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误会,我的意思是等你玩儿腻了......”
“腻了是吧?那得看他能不能挺到那时候了,昨天晚上一兴奋没收住手,这两天都没得玩儿了,怎么着,你先给我找点儿乐子吧?”褚建国把皮带拿在手里,大有随时发飚的意思。
“建国,算了。”陈涛打了个圆场儿,“大早晨的别动肝火。”然后使了个眼色给跟着他的那几个人,把这个触怒“龙颜”的倒霉蛋给拉了出去。
“最近斗争形势还很严峻,咱们是得加快脚步揪出潜藏在人民内部的敌对分子,不过......”褚建国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屋里的几个人,“这儿都是自己人,我就有话直说了,咱们自己的队伍也该捋捋了吧?咱不能让他什么东西都随便往里混呀!”
“行了,建国,这事儿交给我吧。”陈涛主动请缨,他明白褚建国的意思,无非是内部清洗,正合他意,他本来就不希望弄得人多人杂了。
“嗯,你办的话我就放心了。”对褚建国来说,眼下跟陈涛在面儿上维持着战略伙伴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刚才那小子要不要我帮你......”
“为了让他长个记性,意思意思吧。”说是意思意思,不过褚建国很清楚,陈涛出手就轻不了,可对于惹到他头上的人,他也没有手软的意思。
定了行动路线,又有陈涛出面执行,褚建国觉得能消停几天了,再有这么个杀一儆百,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打赵小周的主意了。
可惜,他错了,错误的估计了从被扭曲的人格里所孕育出的恨以及可以接纳并传播这种恨的媒介的广泛存在。
倒是眼下,确实如他希望的消停了。
靠在椅子上,他脑子里紧琢磨还有什么更妥当的地方安置赵小周,毕竟现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但在这件事上,除了自己,再没能有能相信的人了,除非能找到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不然在这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正想着,有人叫他去传达室接电话。
想来,占了这校长室的第一天,他就把电话线掐了,被推到这个位子上是坐了老头子的顺风车,到手的权力没道理拱手让人,可那不表示他就要为这天天被那些所谓的上级指示烦着。所以,传达室里专门有人帮他接电话,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事儿根本连向他汇报都不用。而现在是非要他本人去接电话不可,可见一定不是小事。
撂了电话,从他表情上就不难看出他心情不好,还不是一轻半点儿的不好。
正在这时候,陈涛来了,“呦,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是怎么了?谁又得罪你了?”
“你来得正好。”褚建国一把拦住陈涛,完全忽视他话里的调侃,“区革委会电话,说上头有最新指示,要开会,你去吧。”
闻言,陈涛把褚建国拉到外面,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表情:“建国,我是什么路子你很清楚,我们这种人只玩儿法律,不玩儿政治。至于会,我建议你去露个面儿,对你有好处。”说完拍拍他走了。
褚建国突然发现,陈涛不简单,绝不仅仅是狠这么简单,如果哪天真要跟他正面冲突了,除非动用老头子的关系,不然,恐怕是没有胜算。
07
下午不情愿的去开会,没想到一下子半天儿就出去了,天擦黑才完事儿,褚建国差点儿急出内伤。
表面儿上,得激愤地应和,让自己在群情激昂里不显得突兀,心里惦记着小周儿,他一人儿跟家一天了,到底成不成啊。
所以刚一散会,他就蹿了出去,骑上他那辆二八铁驴一溜烟儿的没了影儿。可急归急,路上还没忘了买吃的,20个火烧半斤酱牛肉,揣到怀里继续骑车往回奔。
到了赵小周家门口,确定四下无人才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周儿,我,褚建国,开门。”
门开了,一闪身儿进去赶紧又把门关上。“今儿没事吧?”边问边掏出吃的塞给赵小周。
“都没人知道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儿?”赵小周接过来放在桌上。“你呢?没人怀疑?”
