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完 ~
第二部
(一)麻将、绝症、追悼会
他出差已经走了五六天了,周末,我实在闲的无聊,所以组织了点儿娱乐活动。
“先打南不输钱。”
“再打北,不后悔。”
屋子里传出吆五喝六声,是了,这就是我所一手组织的陶冶大众、娱乐身心、又普及率极高的文体活动——麻将是也。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好容易没人管了,本想借着周末豪赌个通宵,可谁知天不从人愿,才支上桌摸了还没一把,就有人来搅局。
“赵大妈?您怎么来了?”开门一瞧,不正是居委会主任赵大妈。
“小哥儿几个摆上了——”赵大妈抻着脖子往里瞅了瞅,然后一本正经地拿带着大红箍的胳膊一叉腰,“玩儿玩儿我不管,可先说好了,不准赌博。街道上可有规定,不许聚众围赌。可别说大妈没提醒你们,要是不听话,那没说的,让片儿警带你们几个去派出所蹲个半宿再出来。”
“哪能呢——”我连忙陪笑,“我们哥儿几个就是没事儿解解闷儿,不玩钱的。您老人家放心。”小脚侦缉队真不是吃闲饭的,怎么我们前脚才抓上牌这后脚就有上门抓赌的了。
送走了主任,弟兄几个合计着,玩钱的是不敢了,怎么着也不能在居委会的管辖范围内小瞧大爷大妈的能力。可是不带点儿彩头多没意思啊,想来想去,还是王家老二出了个主意:把窗户全打开,谁输了就脱件衣裳。虽然天儿渐渐的暖了,但还处在春寒撩翘乍暖还寒时候,这个主意——损啊!
赶巧,我那天手气怎么就那么背!四圈牌没开和早脱的就剩小裤衩了。
“连长,该你了。”王老二幸灾乐祸地眼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我。刚刚他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炮兵”,但是自打上把我点出一炮三响之后,现在已经晋升为“炮兵连连长”了(我没打会儿,真的,一般得到后半夜过了两点,玩儿升级才开始垫主、打麻将才开始扔会儿)。不过我还挺庆幸的,心里暗自感谢赵大妈了半天,多亏她老人家英明神武刚刚阻止了我们的赌钱行为,不然就算是一二四的现在我也出去好几张儿了。
“嗳,再点炮可就得裸奔了。”小狗子坏坏地朝我笑着。瞪他一眼,得意什么,你身上也就比我多个背心罢了。
“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死外边了!”平空一声乍雷响,王老二的媳妇站院里中气十足地一声叫唤吓得他爷们儿推躺下一溜牌,我打眼一看,好嘛,豪华素七对儿啊!二嫂子真仗义,给兄弟留住条裤衩。
当天夜里,我开始一趟一趟和厕所约会,一晚上跑了七八回,到天亮,人已倒在床上作死狗状了。
上午十点多,他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床上半死不活的我,伸手在我脑门上摸了摸,然后皱着眉一句话“起来,上医院。”
托他的福我才没横尸屋内形成新一宗的“密室杀人事件”。从医院回来,大包小包的药拿了一堆,吃了两天却不大见好,他又不知打哪淘换①来几十付中药,天天让对门李奶奶给我熬,八碗水煎成一碗,一天四计,得看着喝下去,要命呀!不过这些天大家伙到都对我好的出奇,连王老二、小狗子他们都过来探了病,特别是他,更可说是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这一天,李奶奶又拿了药盯着我喝完了才端走,在门口正遇见赵大妈。
“他赵大妈,你们那边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灵堂都齐备了,就差订日子了。”
“唉——你说说,可惜了的——怎么就……唉……”
“谁说不是呢?前几天人还好好的,壮实的跟牛犊子似的,谁成想说不行就不行了……”
“难为了他们小哥儿几个天天跟着忙活。”
“可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我在屋里听着,她们说谁呢?什么灵堂?谁不行了?该不会是给我预备后事呢吧?想到这儿,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爬起来播出病历来看,想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是——
靠!这帮大夫都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不会写中国字呀!病历本和处方上跟鬼画符似的,明明都是汉字可是一个我也看不懂,非得这样才显得出你们有学问吗?强烈要求医学院增加书法课(偕书!决不能再教他们草书了!)。挑了半天找出张验血单,其中我注意到一项wbe超过正常四倍——血癌!我第一个反映就是这个。虽然我不知道wbe是什么东西,但是绝对是血液病没错了!
