罩住头,手忙脚乱地把那青灰的外衫扒拉开,原本就不甚整齐地头发更加乱糟糟,加上脸蛋上未消的红印,灰蒙蒙的衣服,活像个落魄公子。他此时却顾不上这些,抱着外衫,猛地扑到了大师兄的床上,顺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师父要是不原谅我,我就睡在这里不走了!也不起来!”
大师兄好整以暇的倒了杯清茶,徐徐的抿了口,小少爷见师父不理睬自己,手脚并用的耍起无赖,不怕死的嚷嚷,“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一天十二个时辰粘着你!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沐浴一起,如厕也一起!我会抱着你的大腿,你到哪我就到哪,吃饭的时候把你喜欢的菜都吃了,晚上说梦话,打呼噜吵你,白天也不让你睡懒觉!”
盛朝歌端着茶杯的手终于顿了顿,斜了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子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你,很有胆量嘛……”
被大师兄话语中的寒意吓得一哆嗦,小少爷抱着外衫朝床里缩了缩,硬着头皮回话,“我,我胆子很小的……这不是不想师父生气嘛……师父,能不能看在我这么可怜可爱的份上……”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小少爷已经完全认识到,盛朝歌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刚才大着胆子撒了一通泼便是极限了,他可不想真的惹怒师父。
盛朝歌这个人,白长了一张正直的脸,其实骨子里薄情的很,他们这一路见多了仗势欺人,□□弱小的事,但是愣是没触动大师兄一丁点的同情心。唯一稍稍动怒的一次,就是在茶棚外处决那群高莽大汉的时候。
一路走来,小少爷隐约觉得,自己在师父心里的地位略微有所提高,但也没有达到自己人的范畴,这种像是玩闹般的撒泼打滚,还在盛朝歌可以忍耐的程度之中。
他其实很好奇这个人真的发怒时的模样,可惜没这个胆量去试,也不敢挑战师父的底线,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的底线在哪。
大师兄玩味的挑眉看他,“可怜可爱?”
小少爷闻言立刻眉峰轻敛,眼睫稍垂,摆出一副求安慰求抱抱的小n_ai狗脸。他本就长得可爱,这番做派着实招人怜惜,大师兄没料到他学会了这等必杀技,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别过脸去喝茶。
沈安然见此法有效,利索的从床上窜起来,扑到师父腿边继续摆出这张脸。大师兄恨恨的揉了一把狗头,“去洗衣服!”
小少爷抱着一堆衣物跑到客栈的后院,借了个大木盆,准备从井中打水洗衣,大师兄在楼上看着,见他笨手笨脚,连井水都打不好。装满水的木桶不轻,小少爷细胳膊细腿根本提不动,好不容易弄上来一点水,他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桶摔倒在地,原本就狼狈的很,如今则是彻头彻尾的落难了。
桶里的水洒了他一身,小少爷怔愣了一会,不甘心的爬起来,穿着一身脏污的衣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木盆里的衣服泡了起来。
大师兄在楼上看得无声大笑,被他笨拙的模样逗乐,更加饶有兴致的看他出丑。
小少爷不懂这些活计,用清水便搓洗起来,路过的厨娘看不过眼,提醒他要用皂角才能洗得干净,沈安然第一次听说皂角这物,一脸茫然,大娘索x_ing主动去拿了给他使,见他实在不擅此道,忍不住提出帮他洗,却被小少爷干脆的拒绝了。
他此时衣服脏乱,发髻松散,狼狈不堪,偏那张小脸白里透红,眸中光彩耀耀,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大娘一边往外走还一边不住回头望,嘴里念念有词,“这是哪家的孩子,这父母也太过分了,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这等苦,唉……”
大师兄原先还看的津津有味,乐不可支,可冷静下来,瞧着那小子的可怜样,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说不上来是哪里不痛快,只是觉得心口有点涩,笑不出来了。
☆、第十章 麻烦体质2
小少爷一丝不苟的洗完师父的衣物,晾晒到竹竿上,兴冲冲的跑回房间里,“师父师父,我洗完啦!你要不要看看?可干净啦!”他颇有成就感的挺胸抬头,睁着一双杏眼,明亮得恍若星辰。
大师兄垂头认真的看着他,这小子满脸通红,不知是在夕阳下晒的,还是洗衣服过于卖力,盛朝歌静了一瞬,伸手又摸了一把狗头,动作轻柔,“做的不错,去沐浴更衣吧,瞧你脏的。”
小二受了大师兄的吩咐,早就送来了不少热水,小少爷瞧着浴桶里冒着滚滚白烟的干净热水,眼睛弯成月牙,“师父嘴上厉害,其实还是很疼我的嘛~~嘿嘿~~”
大师兄冷着脸把人踢到屏风后面,“哪这么多废话?快洗!”