“我你就别管了,赶紧吃饭吧,饿了。”说着抓起一烧饼来就啃。
赵小周也算摸着他的脾气了,见他这样儿,也抓起烧饼,反正他也饿了,那就先吃饱了再说吧。
结果烧饼是眼瞅着少,可牛肉却没人动。
“你把这吃了!”褚建国推给赵小周,用的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一人一半儿。”赵小周推回桌子中间。
“让你吃你就吃,少跟我讨价还价!”褚建国再次推过去。
“你不吃我也不吃。”这包牛肉又回到了桌子中间。
褚建国怒了,“你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按我说的做一回?你怕我在这里边儿下毒是怎么着?”
“还是这样像你。”赵小周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以为然。
“你......你是真他妈有病。”一句话让褚建国没了脾气。
“那你主动摊上我这么个大麻烦不是更有病?”
“还没准儿真让你说着了。”褚建国居然没否认。
“你赶紧躲开不就得了?”
“我说,你再说这话就没劲了啊,你把我褚建国当什么人了?”
“好人。”
“呃!”这俩字儿差点儿让褚建国噎着,“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是好人?你别屈了这俩字儿!”
这回赵小周没跟他争,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儿就行了,他承不承认都没影响。
不过说回到牛肉问题,到了儿褚建国也没拗过赵小周,还是一人一半儿了。
08
这种完全地下式的接头儿就这么进行起来了,为了方便,褚建国还去配了把赵小周家的门钥匙,为了怕赵小周白天一人儿在家闷得慌,隔三差两到学校图书馆去顺几本书回来。为这,赵小周一个劲儿的夸他细心,夸的他都想骂人了。可惜褚建国这火爆脾气对上赵小周就一点儿都不好使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来着?
就这么平平稳稳的过了五天,平稳的都让人觉得恍惚了,恍惚的几乎就要忘了这是个什么年代。但,不知是不是为了给他们敲个警种,第六天的时候,这平稳被打破了......
这天褚建国回来的时候就气势汹汹,还拎了两瓶子二锅头,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儿。
“拿俩家伙儿来,陪我喝两杯!”把两瓶酒往桌上一戳,褚建国就招呼赵小周来陪他。
赵小周拿了两个瓷缸子,他知道这不是喝酒的家伙,可家里除了这个就剩饭碗了,“出什么事儿了?”
“你甭管!陪我喝就行了。”拿过缸子,自己满上,褚建国不在乎是个什么物件儿,只要是容器就行。
“让我陪你喝,又不说怎么回事,这酒我没法陪。”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小周这心里就不安生,哪还喝得下去酒啊。
“我他妈心里睹的慌,你还不给面儿,得,当我没说,我自己喝!”说着一仰脖儿,一缸子下去了,比喝白开水还猛。
紧接着又倒满,赵小周按住缸子没让他拿起来,“你要干吗?有你这么喝的吗?”
“你丫少管我,看不顺眼就滚!”褚建国硬是给端起来,又是一口给闷了。
“这是我家。”
“对,这是你家,该滚的是我。”褚建国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还真就往门口走。
“站住!你要是现在出了这门就别打算再进来!”
“怎么着?你也威胁我?”褚建国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
赵小周知道他心里有事儿,可他不说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再看这样,显然已经是醉了,还能跟他计较什么?“你喝多了,里屋躺会儿去吧。”赵小周伸手扶他。
“我没多!”褚建国推开赵小周,想证明自己没醉,可一个不稳当,整个人往前栽了过去,顺带手把想要扶他的赵小周也给扑倒了。
看着被自己压住的赵小周,褚建国笑了,“哼!看你这回还怎么威胁我。”
赵小周无奈了,跟醉汉讲理无异于对牛弹琴,更别说是喝醉了的褚建国了。“谁敢威胁你呀?先起来吧。”
“我不起来,这样挺好,省得你又不听话。”
赵小周也乐了,不过是被气的,眼前这人还真是甭管什么时候都一样的霸道。
“随便你。”赵小周知道,拗是拗不过他,随着他吧。
“你要是能老这样儿多好啊。”褚建国表情难得的柔和,可眼神里却透着危险。
他直勾勾的盯着赵小周,盯得赵小周都浑身不自在了,“喂,你......!”