怪不得这两天大伙都对我这么好,原来我已经没几天活头了。一时间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他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儿。转念一想,大家也是为我好吧,既然人家那么费心,我就合作点儿装不知道好了,也别辜负了大伙一片好意。
下午,他提前回家,做了几样好菜,都是我爱吃的。其实我一将死之人也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我还是强颜欢笑地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眼瞅着他高兴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特伟大。
“晚上别走了……”看着收拾着碗筷的他,我的声音小的跟个蚊子似的。
“什么?”
“今儿晚上别走了。”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今天怎么了?一个星期没做,想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调侃。
“我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治了,你要是想要,就趁现在吧……”我只是想到自己来日无多,看在他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我要真死了那他以后不是再没机会了,所以——喂,你那么猴急干嘛!我又跑不了……
结果一连几天,那个不知死活、没同情心的就跟翻本儿似的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事实证明这玩意儿折寿啊~~
我——一个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虽然烧是退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回光反照而已。为了不让其他人为我操心,人前我尽量装出一付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但是背地里,我还是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死亡的恐惧。最终,巨大的压力将我彻底击溃,我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我要主动迎接死亡。
没错,挑了个良辰吉日,我决定——自杀。
既然要自杀就得选择一种妥善的方法。我不会去摸电门,我怕万一憋了保险丝给一院子的人造成麻烦;我不会去吃耗子药,这年头那东西连老鼠都毒不死更别说是人了;我也不会选择上吊,景山崇祯皇帝上吊那棵树是文物,人家不让用了;我更不会选择割腕,拉啦的绕世界②血还得劳驾别人归置。所以,我最后决定——跳楼。
爬到房上,扶着身边儿的一棵老柿子树,我向下张望,选定了一个不错的方向,坐在瓦上,我开始热身。有人说跳楼应该去京广中心,那是最高的大厦,他们错了,越是那样的地方越容易招人注意,所以保卫也严,万一没来得及跳就被逮着了,再想找第二次机会就难了。也有人选择去王府井这样的繁华地带,说白了他们就没想真跳,在那样的地方跟猴儿似的让几百口子人瞧一溜够,纯粹是娱乐大众呢。再或者找一没人的工地,更不行了,那种地方最是刑事案件多发场所,到时候你往下一跳是了事了,可多给人家警察添麻烦,回头警方还以为你是被凶杀的呢,再组织个重案组侦察,没日没夜的折腾个仨俩月抓了一堆嫌疑犯后才发现原来你丫是自杀,不被人恨的想鞭尸才怪。
所以,跳楼一定要找安静、安全、不常发生刑事案件的地方。当然,我知道这个高度是矮了点儿,可是我们跳楼也要循序渐近,一下子上个十几二十层会晕高的,咱们先从平房适应起。
我正适应着,就看见院里二大伯一个劲儿地朝我招手。唉,还是被人发现了,二大伯是想劝我不要轻生吧,放心,我不会真跳——就算真要跳也不在这儿跳,这个高度顶多崴脚。
正当我想开口安慰他老人家的时候,二大伯却先朝我喊了起来“小子!你看看柿子树上那只猫是不是我们家咪咪?找它半天了。”
我一愣。二大伯,您真难为我,咱这儿方圆百里的猫都叫咪咪,我哪知道谁是谁家的?
