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汝可会明了吾此时的欣喜与骄傲!
但那一定不是倦收天。
此人眸中惊人的恨意与怒意,招式中的冷酷战意,恍若复仇之神临世讨伐。
好友,汝岂知吾此时的震惊与心痛!
谁将汝变作如此模样?
吾不准!
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好友!”
曾经十五年后相见一如昨,如今分别数月,再见已如隔世。
一声好友,声音不高,却是沉响叩心。
倦收天骤然而止——
剑指其心。
有道子见原无乡到来,精神一振,立时高喊道:“大当家前来助阵!速助其擒拿倦收天!”
众人倍受鼓舞,意欲扑上前去,再战倦收天。
却被一只手掌拦住。
倦收天盯着这只手。
银华璀璨,隐约透出惟有绝世名器才有的慑人寒芒。
名剑金锋竟随之光芒大作,鸣啸不已。
这是——
不可置信的结果。
这双手的主人,今生今世,独一无二。
他是第一个令自己好奇睁开眼眸想看一看的人。他是惟一的一个,就算放弃了所有,亦不愿亏负之存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他相陪,便觉安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从不怀疑下一个一百年也该是你我兄弟并肩行过。这个人之于自己像一个绝不能舍弃的梦,苦与乐皆在梦中。而他的一双手,曾经是梦中最痛苦的内容,一再出现,日夜提醒自己何为无可挽回的遗憾。而今,它竟然以这种样貌出现在自己面前——好一双绝世之手!
汝恢复了,吾为汝高兴,但——怎、可、如、此、待、我!
汝,可恶!
明知道在这世上,倦收天亏欠甚多的始终只有你一人——而你终以银骠当家的身份阻挡在吾必行之路面前。吾不可能对你出手,亦不能再针对由你坐镇的南宗——最后,你我百年情义竟成利器!
眼前似又一暗,瞬间复明。
你曾说过:“倦收天你到底要为难我到什么样的地步?”
原来,我一直都在为难你吗?
当最珍视的情谊成为枷锁,如今你已有了决定,不再为难——继承了注定与名剑金锋对立的银骠玄解,成为南宗新主银骠当家,与北芳秀对立!
不该如此,又怎会如此!
掌中名剑金锋长鸣,金芒大作,剑随心意,挥出——
白衣人不退不闪,金芒过处,落地的头颅,正与自己震惊相望!
好友——不对,吾在做什么!
单手扶着头,后退了三大步,眼前忽暗又忽明。
地上没有头颅,白衣人仍在对面,后怕的心焦却烧得自己心神俱裂,忽而大喝一声:“银骠当家!”
原无乡不可置信,垂眸望着胸口的剑尖,瞪大了双眸——眼前的人,眼前的剑,一声刺耳的呼唤——好友,你到底是怎样了?
倦收天头疼欲裂,倒退一步,又一步,怒不可遏,杀意炽盛,剑随意动,嗡鸣声大作。
不,吾想做什么——不能!强压下蠢蠢欲动的杀意,同样震惊到了自己——缓缓抬眸,望向眼前最珍视的人,吾不惜与南宗为敌也要带走的人,如今就站在面前,用另一个身份,另一种立场——他,是银骠当家,而吾——握紧了剑,握紧了拳!
原无乡望着眼前倍受煎熬的熟悉身影,强忍心中痛楚,拦住南宗弟子们不准上前——不准任何人对倦收天动手,却阻止不了倦收天对自己出剑!
那个人,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自己同样亏欠了他太多,种种看不见的伤痛与内疚,都是无比沉重的负担。但无论如何,吾都相信汝不会如此冲动,此事绝对另有缘由。
剑指于心,剑尖颤动。
倦收天的剑从来稳如山岳,风云不改。
原无乡一阵心酸——好友,抱歉,吾如此残酷地对待你,利用了你我的情义作为最后的屏障,教你如此为难!
倦收天出剑。
剑无可阻,剑气纵横,天地崩毁的一剑!
原无乡不能退,身后是南宗的道子;他不能挡,这不是如今仅有四成功体的自己可以接得下的招;他不能避,也不愿避,无论如何,如今种种若能以一剑了结,那么,生受又有何妨!
以恩情挟迫,注定绝情断义,知而又行,吾岂无辜!
好友,吾不求原谅!
南宗众人见倦收天突然举剑相逼原无乡,顿时惊慌失措!但是剑光太快,谁也拦不住。如果连大当家也没有办法挡下的一招,他们又有何用?
原无乡纹丝不动。
名剑不停不止。
原无乡的衣袂皆被剑风扫裂,发带飘扬,发丝迷眼,却不舍得闭起眼眸。
这一道瑰丽金芒,剑如其人,它当永立于不可逾越之高峰,仰止之境,完美得令人欣慕——好友,你才是名剑真正的主人,它等了你多少春秋,终于,你来了。从此,邪魔之难,而道真之幸!
剑至,剑落。
金光一瞬。
对面山峰轰然而响,半面石壁被自下而上的一剑削平,整片石壁飞起数丈之高,砂土隆隆而落,随即整片石壁坠入不可测的深渊谷底。
自下而上极难使力,这一剑无论速度与力量都不可估量。
南宗众人惊骇失色,倒吸一口冷气。
移山填海之力亦不能消除的恨意,如此这般施为是否就能止息?
原无乡忙快步上前,正欲待言:“好友——”
倦收天却蓦然转身,仗剑而去,不再回头。
原无乡一怔,伸手欲拦,掌微动,银光现,手势一顿,黯然低回,慢慢地将手收回来,终握成拳——是吾利用了汝之情义,迫汝而去,筑起维护南宗的坚实屏障,吾亦觉得可恨之极,又复何言,这本是吾应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