毫无预兆的,褚建国猛地低下头堵住了赵小周的嘴。赵小周惊呆了,但他还是本能的一拳打在褚建国脸上。
因为吃痛,褚建国抬起头,他抹了一下渗血的嘴角,眼神里的危险已经变成了狂躁,现在的他就是一头失去控制的野兽。他一手掐着赵小周的脖子,另一只手撕开他的上衣,然后去扯皮带。
“褚建国!你疯了?”啪的一声,赵小周扇了他一个大嘴巴。
“我没疯!”褚建国改为抓住赵小周的双手,然后狠狠地在他肩胛骨上咬了一口。抬头看着那渗血的牙印,他咧开嘴笑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畜牲!我看错了你!”赵小周咬牙瞪着褚建国,他的表情是愤怒的,眼神是绝望的,眼泪是屈辱的。
看着那滴眼泪滑落,褚建国觉得胸口猛抽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松开手。趁这时机,赵小周坐起来,顺手抄起个东西就要往褚建国身上砸,但当看清手里拿的是桌上的酒瓶时,他犹豫了。
这一犹豫不要紧,褚建国再次抓住他,不同的是此刻他眼神里只剩下了痛苦。无视赵小周的抵抗,他把他搂进怀里,“我知道不可能,可我就是想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赵小周僵住,因为褚建国的话,也因为听了这样的话后竟然想要去相信的自己。
“别说了!放开我!”愤怒于自己的反应,赵小周猛地推开褚建国。
但随即褚建国就又压上来,“不行!我得说,已经这样了,不说我以后还有机会吗?”在力量上,毕竟还是褚建国占优势,赵小周再怎么挣扎依旧是挣脱不开,“小周儿,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觉得心里堵得慌吗?因为我被一个女人耍了!”自问自答,褚建国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无奈。
“下午有个女的说是陈涛以前的圈子,来找他,我告诉她陈涛不在,她却见屋里没人就来撩我的火儿,偏巧就让陈涛碰见了,想必是怕陈涛收拾她,她当时反咬我一口说我对她不规矩,真他妈的!我至于吗?倒是陈涛,没信她的话把她弄走了,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可已经挑起来的火儿我压不住了,而最要命的是,我满脑子想得都是你!我说不上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但越是想别想了那感觉就越清楚!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非要管你吗?以前说不清楚,现在明白了!”
把要说的话说完了,褚建国这次真的放了手,不过赵小周一动没动,他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喝醉了。”
“要真是因为醉了,就好了。”褚建国闭上眼,躺在地上,不再出声。
09
这一夜,显得特别漫长,以为注定无眠的赵小周睁开眼的时候知道自己还是睡着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趴在凳子上睡的,而地上还四仰八叉的躺着褚建国,他会把之前的事当作一场梦。
扶着凳子站起来,没注意踢了脚边的空瓶儿,吵醒了褚建国,他坐起来揉着脖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赵小周,“我怎么跟这儿就睡了?还有,为什么我头跟要炸了似的?”
“你......不记得了?”问得小心翼翼。
“记得什么?我干吗了?是不是我喝多了?”
“两大缸子二锅头你能不醉吗?”赵小周松了口气,不记得了,这样最好,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却在问:真的好吗?