“我们家咪咪不会爬树,它下不来。正好你在上头,给大伯把猫抱下来。”
“嗳。”我麻利儿地应称着,心里明白,要是不答应,他老人家一定又得拿我六岁那年偷他们家柿子说事儿。于是一只手攀着树干,一只手去够那只笨猫。这年头猫不会爬树、狗不会看家,养的都跟少爷似的,还得人上树去救它们,什么世道!
搏斗的鲜血淋漓我才把它抓住(当然都是我的血),抱着那只比加菲还肥的猫好容易爬下来,却看见赵大妈早恭候多时。
“我说谁呢——合着是你个倒霉孩子没事儿老上房踩得你李奶奶家的顶子一到夏天就漏雨。废话少说,今年李奶奶家的房你负责给修了!”
我冤啊!就这么给抓了壮丁了!何况要真是一“壮丁”也成,现在就我这德行顶多算一“病秧子”,这都剥削!刚要解释,可又住了口。也是,总不能告诉说我是为了自杀做准备上去比量高度吧。
“得,先不说这个。”见我不反驳,赵大妈开始发挥她居委会主任的特有威严,“明天早上九点以前记着到居委会来报到。”
“什么事啊?”
“开追悼会呀。”
“啊?”我不禁一阵茫然。我不是还没死吗,难不成要先演习一下。
“啊什么啊。日子早就定好了,你不知道吗?那天早点儿来帮着收拾收拾。”
我连忙摇头,真不知道这还有安排日子的?是说不管死没死到时候先开着吗?而且我还得自己动手帮着收拾,讲理不讲!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你们小时候你张爷爷可没少疼你们,如今人不在了,让你们帮忙布置个灵堂都不待痛快答应的——”
“您说谁不在了?”
“胡同西口你张爷爷呀。平常壮实的跟头牛似的,上星期突然脑溢血就死了,唉,九十五了,可是咱这片儿最高龄的老寿星啊……”
“你——跟我说清楚!”晚上,我撂着蹦儿③的跟他嚷嚷,“你早知道明天是给张爷爷开追悼会是不是?你干嘛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呀。”他装出一付无辜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攥着那张化验单子,我真想抽他,原来wbe就是白血球,发高烧白血球要是不高那才叫有病呢,害得我以为是癌症。
“你就是感冒引起的肠胃炎,也没什么新鲜的毛病有什么可说的。而且——”他笑得无比阴险。“你难得这么乖嘛——”
切,这几天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什么都由着他,他想抱就抱想亲就亲,死不了的便宜占大了!
“你乖起来的样子真的挺可爱的。”死性不改的又开始跟我起腻。笑话,能这么简单就让你得手吗?得亏我今天没真的自杀,不然赔大了!
“别讨厌!明儿还有正事呢。”可能是最近顺着他太多了,拒绝起来到显得底气不足。
“没事儿,明天你起不来也没关系。我就说你身体还没好呢又病了。”说着,他整个人都栖乎上来。
你闹春啊!怎么没完没了——
凭经验,一般到了这个地步我都在劫难逃。看在今天我劫后余生的份儿上,我先不跟你计较。
“喂——”
“嗯?”
“明天帮我送个花圈。”
“知道。”
注:
①淘换:想方设法寻找、寻觅。
②绕世界:到处。
③撂着蹦儿:蹦蹦跳跳。没规矩粗野蛮横。
(二)流言、饺子、女朋友
天儿是一天天的热了,二八月份,这房上房下的猫又开始闹春,打着滚儿的叫唤。光是闹猫也就罢了,偏偏这人也跟着一块儿闹……这不,今儿个一整天我都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归根到底还不是怨他昨天晚上……算了,不提也罢!
