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for Nothing 一
什麽都不存在
那天冬天,有辆卡车闯进了我们家。
说是卡车闯进我们家,倒不如说是卡车和我们家相撞比较合适。我们家本来就在我们家本来就在Y字路口的前端,风水先生来看过,还说我们家的风水非常好,有朝一日,我们家的小孩一定能够出人头地等等。
以前也有发生过几次车子闯进家里的情况,有时候是小客车,有时候是煞车不及的机车,但顶多到撞破我们家的落地玻璃而已,不是很严重。
所以在事情发生前,没有人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我的双亲、哥哥,刚考上大学的姊姊,因为刚好齐聚在客厅里,庆祝姊姊高中第一志愿的关系,卡车直直地撞上他们的血肉之躯。
爸爸首当其冲,听说尸体还飞到三十公尺外的公路上,和卡车的残骸混在一起,几乎和车子变成一体了。
除了哥哥以外,大家在送医前就不治死亡了。
我为了爸爸不买新吉他给我,却给了哥哥而赌气,跑去朋友家玩电动,硬是不肯参加姊姊的庆祝会。而这叛逆期小小的任性救了我一命,我回家时,迎接我的是数不清的消防队和救护车的鸣笛,还有变成肉块和满地鲜血的,我的家人。
哥哥被救护车送到加护病房,所有人倾尽全力地救他。我被赶来的亲戚带到医院里,在那里的记忆一切都很模糊,只知道到处都有人在尖叫、奔跑,喝斥和指示。
哥哥浑身都是红豔的血,肚子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听说是卡车撞进来时,那把放在客厅里的新吉他刺进他肚子里所致。
吉他的柄有半柄没进他肠胃里,我想恐怕是坏定了。
最後他们决定对哥哥「不救治」,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一个人参加全家人的葬礼这种事对我来讲很新鲜,我想很少有十二岁少年会有这种经验。我的手还不够抱全家人的遗照,因为妈妈信佛教,所以阿姨们请了和尚来念经,咚咚咚,叮叮叮,有一整个礼拜我都在这样的歌声中渡过。
我自己也是会唱歌的,我在学校有乐团,但我不是主唱,只是吉他手。虽然他们说我吉他演奏的很好,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当个吉他手。
我想唱歌。
一年之後,我抱著那把坏掉的吉他逃离最後一个轮住的亲戚家时,我终於遇见他了。
我还记得和他初次相遇时的状况。他就站在那里,在寒风里看著我,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著我和我的吉他笑著。
我问他:你是谁?他只笑著没有回答我,伸手要我把吉他交出去,於是我把吉他交给他,他就拿著它坐在路边,演奏出美丽的旋律来。
我问他:为什麽,这把吉他不是坏掉了吗?
他回答:这没什麽,就算是坏掉的人,也会唱歌。
从那天开始,他就和我形影不离。
我在一个乡下地方找到送羊奶的工作,那里的老板人很好,听说是我的远房亲戚,但因为他够远,所以不像那些亲戚这样疏远,愿意提供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地方住。
我问老板:他也可以住下来吗?
老板却讶异地问我:他?那是谁?你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每一个都脑袋清楚,都听得见他唱的歌。
我开始了枯躁的打工生活,我清晨四点起床,在街巷间穿梭,把看起来很寒酸的羊奶放进每一户人家的信箱。
骑著脚踏车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总是把那把吉他背在我的背上。
而他也总是会陪著我,一开始只是在旁边沉默地跟著我走,我感到寂寞时,他就安静地唱起歌。
渐渐地,他开始开口和我说话,像个温柔的长者,又像善体人意的哥哥,记得以前,我和家里处得不好,只有哥哥稍微了解我的心情。
他教会我很多事情。他和我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其实都是钉书机。
我问他:钉书机?