沈安然欢快的脱了衣服,蹦进了浴桶中。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大师兄才默默走开,转而坐在床边收拾床铺和包袱,他动作不紧不慢,收拾完准备坐下来吃些茶点,突然发现屏风后面似乎许久没有声音了。
估摸着这小子是睡着了,大师兄唤了他两声,没人应,他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只见小少爷正坐在浴桶中,黑发披散,小脑袋仰靠在浴桶边缘。大师兄远远的又喊了一声,走近后立刻发现情况有异,沈安然满脸通红,急促的喘着气,他皮肤白皙,此时却连身上都通红一片。
大师兄一摸他额头,烧得烫手,二话不说取过大大的净帕,将人从水中捞起来,整个裹住,期间发现他双臂竟然满是红点,从双手一直到臂弯,瞧着甚是惨烈。
大夫来得很快,那山羊胡子的老头被大师兄拎着后领,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客栈,双脚落地还心肝直颤,幸好被大师兄拎着,不然早就瘫坐在地了。
小少爷对皂角过敏,导致高烧,(古代没有过敏一词,也不知道过敏的概念,这里为了方便,就直接用了,反正是架空古代嘛~~)当晚便烧得胡言乱语,先是喊娘亲,随后喊师父。大夫虽然开了药,但民间大夫医术普通,用的药Cao也非上品,见效自然没有那么快,大师兄坐在床边,按着小少爷涂满膏药的双臂,不让他乱动。
云宫派有制药一脉,派中弟子都有份例,可惜大师兄是个懒人,出手极少,入世数载,还未曾受过伤,故而从没有领过自己的那份丹药,此时才觉得那药甚有用处,若是给小少爷服一颗,想必明天早上就能活蹦乱跳,哪还用受这般苦。
小少爷还在迷迷糊糊间,喃喃念着“师父”二字,他的额发早已被冷汗打s-hi,半个脸蛋上大师兄留下的掐痕还未完全消退,嘴唇烧得干翘起皮,向来飞舞的黛月眉轻敛,看起来正受着病痛的折磨。
大师兄沉沉叹了口气,换了他额头上的冷帕子,仅是这松手的短暂时机,失去了禁锢的小少爷就不安分的想要去抓挠手臂,盛朝歌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x_u_e位,举起的手登时定在半空。确定他暂时不会再动弹,大师兄放心的腾出手来换帕子。
恰好小二把炖好的汤药端了上来,大师兄顺道把药喂了,随后发现点x_u_e后照顾起来很是轻松,索x_ing没有给小少爷解开,只将他的胳膊按下去,看他老老实实的躺着,安心的吃了个宵夜。
幸而小少爷此时昏迷不醒,若是他醒着,想必定会吵吵着师父不关心他,哼哼唧唧的没个完。
盛朝歌虽是图懒省事,但是照顾小少爷并不含糊,当晚便整夜未睡,之后几日也只偶尔坐在床边眯一会,睡的极浅,小少爷低低的哼几声,他便会立刻睁开眼,查看他的情况。
民间药材有点不靠谱,加上小少爷本身体质的问题,接下来几日多有反复,总是不见好,大师兄的眉头也皱的一天比一天紧。
直到四日后的一个下午,客栈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大师兄知道来人是谁,仍坐定在床边不动,只转过头去看。
那人穿着一袭暗绿色的长衫,形容俊俏潇洒,有点风流公子的味道,正是那日同小葫芦一起离开的那位采花贼。
大师兄之前未曾与他正面相对过,此时才算是见到了这位的真容,大师兄上下打量他一番,深觉此人倒是没有辱没了采花贼的名头,颇有几分采花的本钱。
采花贼早就看过大师兄的模样,此时也不客气,从窗外轻巧的跳进来,扔过去一个小巧的包裹,不待大师兄询问,便主动解释道,“好药,一天见效。”
打开包裹,几个白玉的瓶子整整齐齐,盛朝歌拿出一瓶来一瞧,就见瓶底刻着“袖”字,这药是袖水坊的东西,“袖水坊怎的这么好心?还是,这位采花兄,你自己去拿的?”
被唤作采花兄的采花贼并不介意大师兄的称呼,自来熟的拖过一张凳子,坐在了桌边,倒了一杯水喝,“当然是美人们主动给的,我是采花贼,又不是江洋大盗~~”他顽劣的笑起来,“那两瓶药丸是口服的,药膏是外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