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士兵似乎是刻意的,在盛衔走过之时喊起了号子。
“保家卫国!保卫大梁!”数百人同时吼起来,声如洪钟,盛衔毫无准备,被吓得一个趔趄,他后边跟着的宦官们也是腿一软。
程肃不明显地露出了一个嘲笑,但盛衔敏锐地注意到了,他刚要上前理论,程肃突然朝着队伍里一个士兵吼道:“你他娘的没吃饭吗?张不开嘴就滚出来。”
那被拎出来的士兵苦着一张脸从队伍里走出来,后面的队列自动调整补上了他的位子。
盛衔也不知程肃是如何从队伍中一眼看出他没卖力的,但只见程肃一脚踹到了那人的大腿上,那士兵向前一个趔趄就跪倒在地,但他都没敢呼一下痛,又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给老子喊,就站在这喊。”
那士兵涨得满脸通红,原地立正,张开嘴喊道:“保家卫国。”可能是因为羞愧,他喊的声音不是非常大。
程肃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娘的母猫叫春呢?不会喊是吧?”
跑步的士兵很多都听到了程肃的话,想笑而不敢笑,那小兵站在中间都要哭出来了,他含着眼泪喊道:“保家卫国。”
“行,这不是会喊吗,你就站这喊,喊到晨跑结束。”
程肃训完一个人,还回头看一眼盛衔,假笑道:“让小殿下见笑了。”
一行人先是去了都军营,但因为是在驻地,因此都军营在营地中间起了一栋小院,供将军们居住以及处理公务。
盛衔虽然是来此学武,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因此他仍是从正大门进,一路穿过正堂来到了堂屋。
此刻盛衔不安地扭来扭去,他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二大,谁也奈何不了他,但在这里,他则是个手无缚j-i之力的废人,随便出来哪个人都能将他推一个跟头。
而进了督军府,程肃丝毫不客套,直接招呼外面的卫兵:“请公公们下去休息。”
“你……你怎敢!”盛衔一看就要留他自己一个人,自然是不干的。
但在这五军营中,盛衔的身份远不如同知和教头的命令好使,立马有人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连拖带拽将四名小宦官拖了下去。
盛衔此刻在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掉进了火坑里,还是被他的亲皇兄推进来的。
他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孤身一人群狼环伺,他怕自己再放肆下去,也会被程肃踢上一脚,瞬间怂了下去,喏喏地不敢说话。
程肃训练士兵时极其凶悍,但方才也有做样子给盛衔看的意思,他便是得了圣旨教训盛衔,也万万不敢打骂皇上的亲弟弟。既然给盛衔个下马威的目的达到了,他也不再板着一张脸。
“小殿下,陛下的意思是由在下安排您的练功。”程肃道。
盛衔怂怂地点了点头。
“殿下您先跟着新兵营练功,在下也会去亲自教导,然新兵们最小也都是过了十六,算是成年了,因此您若是跟不上,便自行歇息就是。”
盛衔疯狂点头,他听了一通,就注意到了“自行歇息”这几个字。
程肃在心中觉得好笑,想着自有办法收拾他。
五军营的规矩是晨起跑步,随后用早膳,上午练武,下午演练阵法,夜间组织习字读兵书,每训练九日休息一日。
午后的阵法自有将军们负责,程肃要负责的只是上午的练武。往常他会事先教好每个千户所的千户,再由千户们向下传授给百户,以此类推,而在训练时,他则会在各个千户所之间视察。
但如今多了盛衔,还是陛下金口玉言交待,要好好训练的皇帝,程肃也不得不在新兵营泡上一整天。
大梁征兵本着志愿优先,兵役其次的制度。如今民间休养生息,征战较少,加上士兵本身供吃供住,免去一人税赋,赶上时候好,每月还有一些粮饷能接济家里,因此贫苦百姓人家往往十分愿意将自己儿郎送去从军,因此甚至出现过想去从军但却没有名额的事情。
而从军也很简单,每年三月各地卫所开放征兵,百姓在当地卫所报名,由卫所进行挑选,资质良好且自身愿意的,送往京城进入京营,其余人等便留在当地卫所。
新兵进来五军营之后,要先在新兵营中待上一整年,待来年的新兵进来,才会分到各个卫所。如今正值十月,新兵们已经在营中训练了半年。
但程肃的到来仍旧让他们叫苦不迭。
平日程肃不甚管新兵营的训练,因此今日刚列队站好时,程肃带着一个孩子进来,他们心中便咯噔一下,知道没有好日子过了。
程肃轻轻将盛衔向前一推:“这是小殿下,日后跟着你们习武。”