他「嗯」了一声,他还无法真正发出声音,只用唇型告诉我。
他说,人就像钉书机一样,很多很多小小的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这些针每天不断不断地往前推挤,直到有一天,你看见出口就在你的脚下,却迟迟不赶跳下去,而後面的人不断地催促你、挤压你,直到啪卡一声,有人推了你那麽一把,你从上头掉下去,人生就结束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拿出一把钉书机,要我伸出手来。
我听他的话,把手伸到他眼前,他就把钉书机凑近我的手指,对准指尖用力地钉了下去。
我的指尖被钉书机钉出了一个洞,鲜血从洞里渗出来。奇怪的是我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我想起我那些变成一团肉块的家人,把另一只手指伸出来,又让他钉了一针。
隔天我把手上的钉书机拿给老板看,告诉他这样很舒服。他却惊慌失措,大惊小怪地要我立刻拔出来,还从楼上拿了医药箱。
老板替我小心地拔下针,用一种凉凉的液体替我上药。他还一面上药一面掉泪,要我下次不要再这麽做了。
於是我不再把钉了针的手拿给他们看,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那种舒畅感。我请他替我钉在别的地方,例如肩膀上,例如我的肚子上。
老板有时候还是会发现,每次发现我身上的针,他总会不厌其烦地骂我、替我拔针,然後上药。
老板很关心我,但老板娘好像不太喜欢我。有一次我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在门口说话,老板娘看起来很激动,老板看起来很困扰,他们看我走进来,就都不讲话了。
但我知道他们说些什麽,以前那些叔叔阿姨想请我离开时,也是像老板和老板娘这样,无声地对我言语。
但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他,接下来到什麽地方也都可以。
我和他每天都腻在一起,除了吉他和唱歌,他有时也说故事给我听。
有一天他忽然有了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他和我说,他叫作零,英文是Nothing,意思是什麽都没有。
为了庆祝零有了名字,我替他办了一场庆生会,成员只有我们两个。
零为我写了一首歌,一首安详而激情的歌。歌里是描述一只鸟,出生在瓦斯炉里,他在那里住了很多年,把那里当作了巢,结果那一家的人不论怎麽转动开关,瓦斯炉里都冒不出火来。有一天就请了巫师来,打算抓走那只可恶的鸟。
瓦斯炉里的鸟被巫师抓起来,用钉书机处死。没想到鸟一离开,这些年被鸟抑制住的火焰,一下子全涌了出来,超出了瓦斯炉所能承受了范围,烧掉了整个家。
零留在店里唱这首歌的时候,老板已经回家睡觉了,老板娘也是。
我蜷缩在狭小的店面阁楼,那是老板给我的新家。零唱著唱著,我却看见阁楼对面冒起了红光,红光很快吞噬了整幢建筑,那是老板的家。
隔天早上我带著零,站在只剩下焦黑废墟的老板家门口。警察来来去去,还有救护车,他们说,老板娘半夜把锅子放在炉上煮,睡觉的时候却忘了关火,火延烧到瓦斯炉旁的报纸,终於酿成大灾。
老板和老板娘在睡梦中被高热惊醒。老板冲到门口要开门,但走廊上都是火,门把根本烫到无法碰,浓烟不断从门缝涌进来。
他们最後双双躲进房间里的厕所,相拥著发抖。大火并没有烧进那里,但浓烟偷跑了进去,老板被发现的时候全身都是黑的,张开口的时候,喉咙黑得像山洞一样。
不过至少他们死前是在一起的,大概是因为太热了,老板和老板娘身上,都有一部分融掉了,老板的手黏著老板娘的头,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永远也分不开了。
警察都说这是起意外,但只有我和零知道,这场火,肯定是那只瓦斯炉上的鸟干的。
我们再一次无家可归,老板的羊奶店被别人接收,新的老板不想雇我,我只好和零一起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一天天长大、身高抽长,零却仍然是原来年轻的样子。
他的轮阔越来越清楚,以前走过窗前时,我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他的轮阔,听见他的笑声。但现在,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他的身体、他的眉目。
我被一个叫扶助中心的机构接收,那里住了很多像我和零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被安排到一间有大通铺的房间,白天去工厂工作,晚上的时候,就和一堆孩子人叠人地睡在十坪不到的房间里。
我和扶助中心的人说:麻烦请也给零一个床位。
但果不其然,那里的人也看不见零。他们一脸惊奇地问我:零是谁?
