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倒是十分坦然,先选了一桌位置叫小厮打扫好了,就又回马车上去,顶着众人的目光把国师带了进来。
众人一看是个和尚,而且一副传说中的高人做派,不为万物所动的样子,都生出了些不好意思,纷纷挪开了目光。
秦舟兀自和小厮讨着酒,见状还抽空笑了无我一句:“没想到上师还能镇场用。”
无我没搭理他,掀开桌上的茶壶盖子看了眼,把秦舟面前的杯子拿过来倒了一杯,又放了回去。
秦舟顿住,以难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两相纠结了一下,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发走小厮,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唔!”他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忍住了没有吐出来,但好像呛到了,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咳嗽。邻桌都露出一副惨不忍听的表情。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秦舟深深吸了口气,红着眼睛瞪着无我道:“上师报复心这么重?要拿茶渣水谋害我?”
无我倒是眼都不抬一下,只说:“贪酒不宜。”
这秃驴!秦舟撇过脸,暗自啐道,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直到入夜,各自扯了屏风歇息了,秦舟都在装聋作哑,把无我当成一团空气,更没跟无我开口说过话。可无我本就不是会和谁扯闲话的人,这样一来倒像是他小儿女情态似的在那里自己生着闷气,秦舟越发郁悒。
他睁着眼,侧身躺在茅草铺的榻上,在一片黑暗中,看着一旁的人的轮廓,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噼啪——”屋顶上发出了砖瓦碰撞的声音,叫他一个激灵。
来了。秦舟默不作声的摸到了别在腰间的刀。他开口,无声的叫着:“无我。”
他感觉到一旁的人把手搭在了他扣着刀的手背上,除了体温之外还有冰凉圆润的触感,那是那人沉声念经时手中摩挲过无数遍的念珠。他突然有些焦躁,混乱之中听到了自己的脉搏声,显得四周愈发寂静。
秦舟索性闭上眼睛,恢复了平静。黑暗里悉悉索索的动静带着紧绷感,让人恨不得把呼吸都摒弃掉。杀戮的刀蛰伏着,等待猎物松懈时暴露出致命点的时刻。
紧张之中,不知是谁翻了个身,发出了轻微的呓语,在此刻,却如雷贯耳。
“唰——”利刃划破了空气。
秦舟猛然睁眼,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向他一旁躺着的无我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下,“盖恩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这句话是唐太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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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秦舟出手,拨出腰刀,截下了偷袭者的刺杀。
“铮——”,两道兵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之从角落里窜出了数名蒙面人,个个都流露出明显的杀意。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将士们立刻和他们厮杀起来,无辜的过路人惊慌失措,哭叫大喊,场面混乱至极。
秦舟直接滚过去挡在了无我身上,对蒙面人发起了反击!
腰刀被秦舟划出了幻影,蒙面人应接不暇,被他趁机勾住下盘,利刃顺利地刺进了对方体内,接着变成一具还有着温度的尸体被推到一边,融进黑暗里。可是对方人多势众,目标明显是秦舟二人,见状马上又有几人扑了过来。
秦舟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快速起身,拦住他们,把无我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另一边突然爆出一声哭喊,“老爷——!”原来蒙面人不顾无辜之人性命,把挡在面前的阻碍通通清掉了。眼看着刀又要落在完全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小仆人身上,秦舟往后看了一眼,咬咬牙,把自己手里的刀投了出去,稳稳地插在了那个蒙面人身上。
小仆人一脸空白地看着在他面前如恶煞的人倒在了地上,他缓缓转过头,却看见救他那人失去了利刃,双拳难敌四手,被刺中了肋下。那人抿着嘴,一声不吭。
这时一根棍子宛如神兵天降,挥开了蒙面人们的包围,凝神一看,竟是那僧人从一旁摸到的扫把。
秦舟捂着肋下笑出声来,“倒是忘了国师还是武僧出身。”
僧人微微勾唇,一手提着扫把,一手竖掌宣了声佛号,旋即肃容,把扫把挥舞的虎虎生风。
秦舟乘机退到一旁,忍痛弯下腰,从地上的尸体手里抽出弓箭,直接三箭齐发!