到了门口刚想进屋却听见有说话声传了出来,“真是让您费心了,怪对不住的。”咦?他这是跟谁道歉呢?我不禁好奇心起,于是听了下去。
“这怎么话儿说的——你真不考虑考虑?我那外甥孙女可不错,年纪、相貌都登对……”
“我真的有人了。劳您老费心惦记着,怪过意不去的。”
“呃,这样啊。有人就好,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那样姥姥多事了,我走了。”
我连忙躲进门洞子里(咦,我没偷没抢藏什么呀?),看着他把界壁儿①四姥姥送走。原来是保媒接线儿的。也对,一般这种事儿都是街房邻居比亲爹亲娘还着急,生怕肥水漏了外人田似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不知怎地,此刻我心里开始不自在起来。虽然他是拒绝了,但还是不大好受。对了,他刚刚说自己有人了,那是谁呀?不会是——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切,关我屁事!
第二天,我才一进胡同口就看见个人影在我们家门前晃悠,见我过来,却又害怕似的躲开了。可疑!绝对有问题。这年头歹人不少,不会是小偷来踩盘子吧,看来晚上得小心门户了。
刚一进门,却看那人影又出现了,还直个劲儿的往里踅摸②。
“你干嘛的?”我忍不住大声质问。青天白日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请问——老师住这儿吗?”一个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飘飘悠悠飘飘悠悠的传过来,得亏顺风,这要是戗风,我还保不准听不听的见。
“你找谁?”我这才明白是找人的,仔细看,原来是个姑娘,但她始终低着头我看不清脸。
“那个…老师……”还是低着头,后边儿的话我一个字儿也听不见。
老师——我脑子里飞快地寻思着,我们这片儿的老师——10号有个教小学语文的,24号有个教中学体育的,到底找哪个?
“小月,你来了。”正在我思考之季,身后门一开,他先出来迎客了。“怎么,不好找吧,来,屋里坐。”就跟没看见我似的,他特热情地把那女孩儿领进屋,下意识地我刚要跟进去,门却嗙地一声关上了。
我对着门框发了足足半分钟的呆,然后开始扒着门缝往里瞧,可什么也瞅不见,把耳朵贴门上仔细地听,最终还是放弃了,掂量了下那姑娘说话的音量,面对面我都听不清楚更别提偷听了。于是,我决定不费这劲儿了,反正我要是问他他一定会自己告诉我的。
是夜,我忽然想起白天的事,“今天那女的谁呀?”
“没谁。你不认识。”他一边儿往热牛奶里加糖一边敷衍着回答。
“你费话!我知道我不认识,所以才问嘛。”
“既然不认识问她干嘛。”递过牛奶,他把我按回辈窝里,“好好睡觉,你今儿不是胃不舒服吗,就甭操心旁的了。”
“呃——那你呢?”看他起身要走,我不禁追问。
“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说完他便走了。
有事?看看表,都十点多了,这么晚他要上哪去?当时也没深究,第二天下班回来只看见桌上留了个纸条,他说有事晚回来,让我自己去觅食。一连几天,天天如此,我开始怀疑他这见天见③早出晚归地是干嘛去了?
到了第十天头儿上,我加班回来,他又不在,正发愁着上哪蹭饭去,结果正跟四姥姥走个对脸儿。“小子,又没饭撤了?”
“姥姥您真了解我!”
“得,今儿晚上姥姥包茴香馅饺子,过来吃吧。”
“姥姥…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姥姥……”我开始学二大伯家咪咪在姥姥身上蹭着,当然,我不掉毛。
“倒霉孩子,又没人跟你挣,管够!嗳,姥姥先问你个事儿——”晚饭间,四姥姥神秘兮兮地开了口。
“您说…”我一边解决着民生大计一边抽空儿腾出半张嘴照应着。
“你知道那天来的那姑娘是谁吗?”
“哪姑娘?”
“就是那头些天上你们院去那个长得挺文静的——”
我努力回忆着,难道姥姥说地是那个“蚊子”,她长得文不文静我到没看清楚。“她呀,找人的。”
“我知道她找人。”四姥姥挂着一付八婆相奸笑着,“你觉不觉得他俩挺般配?”