我为零抱不平,零却笑著说没关系。
他抱著他的吉他,爬到有月光晒进来的窗口,像猫一样地睡在那里,只要我抬起头,就能看见他的背影。
工厂的工作很繁重,我每天都很累,但只要回来的时候看见零,我就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我改掉了用钉书机钉自己身体的习惯,因为零说这样他会心疼。
我喜欢看零笑。从前我的姊姊曾经和我说,如果我喜欢看一个人笑,只要那个人笑起来,你心里就觉得开心,那就表示你喜欢上了那个人。
虽然姊姊後来被她说的那个人抛弃了,那个人後来再也不对姊姊笑,他把笑容用在另一个姊姊的朋友身上。姊姊为此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零,只知道扶助中心的人,并不喜欢我。
他们说我是怪人,和我同年龄的孩子,说我经常对著空气说话,脑子有问题。
但我从来不对著空气说话,我只和零说话。我不懂他们为什麽说我脑子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才对,因为他们看不见零。
零变得一天比一天帅气,而且非常有男人味。即使是我的哥哥活过来,也不见得有现在的零帅气。
零知道我很寂寞,也知道我被欺负的事情,他从窗台下来,从身後抱著我。晚上我们就一起睡,洗澡的时候也一起洗。
Nothing for Nothing 二
零知道我很寂寞,也知道我被欺负的事情,他从窗台下来,从身後抱著我。晚上我们就一起睡,洗澡的时候也一起洗。
有一天零把手伸到我的裤子里,我很害羞,装睡著把他赶了出去。
第二天零仍旧把手伸到我裤子里,这次我挣扎了一下,让他握住我尿尿的东西。
零告诉我,他想和我玩一个游戏。他盘腿坐在我身前,脱下他的长裤,长裤里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东西,老实说我松了口气,要是零裤子里是和姊姊一样的东西,我还会觉得有一点困扰。
零拉著我的手,要我去摸他的那个东西。
我其实知道这种游戏,以前哥哥也曾经和我玩过。他跑进我的房间,脱下他的裤子,说想和我玩洗澡游戏,但是洗澡不能用肥皂,也不能用水,只能用我的嘴和口水。
这个游戏一开始很难,我怎麽都学不会,因为哥哥的东西有点大,还没洗之前也有腥味(洗过之後说实在也有一点),我没办法整个吞进去洗,每次都得洗很久。
只有我帮哥哥洗当然不公平,每次我帮哥哥洗出泡泡後,哥哥也会帮我洗。他洗我倒是很快,我那时候一下子就被搓出泡泡来,还累得直喘息。
有一次哥哥说想帮我洗後面,但因为会痛,所以我拒绝了。
哥哥说洗澡游戏不可以让爸爸妈妈知道,要我发誓。还说以後他有了女朋友,就会让女朋友帮他洗,我洗只是暂时而已。
我很义气地一直保守著这个秘密,我一直以为,这是只有我和哥哥知道的游戏。
但没想到零也会玩,不知道为什麽,比起帮哥哥洗,帮零洗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点害羞。
但我还是帮零洗了,他的那个很漂亮,没有哥哥那麽臭,虽然也还是很大。我全部吞进去的时候,零高兴地抚摸著我的头,用指尖搓著我的头发,说我是个好孩子,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像在听零弹吉他唱歌时一样。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替零洗出泡泡来,零的泡泡味道腥腥的,不太好闻,但我没让他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不喜欢他的泡泡。
零礼尚往来,也帮我洗。但他洗的方式跟哥哥不同,很特别,他用他的大手抓住我的那里,先是轻轻地抚摸,等那里站起来,才开始大力地搓揉。
他用指尖抹去我的污垢,那里已经很乾净了,但零还不停下手来。他的手或重或轻、指尖或点或捻,就像在拨吉他的弦一样,简直把我的那个当作了吉他。
我开始发抖,肚子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当初哥哥帮我洗澡的时候,也没有那麽奇怪的感觉。
我哀求零停下来,但零笑著摇摇头,他温言对我说:不要紧的,很快就会好的。
他不停地弹奏我那个地方,好像还唱起了歌。我难受得直喘气,在零的怀里扭动身躯,我最难受的时候,零从後面抓过我的下巴,把他的舌头伸到我嘴里,洗我的喉咙。
我忽然不再那麽难过,肚子里的骚动变成尿意,我尿出了很多白色的泡泡,弄脏了零的手,零的肚皮。