就像平常的早晨一样,褚建国去学校了,赵小周却再也没办法像平常一样看书,等着天黑,等着他来。他只能坐在屋子里发呆,想思考,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一阵砸门的声音让他回了神,会是谁?赵小周警惕的听着,但马上他就知道来者不善!因为门外的人已经直接撬锁了。
最后门被踹开,赵小周很平静的看着进来的人,他判断不出他们是谁的人,但他认出为首那个右手打着石膏的,曾经因为偷东西被他逮到过。有了这层关系,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就太顺理成章了。
一比四的对峙,不过在气势上赵小周是输人不输阵,别说惊慌失措了,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他们。要是褚建国在,一准儿又得说他不知道进退。
他这种无视的态度,果然惹怒了在场的人,连句前话都没有,武装皮带就劈头盖脸的下来了。屋里除了皮带砸落和施暴者的叫嚣,再无其他声音。
赵小周的无言加速了他们兽性的膨胀,为首的抓起他的头发就往前上撞,“赵小周,你他妈也有今天呀!老子这手就是因为你废的,今儿就让你加倍还回来!”
赵小周扯了扯嘴角,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另一边的褚建国,从一早晨见着他人他就沉着一张脸,弄得他周围的人都有意的躲着他,谁也不想先做了炮灰。
有一个人例外,陈涛,不过今天的陈涛也不太对劲,一见着褚建国就把他拉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干吗?”褚建国语气极差。
“我问你,赵小周真的在你屋里吗?”
褚建国一惊,不会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了吧?“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是有人看见上次我替你教训的那小子带人去你们宿舍大院儿了。”
“那也不代表什么。”
“你用不着跟我这儿硬撑,要是我想干什么。根本用不着来告诉你,但如果他真的不在这儿,你最好动作快点儿!”
也对,褚建国现在没工夫管陈涛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听着信儿就来找你了。”
“妈的!小看了那孙子,你手上有家伙吗?”
“手头儿没有,不过,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你......走吧!”褚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让陈涛跟着,情况不明,多个人也好,不管陈涛是不是想玩儿什么花活,但肯定不会跟那些人有什么瓜葛。
到了赵小周家,屋里是一团乱,墙上还有血迹,可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还是来晚了。”陈涛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褚建国瞪着眼揪住陈涛的衣领。
“你冷静点儿!找人要紧!”掰开褚建国的手,陈涛拉着他就往外走。
出了宿舍大院儿,拐进一个胡同,然后又三转两转进了一四合院儿,“顺子。”
“涛哥!”应声出来个瘦高个儿。
“我交待你盯着的事儿呢?”
“他们带着一个人往东边儿那废仓库去了。”
“妈的!玩儿到我地盘儿上来了!”陈涛想了一下,“你给我招呼几个人到那附近守着,没准儿我用得上。”
“我这就办!”
......
10
褚建国没想到,陈涛一点儿避他的意思都没有,“干吗帮我?”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人在我的地盘儿上坏了规矩。”既然这么说了,褚建国也不再多想,俩人直奔那废仓库。
到门外,陈涛使了个眼色,一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板儿砖,然后踹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除了赵小周只有一个人,这在他们意料之外,然而正在上演的残酷画面他们却来不及阻止。
赵小周晕倒在地上,高举的凳子狠狠地砸向他的右臂。
“啊--!”是赵小周的惨叫。
“啊啊啊............”是褚建国裂肺的嘶吼。
他抡着手里的板儿砖就冲那畜牲的头上拍过去,一下、两下......直到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直到一动不动。
“行了!”陈他想阻止他这种失了心性的行为,可已经红了眼的褚建国不为所动。
没办法,陈涛只能松开他,勾过地上的一根管儿叉,指着赵小周威胁道:“住手,不然别怪我手下没准儿!”
“你敢动他我就宰了你!”褚建国转扑向陈涛。
陈涛闪身用钢管儿架开他,“想不让我动他就赶紧送他去医院!”
“......!”褚建国一下回过神,抱起赵小周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医院,把人交给大夫,他也累瘫了,可就是死撑着他也得等大夫说了“没事”俩字儿才能松这口气。
经过了紧急处理后,大夫的诊断是:脑震荡、多处出血性外伤及右前臂粉碎性骨折,而且从骨折的程度看,完全复原已经是没可能了。
听到这儿,褚建国就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必须先出去冷静一下,不然他不能保证他的拳头会不会迁怒到这大夫身上。
可见他要往外走,大夫却拦住了他,“他这手得尽快做手术,你能不能做主?”