“谁俩?”我叼着饺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缺心眼子呀!她找谁啊!”一筷子敲在我头上,到把我敲醒了几分。
“您是说……”
“没错,就是你那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呀。亏得你还跟他住同一个屋檐下面这么久呢!”老太太撇着嘴白楞了我一眼,“听说那是他女朋友?怪不得上次我给他说媒他不要呢,还说早有人了,兴许就是那姑娘。嗯,我看那闺女不错,瞅着就是个知书达礼的,般配!”
“您别瞎说,保不齐不是那么回事呢……”我机械地应着腔,心里却开始了盘算。
“怎么不是?你年轻不懂。我看八九不离十。听说那姑娘是他们单位新去的大学生,叫什么…小月的。”笑着,四姥姥特神秘地凑到我跟前小声道:“听说,天天晚上他们都见面儿,然后还是他送人家回去呢…”
“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都听谁说的?”我开始笑不出来,连嘴里的饺子也咽不下去了。
“啧,你还不信。东口老宋家儿媳妇晚上溜狗看见的。听说俩人那个亲热呀……”
“姥姥,我吃饱了!”听不下去后面的话,我腾楞一下站起来,扭头冲了出去。
回到家,怎么想怎么心里不是个滋味。把这些天的事仔仔细细回想一下,从那天第一眼见到那女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分明是个狐狸精嘛!而且他把那女人领进屋还不让我跟着,问他又黑不提白不提③的。我就说嘛!他——女人——独处——了得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背着人!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儿,我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当我死人啊!当着我的面就这么着,背地里还不定什么样呢!怪不得那天姥姥给提亲他说有人了呢!这不都带家来了!天天的早出晚归不着家,原来忙着约会去了!约会你都不会找个远点儿的地方,人家溜狗都撞得着你!有什么前途呀!
一边儿运着气,我一边儿等着他回来,今天说什么他也得给我个交待。
难得的,我竟一宿没睡着,但他也愣是一宿没回来。甭问了,铁定跟那个什么小月的风流快活去了!“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正骂着,看他进了家门,我摆了个最威武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俩眼死死盯着他,别说我不给他机会,我等他自己坦白。
“嘛呢?熬的跟个乌眼鸡似的。我带了早点,趁热吃。”
少避重就轻。两根油条就想打发我,门儿都就有!这回你不跪着求我,我绝不原谅你!打定主意,我愣是没答理桌上的早餐,还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怎么了?一大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谁得罪你了?说出来听听。”笑着扫了我一眼,他开始把豆浆往碗里倒。
少来这套!我们是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固到底、死路一条!看我这么有威慑力,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你没事吧?哪不舒服?”终于看出我不对劲儿,他连忙走上来。
打开他的手,气势不能丢!
“怎么一宿没见就哑巴了?舌头让猫叼了?言语呀!”他开始着急,“要不咱上医院看看…”
大哥——我这儿板得腰都快折了,你还不说实话呀?
看我一下泄了气,他到踏实了,“别闹了,收拾收拾,一会儿来人。”
“谁来?是不是那个叫小月的?”我条件反射地蹿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摆出一付诧异的表情。
①界壁儿:紧邻或近邻。
②踅摸:用眼睛向四周扫视,寻找。
③见天见:天天。
④黑不提白不提:不再提及以往的事。含糊、敷衍。
(三)恐龙、流氓、大侦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告诉你,群众的眼睛是雪闪的!好你个没良心的——开始往家带了是不是!行!我正想瞧瞧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到要看看是她好还是我强!咦?怎么好象跟个妒妇似的?不管了,先比过再说!