我和零说对不起,但零说没有关系,还把那些泡泡吃了下去。
後来我和零就经常玩这样的游戏,那比哥哥的好玩多了,零的花样很多,有时候把我按在他的跨间洗,有时候把我抱在他的膝上。有的时候,我的头对著零的脚、零的脚对著我的头,我们同时互相帮对方洗,再一起尿出白色泡泡来。
零说有一天会教我怎麽洗後面,现在我还小,还不行。我想我会等著。
我十四岁的生日到了,扶助中心会替本月所有生日的孩子办生日会。每个小寿星,都可以领到一份小小的礼物,还可以分食交谊厅里,由善心人士捐赠的蛋糕。
但是我没有被请到交谊厅,也没有收到小礼物。
有人把我的礼物藏了起来,在大家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我被关在厕所旁边的仓库里,是我们那间房的孩子联合起来做的。
我才不在乎这种事情,因为零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关在仓库里。
那天零又拿出了吉他,他说他写了一首新歌,要专门唱给我听。我们就在那间阴暗的仓库里,欣赏著零低沉又充满磁性的歌声。
这次是关於一只老鼠的故事,那是一只很贪吃的老鼠,但是他和别的老鼠不一样,吃的不是麦子或米,而是砖块和瓦块。
他的身体很小,一次只能吃一点,一天只能吃三次。他住在一家人的房顶,每天吃个那些散落的砖瓦,他的身体越长越大,但那里残留的砖瓦却越来越小。而且他没日没夜地吃,发出很大的噪音,骚扰到那户人家的睡眠。
那户人家终於决定要赶走他,他们请了最好的捕鼠专家,来抓那只老鼠。
老鼠被捕鼠专家用网子网了出来,但是老鼠实在长得太大,几乎有一整个屋顶那麽大,而屋顶早就被老鼠吃得支离破碎。
老鼠一被拉出来,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支撑破碎的屋顶,这户人家就这麽垮了。
第二天仓库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却不是扶助中心的人,而是消防队。
我和零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交谊厅垮了。
几百斤重的钢筋水泥倒下来,压死了正在里头庆生的师生,几乎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我和零过去看时,只看到几只破破烂烂的手臂和脚掌,穿插在破烂的砖瓦里,它们都已经和他原来的主人分家了。
听旁边的人说,好像是因为扶助中心的院长收了什麽回扣,结果交谊厅在初建时就偷工减料。昨晚太多人在里头活动,一根梁柱支撑不住,终於现出了原形。
但是我知道,交谊厅倒塌的真正原因,是那只老鼠。那只总是过於贪吃的老鼠。
很多人被从瓦砾堆下挖出来,但那些人实在不太能说是人。他们的鼻子歪了、眼睛掉出来,下巴的骨头碎了,和颈椎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有个老师的脑袋还破了个洞,被抬出来时,脑浆从太阳穴的地方流了出来。不过我想没有关系,因为他的脑浆不太多,很快就会流完。
瓦砾堆周围从四面八方来的记者,却没有一个哭泣的人。我想在扶助中心里的,都是即使死去,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他们悲伤的人吧。
我忽然觉得很幸运,至少我还有零。
那天晚上我问零:我死去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悲伤。
我发觉零学会了说话,我们不再需要用唇语沟通。
「我会悲伤啊。」零说。
我们被消防队收容了一晚,身上盖著毛毯,比扶住中心的毛毯要暖多了。
「你会为我哭吗?」我问他。
「我不会为你哭,我会为你唱一首歌。」零说。
我安心了,为我唱歌,这比为我哭好。爸爸妈妈死掉的时候,亲戚也为爸爸妈妈哭、为我哭,但他们哭完以後,没有一个愿意待在我身边,唱歌给我听。
隔了一天,我才想起来,零没有问我,他死的时候,我会不会哭。
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死的,人死之前总是会先老,零看起来从来都没有老。
警察想送我到别的扶助中心,他和其他大人一起讨论这件事情,没有问我的意见。
那天晚上,我和零一起逃出了消防队,逃到了街上。因为我不想再属於任何地方,我只属於零。
