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
抱朴子顿时惊讶非常:“此娃儿于三岁之内双足不可沾尘,双目不轻易视人,身蕴金阳锐芒,体透华光,这难道就是道典传说中的金阳之体吗?”
堂下又是一片哗然。
今日惊奇连连。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希望能看上一眼这位几乎只曾出现在道家典籍里的传奇存在。
葛仙川得意之色更盛,颔首道:“正是汝心中所想之人。”
抱朴子赞不绝口道:“难怪此子武骨奇佳,道气沛然。美玉一词岂足以形容!吾该恭喜师弟百年宿愿终究得成了!”
葛仙川终于有了笑意:“好说了。再过半月,便是其三周岁生辰,届时便能落地如常人一般。而未来的三十日内,吾须在此与掌教共事主持道典大会,而吾不放心将之留在北宗,故而携其同行。想必抱朴掌教不会见怪。”
抱朴子笑道:“师弟客气了。今日能得见此子,还要感谢师弟不吝让南宗大开了眼界,同来见证传说中道家仙源授命者出世。也无怪乎师弟愿视之为同修。敢问此子何名?”
葛仙川道:“名唤倦收天。”
抱朴子不觉皱眉道:“收天之名已过于狂傲,再着一‘倦’字,物极必反,只恐骄狂过甚,伤人伤己。”
葛仙川却不乐意道:“仙源天授,日阳金身,天命如此,何不骄狂!”
抱朴子知其个性,摆手道:“罢了,既是师弟认定的‘同修’,便由师弟决定吧。稍后,师弟当与吾前往观云台检视道典同修大会筹办事宜。此子情况特殊,随行恐多有不便。”
葛仙川点头道:“确实如此。劳烦掌教推举一名得意又可靠的弟子代为关照,吾不胜感激。”
抱朴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遂笑道:“论吾之得意弟子嘛,满堂皆是,师弟且看哪一位合适担此重任?”
葛仙川生相甚有威仪,高鼻深目,眉头微蹙,不苟言笑,素以苛严闻名。此时其眸光一扫,堂下南宗弟子们只觉心中一凛,有些年轻的道子们更是颔眉低首,不敢与之对视。
葛仙川环视了一番,却回身问道:“哪一位是汝关门弟子?”
抱朴子不觉好笑道:“呵,吾收此子入门,本是一时起性,非如师弟一般孜孜耗费百年时光寻觅。平日里也疏于管教,此子好玩成性,若所料不差,此刻应尚在后山游戏。”
葛仙川闻言不觉皱眉,问道:“哦?吾能一见否?”
抱朴子点头道:“当然。”招手唤来一名小道子,“速去将原无乡领来。”
葛仙川心念微动:原无乡,嗯,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趣味了。
此时,原无乡其实哪里也没有去,正在自己的院中抄写经书。原本,他知晓今日是个重要日子,揣度着也许其他师兄弟会来唤他一起去山门外迎接贵客,所以早早就起床。照例先练了一趟南宗内家拳法,待晨功既毕,又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神清气爽地等着。可是,并没有一个人来支会于他。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无从怨怼,自己早已习惯一个人独居生活。于是,便拿出了笔墨抄写经书。
这是一处偏隅的小院,只有两间极为普通的平瓦小屋,一为读书之处,一为卧榻之所。由轩窗望出去便是终年覆雪的终南山主峰。院内有一排翠竹,芊芊临风,三边篱笆疏疏密密地围起,不甚齐整,一派天然自性。
待写了七八页的时候,便听闻一道子在自家院门外高喊:“小师叔祖,您快点来,道尊唤您速往前殿一会贵客。”
原无乡闻之倒有些惊讶,轻轻搁下了笔,走出院门,尚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师尊是唤我吗?”
道子点头道:“来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北宗的道尊,点名要见小师叔祖您呢!且随我紧走吧!”
原无乡也不多问,只笑道:“好,请师兄带路。”
这种管自己徒孙或师侄辈们叫师兄的事情,南宗上下只原无乡一人如此。原无乡本该坦然地接受教内那些比他大不知几轮的老者称他一声“小师叔”,而他总是含笑回礼,敬称对方一声“师兄”。
濮阳刚逸不止一次纠正过原无乡应注意不可错了辈份。原无乡虽不曾顶撞大师兄,但也不曾因此改变称呼他人的习惯。这种无有必要的坚持,竟是来得莫名。好在不算什么大事,濮阳刚逸本对这个小师弟不甚爱理,也就随他。
前面的道子一路颠儿地小跑。原无乡落在其后三个身位,行得不紧不慢。
此时,大殿上人人满腹言语却说不出口,人虽默立着,却互以眼神示意——谜一样金贵的小娃儿,骄横偏激的北道尊,现下又要扯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原无乡,今日之局委实意外过甚。
抱朴子正与葛仙川讲述午后巡视的种种安排与后续筹划事宜。
原无乡踏上大殿。
所有道子一齐看向他,连南北道尊也停下了谈话。
殿上一时极静。
原无乡今年也仅七岁,虽然是抱朴子钦点的入室弟子,但离出师之日着实甚远,正殿并不是他能常来的地方。此时,气氛甚是威逼,而他似并无受到影响,稳步迈腿跨入门中,并向左右在列的道者们微微点头示意,面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
葛仙川从其一进门就盯着他瞧,看他踏出的每一个步伐,观他面上每一个表情。五官清俊,气格上乘。观其年岁应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气局却是有些老成。身着极为普通的月白道袍,与殿中二代以下的千百道子无有区别,再观其武魄也未见出挑。不觉皱眉:这就是抱朴子的关门弟子?未来南宗的继承人?怎有可能!此子如何能与倦收天一争高下!
但,似乎不对。
抱朴子微微一笑,招手唤其上前:“原无乡,且来拜见北宗道尊。”
“是,师尊。”原无乡上前一步,躬身便拜,忽觉胁下有两股异力一左一右托住了他的身躯,腿脚立时动弹不得,双膝也落不下去,惊讶地抬头看向眼前陌生的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