“手术?你不是说他这手已经......”
“那也要把里面的碎骨头取出来再加以固定,不然会有危险。”
“那还等什么?赶紧做啊!”一听说有危险,褚建国就急了。
“可现在血库里的血怕不够维持这手术。”大夫面露难色。
“抽我的!”褚建国一伸胳膊,“只要不抽干了,你看着办!”
......
手术比较成功,赵小周被推进了病房,他的麻药得差不多半天之后才能过去劲儿,所以褚建国想趁这个当儿回去给他拿点儿东西。
半道上,碰见了赶来找他的陈涛,“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看褚建国脸色煞白,陈涛以为出事了。
“没事儿,刚抽了点儿血。”
“那--赵小周?”
“没危险了,就是--右手废了。”说到这个,褚建国的脸色更难看了。
“妈的!”陈涛恨恨的骂了一句。
“我现在真有点儿弄不明白你到底是一什么样的人了。”看着陈涛,褚建国说出了他心里越来越强烈的这个疑问。
“反正没人说我是好人。”陈涛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这年头儿又有几个真好人?在我眼里能算一号的,也就是在医院躺着的赵小周了。”
这话让褚建国大感意外,“我一直以为你是盯上他了。”
“你不也盯上他了吗?”
“我那是......”
“你怕他落在我手上,对吧?可我压根儿没想过动他,是,落到我手里的我从不手软,可这些人是活该,他们跟我之间的过节我没必要一一对外人解释。”
“你早知道干吗不明说?”
“没必要,跟我真搅合到一块儿对你没好处。”
“你这么说我倒想交你这朋友了。”
“别,咱们哪儿说哪儿了,伤赵小周那孙子的事我揽了,你什么都别管,算我还你这些日子的人情儿,自此咱俩再没关系。”
“人是我拍的,不行我去找我们家老头子,你干吗扛下来?”
“就算你们家老头子能保你,可你现在有这个工夫吗?还有,我既然敢揽,就能保证没事儿,你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虽然从没想过,但褚建国不得不承认,此刻,对于陈涛,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你话说这份儿上了,我要再坚持就是瞧不起你,但要真出了什么麻烦,你犯不上硬扛,还有,你要非跟我划清界限,那就是一点儿面儿都不给我了。”
“我说,你是不是忒实诚了?像我这种恶名在外的主儿,你就这么信了?”
听陈涛这么问,褚建国乐了,他拍拍陈涛,“行了,你就别跟我再磨叽这个了,我这名声也未见得就比你好多少吧?”
“得,我看我跟你掰扯不清楚了,你赶紧办你的事儿去吧,我也撤了。”
11
跟陈涛分了手,褚建国赶紧把吃的用的都置办妥当,折回了医院。
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赵小周正昏睡中的脸,褚建国这眉头越皱越紧,等他醒了该怎么告诉他?为什么他就该摊上这些事呢?一个一点儿错都没有的人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这些残酷的事实,就算这年代早没公平可言了,可也不该是他吧?
还有自己,到底为他挡下了什么?一点儿都没有!
越想心里越恨,不恨别人,就恨自己没用。
褚建国轻轻攥住赵小周的右手,看着手臂上那刺眼的石膏,只希望有一天这手可以再紧紧地回握住他,而不是现在这样无力。
不知道是不是药劲儿过去了,赵小周的身体动了动,“小周儿?”褚建国低下头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建国?我这是......”刚醒过来,赵小周还弄不太清状况。
“这是医院,你--刚动了个手术。”以为赵小周会问到自己的手,褚建国犹豫着怎么开口,却不料赵小周说的完全是另一码子事儿:
“那现在我能出院了吧?”