我和零一起流浪,饿的时候,我们一起找有食物的地方,零在门口把风,我就进去拿吃的东西,不管多少,我和零都会平分著吃。
累的时候,我们就找一个纸箱,有时没有纸箱,只有单纯的纸板,我睡左边,零就睡在右边。零用他的双臂抱著我,分享我每一个小小的梦境。
街上慢慢变得很冷,冬天到了,这里虽然不会下雪,但晚上的时候,气温低得连零的怀抱都抵挡不住。
我和零偷偷躲到一家店门後,缩著身体躲在那里,每天晚上都有人从那里出来,把吃的东西放在垃圾筒里,我和零就大快朵颐那些晚餐。
我和零有时也玩洗澡游戏,除了乾净,那也是让身体暖起来的方法之一。
过了一个冬天,我十六岁了,身子变得和零差不多长,零说差不多可以教我怎麽洗後面。
零把我放倒在墙上,抬起我的大腿,用他的手指沾了地上的雨水,放进我後面的那个洞里。
我一开始惊慌失措,从来没人洗过我的那里,哥哥没有,我自己也没有。
我想告诉零,那是很脏的地方,不可以直接用手指洗。但零不在乎,他一边洗,一边温柔地告诉我。
「不要怕,身体放松。」
零的声音多少安慰了我,我稍微放松了一点。但零的手指越洗越深,而且越洗越多,先是只有食指,然後连中指也放了进来。
我感觉後面的洞里全是零的东西,零洗得很认真、很仔细,连洞口的皱折都洗到了,还一路洗进了里面的洞壁。他有时洗得快,有时洗得很慢,我觉得痛时,他就放慢洗得程度。他把我洗得乾乾净净,里里外外都只剩零给我的触感。
零要把第三根手指也放进来洗时,我终於哭著说够了。
但零看起来不想放弃,他从身後抱住我,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
Nothing for Nothing 三
但零看起来不想放弃,他从身後抱住我,像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
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流著眼泪摇头,零不停地哄我,他说:「你一开始会觉得痛,但等真的洗乾净以後就不会了,你会很舒服的。」但我坚决地摇头。
到最後零也只好放弃了,他继续用两根手指帮我洗,洗到我肚子犯疼,前面尿尿地方也冒出了泡泡。
我觉得很神奇,零不愧是零,比哥哥厉害多了,洗後面竟连前面都能冒出泡泡。
有一天,有个和零差不都高的大人,发现了店门後的我和零,他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便当。
我收下那个便当,和零分著吃掉。
第二天,那个男人又来了,又给了我一个便当。
我正想把便当和昨天一样,和零分著吃掉,男人却忽然蹲在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说,如果跟他走的话,每天都有一个像这样的便当。
我不在乎有没有便当,但那个人说我可以带著零走,只要能和零在一起,我去什麽地方都可以。於是我就跟著他去了。
男人带我去见另一个男人,他说那是他们的老大,要我听他的话,每天就有便当吃。
我不知道什麽是老大,我只问他:「请问我可以带著零吗?」
老大却没有理我,倒是旁边的大人喝斥我:没礼貌!对大哥讲什麽疯话?
於是我明白了,即使是看起来这麽了不起的一群人,也听不见零的歌。
我在这群人的办公室里住了下来,他们在房间角落给我一个睡袋,我想帮零也要一个睡袋,但是没有人理我。但零说没关系,他可以和我窝一个睡袋。
「为什麽这些人总是冷落你?」我终於对著零哭出来。
「冷落我没有关系,我并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你。」零对我笑著。
「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们也对你好。」
「不要紧的,他们对你好,就等於是对我好。」
零温柔地说,但我仍旧无法释怀。那天晚上,我让零又替我洗了一次後面,我和他裹在同一个睡袋里,一直洗洗刷刷到早上,我们俩都筋疲力尽。
但是那些人也没有对我好,他们只教我一些没用的东西,比如跟著某个路人,然後借走那个路人的钱包。
那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对我和零来讲。零在路人面前又跳又叫,或者忽然唱起歌来,吸引路人的注意,我就从背後拿走他们的东西,轻松容易。
但有时也有失败的时候。每次失败,我都会大叫著要零先逃,路人就会揪著我的领子,有的时候把我打一顿,有的时候则把我送进警察局,我再趁警察不注意时溜出来。