盛衔双手交握,有些无所适从,他从出生到现在始终居于后宫,十一年见过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日见过的人多。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士兵们也不说话,冷场得十分尴尬。
新兵营大致有一千人,分成了十班,依次排开,程肃让他跟着一班站在队列第二排,他的位置十分显眼,身后的人几乎都能看见他的表现。
盛衔想说他能不能站到后面去,但看着程肃的样子,他也不敢开口。
程肃上来便让他们先扎扎一刻钟的马步。扎过马步的人都知道这个姿势有多累,但又没人敢反抗。
程肃见众人摆好了姿势,便走上前去指点盛衔,教他摆好姿势后说道:“殿下尽量坚持。”
盛衔常年不运动,每日上树套个鸟蛋便是最大的活动量,因此只坚持了几个眨眼的工夫就不行了,他双腿打颤,感觉实在坚持不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程肃也不批评他,只是冷着脸说道:“殿下初学,跟不上是正常的,只求尽力而为。”
盛衔“鹤立j-i群”地站在人群中,四周所有人都蹲着马步,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表情变得狰狞,紧紧咬着牙坚持。程肃在队伍中穿梭,时不时停下来,按住一人的肩膀重重向后掰。
“把胸膛挺起来。”
盛衔的脑中涌起一种不自觉的羞愧,他甚少产生这种情绪,但现在站在人群中,虽然大家都在自顾自坚持,没有人看向他,但他就是觉得羞愧。
这里的新兵有很多贫苦农家的孩子从军谋口饭吃,也有王公贵族家的子弟进到这里求个前程,只有他是以“强身健体”的名义被送进了军营,被光明正大地以皇弟的身份介绍给所有人。
盛衔虽然飞扬跋扈,但是在深宫中长大,心思不免细腻得很,因此他能想象这些人在心里如何想他。
想他会投胎生的好,什么都不用做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或是瞧不起他,想皇上的弟弟也不过如此。
盛衔甚至是不自觉地就又蹲了下去,摆出标准的扎马步的姿势。
程肃在身后看到盛衔的样子,在心里笑了,想着最睿智不过陛下。
但盛衔有心努力,身体却跟不上,他这回咬牙坚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彻底地蹲在了地上,这时程肃一声令下,将所有人叫了起来,并让他们各自放松一下。
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几乎都瘫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吐槽,只是自顾自地放松着腿。
“都站起来,”程肃一声高喝,“残兵败将,像什么样子。”
“继续,再一刻钟。”
前一刻钟的马步就已经让盛衔瘫了,现在又是一刻钟,他着实是坚持不下去了,刚做出姿势没多久,就控制不了肌r_ou_的抖动,腿一软跪了下来。
程肃始终关注着他,见他实在坚持不了了,便将他拉起来:“殿下基础不好不必勉强,可用蹲起代替。”
盛衔莫名对程肃产生了感激之情,他一上一下做着蹲起,第一次觉得融入人群是如此舒服的事。
☆、逞能比武
盛衔正跟着新兵练的苦叫连连,赵景祁却亲自来到了五军营,直奔新兵营这边。
赵景祁踏足五军营时,身后跟着楚北渚,没人知道楚北渚本已早早进了营地,却是如何又遇到了赵景祁。
赵景祁作为京营总统帅,统领三千、神机、五军三大营,算是大梁军权最大之人,加上盛衡近期专注神机营火器配备,亲自督办要加强火器的作用,因此他长期驻扎在神机营,甚少踏足五军营。
杨庭安一听到赵景祁来了,便知他是为了盛衔来的,带着他直奔新兵营。一路上见到赵景祁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赵景祁来到新兵营时,程肃正带着他们对拳,两人一组互相出拳攻击防守,是为了练习拳脚的速度和精准度。
盛衔在一旁,有一个学得较好的新兵专门教他。相比无趣的扎马步以及蛙跳,他显然更是喜欢这样的训练,大概是男人心中都有向武之心,盛衔学着学着竟逐渐来了兴趣。
赵景祁一看便见到了盛衔,他生得白白嫩嫩,且身量还不到他人的肩膀,因此在人群中十分明显。
盛衔也看到了赵景祁,没规矩地朝他挥手,喊道:“赵将军。”
赵景祁与盛衡从小关系密切,在盛衔刚出生不久便抱过他,也算是看着盛衔一路长大,他回了一个微笑,叫来了程肃。
“参见将军。”程肃行了礼。
赵景祁让他不必多礼,问道:“小殿下今日如何?”
“回将军,小殿下学得很好,但平日疏于锻炼,却是有些吃力。”
赵景祁又站着看了会盛衔练武,他还要回去给盛衡交差,昨日盛衡刻意叫他进宫,嘱咐他这两人就交给他了,让他务必看顾好,一个是盛衔,另一个就是楚北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