“你脑子坏了?你现在这样就算有大夫、护士看着,我都不放心,更别提什么出院了,甭想!”褚建国招牌式的大吼之后,先不说赵小周是什么反应,护士们就不干了:“干吗呢你?这是医院,注意点儿!”
这句话可让褚建国糗着了,原来他褚建国也有被降住的时候,其实他怎么就忘了,最先降住他褚建国的那人叫赵小周啊。
“笑什么笑你?”压着嗓子,梗着脖子,褚建国大不满意的瞪了赵小周一眼。
“我不笑,那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不是,你成心吧?”
“反正我不在这儿呆着。”
“你一病人,不在这儿呆着去哪儿?”
“我不是病人,我要回家。”赵小周很是坚决。
“你不是病人也是伤员!你那手......”
“我还有左手呢!用不着别人照顾!”打断褚建国的话,赵小周格外的坚持。
“......我算别人吗?”好像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出自褚建国之口。
“你?你就是你。”赵小周愣了一下,但他明白褚建国的话。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我怎么说,不过我知道,如果连你都不能依靠、不能相信的话,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我能相信能依靠的人了。”
赵小周这话说得平淡,却让褚建国听得既窝心又扎心窝子。窝心,是因为小周儿的话等于承认是相信他依靠他的,但更多的是扎心的疼,小周儿是被逼到了怎样的程度才会说出这么示弱的话呢?
想到这儿,褚建国“腾”的一下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医生说你出院的事儿,咱用不着指望别人!”
“谢谢!”赵小周说的由衷,因为他的话褚建国懂了。
“以后你少跟我说这俩字儿!”可褚建国不爱听。凡是在他们俩之间显得生分的话,他全都不爱听。
......
12
虽然医生一再阻拦,褚建国还是在第二天就办好了全部出院手续,不知道他从哪儿弄了辆平板儿三轮,把赵小周拉回了家。只是这次回的不是赵小周的家,而是他褚建国的家。
“这是你家?”
“对,你手上石膏拆掉之前,就住这儿。”
“不行,你爸回来怎么办?你还是让我回家吧。”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跟我们家老头子打好招呼了,你绝对碰不上他。”这一点褚建国是早就考虑到了。
“何必这么麻烦?我回家自己就可以......”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什么就你自己可以?我让你出院就是为了把你一人儿扔家?”
“那就像之前一样,我还不至于什么都干不了。”
“之前就是教训!再放你一人我办不到!”
“你不用想那么多,这事又不是你的错。”赵小周最不希望的就是褚建国把这事当成他的错。
“那是谁的错?难道是你的错?”褚建国这火儿又压不住了,让他怎么压?难道他该让自己认为,小周儿的手确实不是他的错造成的?他办不到!
赵小周沉默了,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以褚建国的性子,要是一根筋起来,拴上驴都拉不住他,所以,“你要是非坚持让我住这儿也可以,不过你不能把我当需要照顾的那个,只要是我能干的,你全都让我自己干。”
想了想,褚建国还是答应了,在他脑子里合计的是:赵小周要是拧劲上来了,他说破大天去也白搭,还是先顺着他答应了吧。
共识是达成了,可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这三件事外,其他的褚建国一律归在了赵小周力所不能及的范围里。
这不,俩人又为洗澡的事儿争执上了:
“你说你非洗什么澡呀?等你手好了就不行?”
“敢情你一热了就拿凉水从头冲到脚,这么热的天,我再不洗澡就臭了!”
“那不是因为你这手上着石膏没法洗吗?”
“套个塑料袋儿不就行了?我又没打算把手泡水里。”
“你非洗不可?”
“非洗不可。”赵小周是实在受不了身上老这么黏糊糊的了。
“那好,我帮你洗。”褚建国做出了最大让步。
“这有什么可帮的?我自己冲冲就行了。”
“少废话!洗,还是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