有一次我在借一个大叔的钱包时,因为零不小心瞄了我一眼,被大叔抓个正著。
大叔没有打我,也没有把我送进警察局,他先称赞我长得漂亮,又讲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後把我带到一个没人的仓库,忽然就脱掉了我的衣服。
我以为他也要替我洗澡,但他却也脱了自己的衣服,我想他应该是要我替他洗澡。但他的那里又粗又丑,满满的全是毛,我实在不想帮他洗,就摇了摇头。
但他竟也没有坚持要我帮他洗,他用手替自己洗,真是个好人。
但是他自己洗完,竟然一手捏住我的脖子,把我压在地上。我感觉他的手指碰到我的後面的洞,我以为他要替我洗那里,想跟他说不用了,零昨天晚上已经替我好好洗过了,我向他道谢,想要穿上裤子。
但是他竟不是帮我洗,而是用他刚自己洗过的东西,猛地放进了我那里。
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想这世上还有这种洗法,剧痛就占领了我的脑袋。我很痛、好痛、非常痛,零用三只手指替我洗澡时,我已经觉得有点难熬,但终究不会至於完全无法忍受,而且零的动作很温柔,一边洗我的下面,还会一边用舌头洗我的上面。
但大叔显然完全不会帮人洗澡,他用错了地方,动作也完全错误。
他一直用那个洗过地方顶我,像是要把我的身体戳个洞似地,一直顶到我的後面流出了血,弄脏了零替我洗好的通道,还在持续不断地顶著。
我记得我不断地哭叫,到最後连哭的声音都没有了,大叔才终於洗完了。他的那里也冒出好多白色泡泡,填满了我的洞穴,混杂著血液。
我昏过去之前还恍惚地想,弄得那麽脏,今天晚上,零有得帮我洗了。
把我带回去的人却不是零,而是另外一个男人。我隐约认得他,他就是当初在店门後,给了我一个便当,问我要不要跟他走的男人。
他发现我时非常惊慌,听说我被洗得很惨,因为那个大叔完全用错方法的关系,我的衣服也被他弄得破破烂烂,下面黏糊糊的,全是大叔弄上去的泡泡。
我的脚踝甚至脱臼了,因为大叔一直试图把我的脚掰得更开的关系。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零跪在床边看著我哭。我想告诉零没有关系,我没事的,弄脏的地方,之後再由他洗乾净就好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小心瞄了你一眼。」零痛苦地说著。
「没关系的,还好被洗的不是你。」我说,因为对方的技术实在不怎麽好。
那个带我回来的男人背对著我,在瓦斯炉一类的东西上摆弄著什麽。他好像把我带回了他家,半晌他端著一锅像是粥的东西走向我,要我吃下去。
「我叫阿磊。」
他指著自己,还摸了摸我的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该叫老大让你这麽早上街。是我不好,我会帮你的跟老大讲的,伤好之前,你就住我这里好了。」
我在自称阿磊的人家里住下来,说是家,也只是顶楼的一间很小的房间。我和零横躺著,就占掉了其中的一半。
零反对我在阿磊的家里住。这很反常,以往不管我做什麽决定,零都是支持我的。
「为什麽?他不好吗?」我好奇地问零。
「我不喜欢他。」零一脸戒备地看著阿磊的背影。
既然零说不喜欢,我一向尊重零的意见,就和阿磊说,我想要离开。
阿磊显得非常惊讶,他问我:「你想要脱离帮派吗?」表情非常紧张。
我不知道什麽是帮派,但阿磊这个人毕竟帮助过我很多次,我不忍心让他这麽紧张,於是我耐心地和他解释,我的同伴零,他不喜欢住在这个地方。
我以为阿磊也会说,零是什麽人,或是说他看不见零之类的。
但是阿磊却慎重的点点头,他说:「零吗?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呢?」
我很惊讶,这是第一次有人要我把零介绍给他。我很高兴,因为终於有人可以和我分享零,零虽然是我一个人的,但只有零可以当我的朋友,老实说有时候还是有点寂寞。
零拉住我的手臂,拚命地使眼色,似乎要我不要和阿磊也做朋友。但我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零的眼神,我淘淘不绝地和阿磊讨论起来。
「我和零从小就认识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耐心地和磊解说,「啊,正确来说,应该是从我家人去世之後。」
「你的家人都不在了吗?」阿磊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