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收天不解。
原无乡接着道:“做好朋友就是什么都要分一半的对吗?你已经来过南宗两次,而我从未去过北宗,所以——” 所以,师尊,吾对不起你。
倦收天马上明白了,随即认同,欢喜地点头道:“可以,我带你去。既然决定了,明日就走。”
“诶?我还需要禀告师尊——”
“给你半日足够。”
“你这么不喜欢南宗吗?”
“这里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
“你啊,这样的脾气太会得罪人了。”
“我需要在意他人的感受吗?”
“唉,这世上不是只有朋友与敌人呀,人之立场往往十分之复杂……”
“这些我都不需要,你跟我走就足够。”
“可若我师尊不同意呢?”
“汝既名列魁首,便有权选择自己的去留。汝已是北宗之人,他之意愿如何,已经不重要!”
原无乡若不是伤重,早惊得跳起来了:“什么什么?我这就成北宗之人了?好友,我突然觉得此事,嗯,不如前往北宗之事我们再行商榷——”
“原无乡,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嗯?”
“今日种种的始末,特别是‘请罪’一事,你还欠我一个交待!”
“呃——好吧,是我不对。敢问好友想要什么样的交待?”
“第一,接下来,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听起来真可怕,呃——等!倦收天你在做什么?”
“慌什么!难道你是姑娘吗?”
“不是姑娘也不可以突然扯开别人的衣襟!”
“我有提醒过你了。”
“你那种提醒——啊——好疼!”
倦收天冷哼一声:“你以为能瞒得住你师妹,也能瞒住我吗?”
“当然——不能。汝莫担心,掌伤留下的淤青看起来可怕,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啊——!”原无乡猝不及防,惨叫出声。
倦收天的掌心正按在淤青之上,一脸无辜道:“不是没什么关系嘛,原来还会痛吗?”
“你!”原无乡真有些生气了,挣扎着欲起身,“你到底要做什么?”
倦收天又将他按了回去,道:“不准动!”
坐在床边,凑近了点,盯着其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原无乡脸颊两侧的两团鬓毛。
嗯,果然蓬松柔软,忍不住地又摸了摸。
原无乡乍被摸了毛团,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怔怔看着他,并没有躲开。
倦收天忍不住又摸了几下,思忖:用脸蹭蹭是不是会更舒服?留待下一次再享受。收回了手,十分心满意足的样子,还不忘记评价道:“不错,果然比拂尘还舒服。”
原无乡庆幸如今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再怎样的绝倒或晕眩也不至于以头抢地摔得十分难看,捂着眼睛道:“好友,好友,唉,你今日殊为不同。”
“你有意见吗?”
“无。”
今日本该风平浪静无甚了了,却奇妙地在生死轮回走过了一圈,原无乡又何尝不明白倦收天行为有异的背后藏有怎样的恐惧。遂睁开眼,饱含歉意与内疚,又满是温柔:“真抱歉,让你担心了。”
今日已矣。
明日将会面临怎样艰难的局面,胆大妄为的二人竟然不再考虑。这一次,并非自己一人,无论结果如何,亦同他在一处,此刻心中只有满满的踏实与欢喜。
倦收天忽道一句:“我饿了。”
哈。
经过这么一场大闹折腾,浑不觉月上中天,确实都有些饿了。
原无乡便起身说要去伙房亲自做些什么。
倦收天自然不准,制止道:“不必再忙!我有好物,给你准备了。”取过自北宗带来的包裹,自里翻出一物,递了过来。
原无乡见是一只红漆锦盒,里面是包得极为端正的什物,什物的包裹皮早已经古旧泛黄,却莫名觉得有点眼熟,纳闷地打开一看,顿时怔住:
“这是——老翁的烧饼?”
老翁秘制可保百年不坏。原封未动的层层包裹皮正是七岁的自己亲手所封。那一年,自己曾将它塞入三岁的倦收天怀里作为临别之礼。从此,十五年彼此未见,怎料它竟又如同十五年前一般模样的回到了自己面前。
“你为何藏了这些年不吃?”
倦收天眸光闪闪望着他,道:“因为有人说过,有什么都分我一半,而我也同样。所以,这里有一半是你的,你何不吃一口?”
原无乡笑了,眼眶涌上热意:“我突然舍不得吃。”
倦收天也笑了,打开,取了一块递过来:“我既舍得,你有什么舍不得?”
原无乡难拂其意,咬上了一口,嚼了两下,忽地顿住,拿远了一些,仔细看着馅子里的几颗花生仁,眨了眨眼睛,霍然抬头,看向倦收天——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一目了然’。”
倦收天淡淡道:“我曾说过,花生嚼起来太麻烦了。”
原无乡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个三岁的小娃儿,颇为认真地咀嚼着烧饼,忽地皱了皱眉头,吐出了小半颗花生仁。
怪不得,你说原无乡烙的饼与老翁的绝然不同,你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