二话不说,我推开他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大肆翻腾,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终于把自己打扮停当。虽然天儿还有些凉,不过我也决定要风度不要温度一回,休闲鞋穿得是名牌最贵的、牛仔裤套的是包胯裹腿的、配上件淡粉色的衬衫,扣子只系中间一颗,上面露出我形状优良的脖子和锁骨加上友情奉送大半个肩膀跟胸脯,颈间还戴上条细细的银链衬着完美的肌肤连自己看了都会想入非非。头发上拽了半瓶啫哩打成最飘逸的发型,连嘴唇上也薄薄地涂了一层唇膏显得晶莹剔透,超贵的古龙水散得恰到好处,让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而又悠远的香味,想不勾人儿都难。对着镜子我照了半天,再三确定了没有半点瑕疵之后,我认为这样的帅哥绝对天上少有地下全无,就算真挂牌子卖,那队也得从前门排出永定门去。
再回到他那儿,屋里已多了个女孩儿,不用问,肯定就是那个什么小月的。上次没好好看看是个怎样的女人,光听街坊们说是知书达礼的,这回我可得瞧个仔细。凝神打量——天啊!果然“知书达礼”!看着她,我基本就知道白恶季是个什么样子了。
不禁回头对男方报以同情的目光:大哥,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我还以为是个怎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女呢,想不到是只恐龙,枉费我倒饬①这么漂亮想跟她一较高下,却原来跟本没法比嘛!这四姥姥给我的什么情报?看来她老人家该换副老花镜了。
别的不说,就这俩眼镜片,好嘛,少说也有一千度以上,上面都是圈啊,怪不得说知书达礼呢,这得看多少书才能看成这样呀?真想知道她摘了眼镜跟瞎子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楮根棍儿能不能回得去家…
“老师…这位是……”沉默良久,竟还是那女孩先开了口,不过见我进来,她脸上竟然有些红,不是我看错了吧。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邻居。她是小月,现在做我的助手。”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小月小姐是吧——咱们见过面。”虽然认为用自己的优点比人家的缺点有点儿卑鄙,但是,来都来了,想退也不成了,于是我决定和她“较量”到底。我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跟前,伸出右手阳光灿烂地打着招呼,笑的跟会见国家领导似的。
“……那个…你好……”半天,她才扭扭捏捏地在我手上碰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怎么好象脸更红了?不是发烧吧……
“你干嘛穿这么花哨,开屏啊?”这时候他竟走上来拆我的台。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白了他一眼,你护着她是不是,得,今儿还没完了!
“别理他了,咱们接着刚才的说。”他大概知道理亏不敢再招惹我,开始跟那小月说了起来。“明天就可以差不多敲定了,你可不能放松。”
“嗯……”那个女孩儿嘴里应着,眼睛却偷偷朝我这边瞟过来,果然,她也把我当成敌人了。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的风姿绰越…
“那么我们说说具体事宜……你跟这儿扭什么?”
“我活动活动腰,不行啊!”你到底有没有审美观点,放着我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大帅哥不看,居然情愿跟那个恐龙妹妹**,你自虐呀!
“要扭出去扭!我们这儿谈要紧事呢。”
背后的门被又一次无情地关闭,是了,我被撵出来了。怎么着吧……
切,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男盗女娼那点子龌龊事儿罢了,当我不知道…不知怎地,一想到这个我居然有点儿脸红心跳,算算他有俩礼拜没碰我了吧,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好,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跟你那才女风流快活去吧,再下窝小恐龙,以后可别后悔!
我气鼓鼓地冲门而去,反正这是你的损失,还是那句话,这回你不跪下来求我甭想我原谅你!
在外头瞎逛了半天,天儿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我沿着护城河溜达,除了远处阴影里隐约有几对儿谈情说爱的,其他什么人也没有。晚上河边儿风一打冻的我直吸溜,我开始有点儿后悔是不是该早点回去。
“嘿——大晚傍晌儿的怎么一人儿晃悠,找人陪吗?”正当我犹豫之季,三个男人自暗处闪了出来,一眨眼功夫就把我围在了当中。
“你们干嘛的?”本能的感觉情事不妙,难不成遇着劫道的了?
“没事儿,这不是赶巧儿遇上了吗…”三个男人近一步缩小了包围圈。
“咱不熟,回见了您。” 我扫量着,想找个缺口逃跑。
“别着急走哇。”
“我身上可没钱。”看来跑不了,不如我先阐明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