局势又向秦舟那边倒去,将士们也纷纷杀死了和他们纠缠的蒙面人,过来支援他们。
直到最后一人被他们捉住,他见势不妙,根本不给将士们机会就自己咬断了舌头。
秦舟终于不用忍耐,整个人都倚在了无我身上。无我转身把他接住,扶着他让他慢慢躺到地上。
秦舟挣扎着开口:“地上……太硬了,和尚,你还真狠得下心……”
无我难得沉着脸色,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一面把他挪到了一旁的茅草堆上。
秦舟连笑起来都觉得伤口扯着疼,就只有弯弯眼角,看着将士把药和烈酒都拿了过来,才闭上眼睛。
无我亲自从将士手里接过药,他低头看了看秦舟,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
等秦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了。他坐起身,打量着屋内,整个房屋给人的感觉宽大敞亮,墙面刻着精美漂亮的花纹,挂着难辨的图画和其他各种饰品,繁复但却不会太过密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记忆中的室内陈设,手上揪紧了身下的垫絮,却发现抓着似乎手感不对,低头一看是一床柔软的羊毛毯子,又闻到空气中令人安心的檀香气息,一旁的香案上是才被动过的痕迹。他嘲讽似的笑了笑,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无我手里端着一碗东西,从屋外走了进来。
秦舟一抬头,碗就递到了自己跟前。
独属于药的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还是从无我手里接过了药。对着满当当的量犹豫了一下,仰着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秦舟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一脸嫌恶的把碗塞给无我。问道:“这是到俸了?”
无我见状拿起一旁的布巾又重新给他擦了没擦干净的嘴角,点点头:“国王让你先好好养伤,讲经之事之后再议。”
秦舟大爷似的由着无我伺候,慢悠悠开口:“什么叫之后再议啊,这位国王先前不是还火急火燎的吗?缺了我个将军还不能讲经了?”
“他们在遮掩一些事,”无我思索了一下,“害怕我们的来意被公之于众。”
“哈,这脸变得挺快,”秦舟嗤笑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听过吗?”
“我们沿途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等会带你去看一下。”无我示意他起来换药穿衣服。
他毫无芥蒂的脱掉了衣服,□□着上身,任无我动作。
僧人专注地给他的伤口上药,垂着眼,看起来有些温柔。修长的手指活动着,挂在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的穗子在秦舟的腹部扫来扫去,一阵酥痒的感觉顺着腹部直窜向头顶,令秦舟快要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最后他还是尽最后一丝力气扣住了无我,在他的目光投来的时候扯下他的佛珠,戴在了自己手上。
“这穗子扫得我受不了了,先拿给我保管着吧。”
无我好像没有异议,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着自己的事。
秦舟觉得痒意还残留在他的感观里没有完全消退掉,他横竖都不怎么舒服,便又找起了话头:“那天的蒙面人,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我知道。”
“知道什么?朝堂上人人都想要了我的命?”秦舟摩挲着手上的佛珠,表情不变,“所以国师,又是在可怜我吗?”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秦舟等了半晌,之后躲开无我的手,自己包扎好了,又穿上了衣服,才对他说:“出去罢。”
无我看不清秦舟的神色,他掩住眼底的复杂情绪,无声默念起六字真言来。
他们在宫里兜兜转转,重复了无数遍出去的说辞,才被准许走出了大门。
秦舟摁了摁被聒噪的声音吵的头疼的额角,露出烦躁的神色:“这俸实在有些不长记性,忘了我之前是怎么教训他们现在的国王的。”
无我看向他,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愣了一下,才缓缓道:“最近似乎有些怀旧。想必是有些疲累,触景伤情。不如快把这些糟心事了了,早点回去休息,国师说是不是?”
无我默然,之后点点头。
出了宫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不似陈那么守卫森严,各国人员都有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大摇大摆的在俸的京都走动。本地居民也混杂其中,他们似乎都操持得有自己的生意,与外来的商队交涉。叫卖声,交谈声,加上琳琅满目的物品摆在街头,实在热闹不已。
秦舟随意观赏着一些新奇玩意儿,一面看无我究竟要带他到哪儿去。
无我步伐稳健,不急不缓地在前头带路,走了老远也不见大喘气,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念经拜佛的僧人,再想想他之前在驿站的表现,可谓这幅温和气质给人的迷惑性太强。他带着秦舟几乎要走出城门,又弯弯绕绕了几圈,才见到一群小孩在一片平坡上,一个人驮着另一个人,一对对儿的在相互撞着玩,热火朝天得很。可让人觉得违和的是,小孩们都有些瘦骨嶙峋,衣服上的泥土好像也不只是玩闹沾上的。秦舟看了无我一眼,却看见他直接走上前去,小孩们见了他,都叫起来,围成一团把他簇拥着。无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仍旧温和地抬手摸了摸其中几个小孩的头,又抬眼示意秦舟跟过来,一群人接着往里走去。